等一下, 這是什麼……??
簡邪還沒給出回應,眼前擁有青年外表的邪神就已經俯下身,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 輕柔地摩挲他的嘴唇。
【那我就當成預設了。】
說罷, 祂微微側臉。
下一刻, 簡邪的嘴唇上傳來了冰冷的觸覺, 好像雨滴落在赤.裸的肌膚上, 這動作沒比微風拂面要重多少。
奇異的酥麻觸覺從脊椎處攀爬上來,儘管放在他下頜上的手指如同墓地石碑般低溫, 但熱度卻逐漸在簡邪的臉頰上升, 這陌生的感覺危險到令人戰慄,似乎自己在和亡者相擁。
【擔心嚇到你。】片刻後,祂懶洋洋地抽身而去,帶走了死亡的氣息,低笑了一聲,【今天就先這樣吧。】
隨著祂的話音落下,黑霧從簡邪的身上消散了,秦擢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簡邪:“…………”
他的身影佇立在原地。
一秒,兩秒。
意識回籠,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麼, 他整張臉驟然爆紅, 抬起手猛地用袖子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秦擢。”簡邪深吸了一口氣,雖然臉上的表情抹去了,但耳尖卻略微泛紅,“我沒同意,不要做這種事情。”
【我給過你拒絕的時間。】帶著一點疑惑。
“……”
那不是沒反應過來嗎?
就好像正常人都會下意識認為數到三是指三秒,但祂卻直接跳過了二, 直接搞成了彎道超車,可謂是奇襲的典範。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簡邪很想和祂就這件事說清楚,但眼下他只能深吸一口氣,把莫名加快的心跳壓了下去。
可能是蟲子從眼睛裡掉出來的刺激太大,英語課代表不知何時已經暈過去了,否則簡邪真不知道一個看不見秦擢的人目睹這一幕會是什麼情景……他無緣無故在原地臉頰漲紅。
太奇怪了。
“我該怎麼做?”簡邪轉回正題。
【很簡單,默唸你要做的事情,然後碰他一下就可以。】
秦擢始終抱有極強的佔有慾,哪怕只是提到碰一下,祂的語氣聽起來也不甚友好,混雜著不耐煩和輕蔑。
“……好吧。”
【如果你陷進去,我會直接將你帶出。】祂的聲音帶著漠然,【雖然幾率很小,但只是提前做個警告。】
祂並不在乎真相,因為大多人類都是醜惡的。
“……”簡邪。
不能對這位邪神的道德感有太高的要求。
——祂的所有耐心、共情和偏袒似乎都只給了一個人類。
……
眼前的景象正在變得模糊。
而幾乎是瞬間,劇烈的痛楚就襲擊了他。
但很快這種蝕骨之痛就消失了。
簡邪從一道傷痕累累的身軀裡剝離了出來,以旁觀者的視角注視著一切。
這不是屬於他的情緒。
周哲愈穿著西城二中的校服,背對著他靠在小巷的牆壁上,而身前站著幾位年齡相仿的人,遮住了唯一離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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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手指中夾著香菸,白煙飄了上來,模糊了面部的輪廓。
天空暗沉沉,烏雲密佈,黑暗逐步延展,似乎籠罩了整個小巷,幾人高大的影子和背後的暗黃的燈光交織為一體。
“啪——”
極其突然,周哲愈被扇了一個耳光,然後一陣拳頭到肉的悶響,他的頭撞在了牆壁上,在一種哄笑聲中摔倒在地上。
“我們找你的朋友有事,你這小子來幹什麼?”
周哲愈抬起頭,目光落在了站在這幾人身後的一個人身上:“我……我……”
但在觸碰到他恐懼、害怕和困惑的視線後,被他求救注視的那個人卻迅速移開了目光,往後退了一大步。
“是我叫他來的,陳哥,”他陪了個笑臉,看向了周哲愈,“我沒有錢了,但是,他、他家裡條件很不錯,我知道他媽媽會給他很多零花錢,好幾次我沒吃錢吃飯,就是他幫了我,我還去他家做過客——”
聞言,一陣絕望爬上了周哲愈年輕的臉龐。
然而不過短短幾秒鐘,眼前的視線就驟然顛倒,他被重重壓在了潮溼的地面上。
在變得艱難狹窄的視線中,一只蟲子從他的手指間爬過,帶來一陣疼痛的瘙癢,他動了動指頭。
下一刻,蟲子啪嗒一聲被踩死在鞋底,鮮紅的血流了下來。
畫面一轉。
簡邪發現周哲愈坐在了餐桌上,在他面前正對著班主任熟悉的臉。
“我看了你的成績單,學習退步了。”她手裡拿著一張卷子,狠狠皺眉,“不要以為我不管你,你就可以自己放鬆玩了,上次那些在街上和你打招呼的朋友是怎麼回事?現在你連學校都不想去了?”
“那不是我的朋友!”看上去溫柔清秀的周哲愈卻突然爆發了,“我就是不想去學校了!”
