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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前男友成了國民cp》

文/顧了之

01

夏末,北荷蘭,阿姆斯特丹城市劇院。

建造於十九世紀的古老禮堂裡天鵝絨紅毯鋪陳,馬蹄鐵狀池座座無虛席。

豎琴清凌凌的琶音和著悠揚的笛聲漂浮在空氣中,大中小提琴和單雙簧管在執棒指揮的點撥下徐徐亮聲。

今晚,來自中國江南的芭蕾舞團在這裡舉辦今夏最後一場歐洲巡演。

頭頂的金色枝形吊燈已經熄滅,四面富麗的壁畫都隱匿在黑暗裡,只剩高地舞臺流光溢彩。

芭蕾舞女演員頭戴綠寶石皇冠,身穿翠綠漸變及膝紗裙,揚起柔軟如緞的天鵝臂,腳尖點地,足背繃成流暢飽滿的曲線。

“以璇姐帶病也有這控腿狀態,難怪二十一歲就是咱們南芭的首席獨舞了……”側臺候場的群舞隊伍裡,新入團的女孩小聲感慨。

“你不知道呀,”有挨得近的人接話,“她十九歲就晉升到這個位子了。”

新人驚訝地望向舞臺,見梁以璇薄如蟬翼的裙襬翩然飄飛過一圈,修長的脖頸和纖細的腳腕讓她看上去柔若無骨,輕盈得如同點水的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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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影流轉間,她瑩白的肌膚鍍上一層朦朧霧光,整個人像要伴著西西里舞曲隨風羽化。

“那資歷挺老了呀,怎麼跳了兩年獨舞也沒拿到一個女主演?我看以璇姐特別刻苦,天天最早到練功房最晚走,一板一眼的,除了練舞好像就沒其他生活了。”

有第三人插話進來:“那可不一定,說不準人家也就人前高風亮節仙氣飄飄,你們沒聽說她前幾天私自夜不歸宿的事?”

不遠處的帶隊老師回過頭來,給了一記警告的眼神。

幾人慌忙閉了嘴。

舞曲緩緩落下尾音,梁以璇在聚光下單足鶴立,背呈俏麗的弓形,以一個幹淨利落的九十度後踢結束了這段獨舞,左腳尖後點地,微笑躬身謝幕。

池座掌聲雷動。

側臺的秦荷松了口氣,快步朝梁以璇迎上去:“腳怎麼樣?”

梁以璇一到幕後就收斂了笑意,平復著喘息點了點頭:“上臺前吃過止痛藥,不疼了。”

“看你傍晚那會兒心神不寧的,我也跟著提心吊膽,幸好你這孩子從來不在舞臺上掉鏈子。”秦荷搭著她的肩往後走,“不過跟腱炎不是小事,止痛藥治標不治本,回國一定上醫院好好檢查。”

秦荷絮絮叨叨著,梁以璇卻慢下了腳步。

“秦老師,”梁以璇抿了抿唇,“我今晚可以不歸隊嗎?”

秦荷步子一頓,忽然記起這幾天聽見的流言。

那是舞團抵達阿姆斯特丹的第二天,跟梁以璇同住的女孩說,梁以璇半夜離開了酒店房間,一直到天亮才回來。

阿姆斯特丹是座熱鬧的不夜城,團裡也有其他女孩圖新鮮結伴出去轉轉,可聽說梁以璇並沒有離開酒店,而是在頂層四百多平的總統套房過了一夜。

背後的意思顯而易見。

秦荷起初打死不信。梁以璇十七歲考進舞團,可以說是她看著長大的。她瞧這孩子心性循規蹈矩,也沒聽說有男朋友,哪會做出格的事。

但現在,秦荷有點不確定了。

這麼一想,梁以璇傍晚在化妝間時不時看手機的樣子,還真不像因為犯了跟腱炎恍神。

“小璇,”秦荷打量著她,“最近談戀愛了?”

梁以璇張了張嘴卻沒答上來。

秦荷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老師隨口一問,巡演很成功,結束了放鬆放鬆也是應該的。”

“謝謝秦老師。”