“才說你幾句就受不了了,這是對家長說話的態度嗎!”
班主任的臉色頓時一沉。
突然,她的臉色緩和了,轉頭看向了身側,簡邪這才發現餐桌上還坐著第三個人。
在他的餐盤邊,一只蟲子爬過。
或許周哲愈的潛意識裡,這個人應該是不存在的,否則簡邪不會忽略他的在場。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沒事的,阿姨。”
出乎預料的是,這個人正是之前將周哲愈叫走的朋友。
在班主任收拾飯菜,走向廚房後,他一把抓住了周哲愈的手腕,在對方抬起頭的時候露出了一個難過的表情:“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但這次不就和你以前幫助我一樣……畢竟我們不是朋友嗎?”
……朋友?
周哲愈盯著狹小的房間的天花板,沒有燈,一片漆黑。
那究竟是暗紅色,還是腥黃色?
一邊眼睛已經腫了起來,血膜在睫毛上結痂,每一次眨眼就造成新的撕裂,鼻尖縈繞著一股傷口化膿的惡臭味,讓他覺得自己如同一灘流淌的爛肉,一具苟延殘喘的屍體。
下半身已經沒有知覺了。
幾米遠處,緊緊一牆之隔,有人在抽菸,打牌,時不時發出起鬨的大笑聲。
這是他被困在這裡的第五天,自從他鼓起勇氣說了“我不想再給你們錢”之後,就被惱怒的社會青年連推帶拽帶到了這處破舊的居民樓,他們不讓他離開,喝酒之後以棍棒毆打他取樂。
礦泉水瓶原來切開之後可以那麼鋒利,可以將人的臉皮割傷,戳挑肌肉組織。
不是沒有大聲求助過,哪怕是控制不住的慘叫聲,也應該早就有鄰居聽到了才對。
但明明是並不怎麼隔音的筒子樓,他能聽到關門、拉上窗戶的響動,卻唯獨聽不到任何敲門聲。
“喂,那家夥死了嗎?”
“應該不會吧?這才幾天啊?”充滿了取笑意味的聲音飄了過來,“只是警告一下他而已,不然我們去哪裡弄錢花花啊?過幾天就送回去。再說就算死了又怎麼樣,反正我們不是那個什麼,未成年人嘛!”
“難怪人家要和他做朋友呢,說起來,他確實挺有錢的。”有人附和道,“要一次可比那人多得多,也多虧了他的介紹,剛好換個目標——”
好難受。
眼眶很癢,伴隨著耳鳴。
這屋子裡很不乾淨,充斥著各種異味和糞便的味道,有蟲子從他的身體內外鑽來鑽去,是正常的事情。
但這次卻不一樣。
從狹小的視野細縫裡,他看到一只黑色的蟲子悄無聲息地爬上了腫脹的眼皮。
下一刻,竟然鑽進了他的眼睛裡。
……
簡邪睜開眼睛,後退了一步。
他的身軀直接穿透了黑霧,撞到了不知何時出現的秦擢的胸膛上,被對方伸手扶住。
祂的表情格外漠然,似乎早就知道真相,只是將目光投向了身前皺眉的人類。
【地獄總是很擁擠。】
祂的手捏了捏簡邪的肩膀,懶洋洋道:【你應該習慣。】
“……”
半晌後,簡邪抬眼,語氣前所未有的陰冷:“你說的對。”
母親的漠不關心,所謂的朋友的背叛,沒有人伸出援助之手的絕望……
他本應該早點認出來的,班長景晨報紙上的那次火災就在他所住的那棟居民樓,而那個一臉麻木地盯著鏡頭的爛肉,正是他與異常物交融在一起的鄰居,他簡直是一團糟。
可簡邪對周圍的環境實在是太冷淡了,從未有過正常人的好奇心,否則他早該發現端倪。
難怪他屢次上下樓,但卻從未發現過同一棟樓有其他居民,因為他們都死在了一場大火裡,簡邪居然和一堆屍體和殘骸住了整整一年……聽起來真不錯,和他與兩具復活的行屍困在車裡幾十個小時有的一拼。
他不知道死去的周哲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看著他搬了進來,又為什麼在最後決定要和他成為朋友。
簡邪看著蟲子。
“我不會成為你的朋友。”他低聲道,“我也沒有資格成為任何人的朋友。”
說完這句話,簡邪走近了它。
怪物們,哪怕是非活體怪物通常都不會那麼好心,很好理解,就像人類會對食物心存憐憫麼?
更何況,在霸凌現場出現了三次蟲子?
才沒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鈴聲極其突然地從口袋裡響起,在空曠的教室裡持續迴響,憑空打斷了簡邪的思緒,讓他嘆了一口氣。
“簡邪,你在聽嗎?”
一接起電話,聽筒里程理的聲音就透露出幾分焦急。
“嗯。”
簡邪開了擴音,俯下身,拿起了肢節朝天亂動、一直在試圖翻回來的蟲子,放在手心細細地研究。
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
而窗外的捕食域,早就在簡邪碰到蟲子的一瞬間就消失了,如此恐怖的力量,在他面前猶如小打小鬧一般。
如同這個人類,才是這群怪物的主宰。
“……你該不會已經找出了異常物吧?!”見電話那邊安靜下來,程理急忙懊悔地說道,“如果是的話,千萬別碰,如果沒有工具直接接觸,會被精神異化的!”
已經上手,且毫無影響的簡邪:“……”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不斷掙扎扭動的蟲子,極其敷衍地“嗯”了一聲:“所以之前管理局到底去小區處理了什麼?”
程理不由:“……”
自己怎麼就不長記性呢?
簡邪明顯並不需要他的關心,這是個冷漠而強大的少年,他應該反過來為那些怪物招惹了對方而心生憐憫。
“真不該給你按照臨時工薪酬結算。”因為他單刀直入的聊天方式,他還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比我還要勞模,管理局應該狂喜才對。”
不過簡邪的話都說到這樣了,他也不閒聊拖延時間了。
“也沒什麼,據說是一個異常物?是許餘燼和幾個a級調查員一起處理的,我不覺得這和你要做的事情有關係,而且檔案的許可權我不夠。”程理吸了一口氣,語氣帶著一絲複雜道,“那是特a級的事情,如果是他,應該能處理乾淨吧?”
許餘燼,沒聽過的名字。
但特a級的怪物他見的多了,很難升起任何敬畏之心。
雖然他已經輕而易舉地處理過兩隻特a級怪物了,但簡邪不認為它們是那麼好對付的,只能說程理過於樂觀了。
“還有,雖然我很努力地按照你說的去做了,但我只是個b級調查員,所以管理局那邊——”
突然,察覺到了什麼,簡邪動了動,立刻將蟲子丟進了自己的外套口袋裡。
幾乎在他完成動作的下一刻,上鎖的門就被人從外面直接暴力踢開了。
對方並非什麼普通人。
伴隨著轟然一聲,一個陌生青年的身影出現在了簡邪的面前。
他身形瘦削,在西服外古怪地套了一層卡其色的風衣,原本是清俊的長相,卻因為鼻樑上的紗布破壞了整體的氛圍。
青年的視線落到了昏迷的英語課代表身上,但僅僅冷漠地停留了一秒,就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重新轉到了簡邪身上。
“——派了最近的人來。”
終於,電話裡的句子結束了。
“……”
不知道為什麼那頭寂靜了,程理勉強道:“所以無論你打算做什麼可怕的事情,都還是趁早做比較好……”
“你在接電話。”青年指了指自己,動了動口型,“我是不是應該迴避一下?”
看起來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他已經來了。”簡邪道,“而且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青年打招呼:“你好啊,程理。”
程理瞬間噎住:“哦,呃。”
沒有多說,簡邪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看向了身前的人。
“我認識你。”並不介意簡邪冷淡的態度,對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隨後拿出了自己放在西服口袋裡的證件,“啪嗒”一下亮了出來,“我叫許餘燼,是特a級調查員。雖然比不上你,但和你的等級還算很搭?”
簡邪:“……”
他能感覺到周圍的氣場一下就冷了下來。
許餘燼一無所知地收回了證件,目光在教室裡四處逡巡,眼神冷了下來:“那個異常物在哪裡?你已經解決了麼?”
簡邪:“嗯。”
在事情沒搞清楚之前,他不會讓第三人插手,更何況他認為自己並沒有觸及事實。
口袋裡的蟲子在扭動著身軀。
“真厲害!”因為涉及到捕食域消失的緣故,許餘燼立刻就信了,不由感嘆道,“不愧是s……不愧是你。”
他憑空中止了這句話,甚至差點因此咬到自己的舌頭,不由乾笑了一聲。
因為自己處於最高等級的緣故,許餘燼可以提前得知很多管理局的訊息……就像眼前的簡邪,但他需要時刻記得管好自己不隨便說出去,可是在正主面前,他一時間情緒過於激動,差點就說漏嘴了。
沒辦法。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理智也會變得可有可無,不甚重要了。
“我在這裡的任務結束了。”他扯了扯自己的紗布,“看到學校名字,我就在想會不會遇見你,看來運氣真好。”
話雖這樣,簡邪發現對方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我是[異常物收容部]的招生負責人,雖然每年有很多人想和我成為同伴,但我一次都沒有答應過。”他頓了頓,突然挑起了一個話題,“因為我覺得,除非特a級,其他人只會拖我的後腿。”
說罷,許餘燼看著簡邪,半晌後,簡邪回了他一個莫名其妙的視線:“所以?”
“所以我們非常般配!”
【這傢伙想死麼。】
簡邪:“……”
不怕死且不知道自己被盯上,許餘燼朝簡邪湊近了一點,聲音躍躍欲試道:“考慮一下吧,要不要加入[異常物收容部]——別管其他部門了,直接成為我的搭檔,怎麼樣?我會對你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