八月末涼爽的夏夜,阿姆斯特丹市中心遊人如織。

梁以璇卸了演出妝發,換了條藕荷色素紋連衣裙,站在萊頓廣場附近的街口等車。

遠處縱橫似蛛網的運河閃爍著粼粼波光,遊船來回穿梭,所過之處捲起團團白浪,梁以璇卻沒心思看熱鬧,一直低頭盯著手機。

手機介面停留在微博熱搜。標記為“爆”的那條話題叫#貝瑩  邊敘#。

一女一男兩個人名並排擺在一起,就算不點進詳情也能聞到瓜味,何況這兩個人名的重量——

貝瑩,海外女團rof主舞,組合出道四年一路包攬本土樂壇有頭有臉的獎項,登上頂流寶座,近年作為中國籍藝人在內娛發展單人活動,同樣圈粉無數。

邊敘,亞洲頂尖音樂製作人、作曲家,作品橫跨商業音樂和嚴肅音樂雙領域。

經他之手的商業專輯全球銷量無一不達千萬級,電影配樂更數度受到國際權威獎項提名。

而在位於“音樂鄙視鏈”頂端的嚴肅音樂圈,他的古典音樂成就也讓某些自視甚高的所謂學院派精英閉上了挑剔的嘴,從此在他面前安靜如雞。

更有話題性的是,這位年僅二十四歲的音樂人只活在名利場的幕後,很少拋頭露面。

兩年前,邊敘現身一重量級頒獎典禮現場的影像流出後,一位叫“邊敘今天出道了嗎”的微博博主橫空出世,光速積累了大批粉絲。

原因很簡單,就是吧……上帝給邊敘開啟“音樂天才”那扇窗的時候,忘了把他“臉蛋天才”的門關上了。

大家覺得這樣的人不出道是娛樂圈的致命損失。

雖然邊敘至今沒有出道的動靜,甚至本人連微博都不曾申請,但時隔兩年,當他的又一段影像在網路上曝光,再疊加上貝瑩的流量,微博還是炸了。

這段影像拍攝於幾天前的七夕情人節夜晚,地點是阿姆斯特丹某豪華酒店。

邊敘在酒店門廊剎停跑車,熄火下去,把車鑰匙隨手丟給泊車員,跟副駕的貝瑩前後腳走進酒店大堂。

畫面裡的貝瑩一身夜店裝嬌豔嫵媚,高跟鞋踩得一步一歪。

邊敘穿著件剪裁挺括的白襯衣,寬肩窄腰被勾畫出利落的線條,黑西褲下那雙腿頎長筆直,鶴立雞群到絕無可能錯認。

隨著兩道身影沒入旋轉門,畫面戛然而止。

但故事沒有。

至少在網友的心目中沒有。

兩人的緋聞傍晚就已登頂熱搜第一,到現在話題討論度依舊居高不下。

而當事人還沒出來澄清。

微博上吃瓜的,塌房子的,掐架的,熱火朝天。

梁以璇覺得,這對金童玉女確實值得引發這樣的熱度,換作她是圍觀群眾,可能也會把這緋聞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

如果,邊敘不是她男朋友的話。

如果七夕當晚,她的男朋友沒有在失約幾小時後,若無其事地來到另一家酒店,把她帶上總統套房的話。

如果她不是在看到熱搜後,才知道他那天為什麼失約的話。

梁以璇垂眼看著手機螢幕,目光靜靜落在熱評第一:早覺得邊敘那首《rosabella》有現實原型,破案了女主角就是貝瑩沒跑了!

直到一輛計程車停在面前,梁以璇才鎖了屏,拉開車門上去:“去碼頭,謝謝。”

從碼頭出海,坐了半夜遊艇,抵達目的地海島時,梁以璇胃裡已經翻江倒海,上岸後的第一腳像踩在棉花上。

大半夜的,開車來接她的男人也是睡眼惺忪:“梁小姐。”

梁以璇面帶歉意:“不好意思陸助理,打擾你休息了。”

這裡是邊敘的私用海島,島上所有設施人員都為他一人服務。要不是沒法獨自上島,梁以璇實在不想給人添麻煩。

畢竟陸源是邊敘的私人生活助理,邊敘身邊一應雞毛蒜皮的事都是他在料理,已經夠忙的了。

“多大點事兒,您別總跟我客氣,”陸源帶她上了車,“您又不是不知道,跟著老闆那作息,我本來也貓頭鷹似的天天晝伏夜出,接您電話那會兒都還沒睡下。”

“他也還沒睡?”梁以璇問歸問,語氣倒不意外。

“在錄音室忙呢。”陸源發動車子,撓了撓頭,“對了,您過來的事兒我還沒跟老闆講……上回有次我敲門打斷他靈感,差點被丟進海里喂鯊魚……”

“不急,我在隔壁等他。”梁以璇沉默一會兒,攥了攥掌心的手機,“他幾點開始閉關的?”

“昨兒下午四五點吧,有十個鐘頭了。”陸源嘆了口氣,“那話怎麼說來著?哦,‘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我覺著老闆每回一做音樂都離瘋不遠,您來了總算能讓他消停消停。”

梁以璇搖搖頭:“我沒這個能耐。”

陸源剛想打趣,轉頭卻見梁以璇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像是正兒八經說的這話。

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陸源一時沒接上茬。

汽車平穩地行駛在盤山柏油路,慢慢蜿蜒向上。

路燈散發著星星點點的光亮,照得滿山森綠植被影影綽綽。

“您先聽歌養養神,到了我叫您。”察覺到氣氛過分安靜,陸源開啟了車載音響。

哥特風的前奏響起,唱詞出來,梁以璇一下子認出了這首歌——

雪夜第一聲槍響擊沉月亮

照見阿道夫·亞當舞曲的開場

少女穿潔白歐根紗  盤漆黑長髮

赤足蹚過月光無瑕

柔軟紅唇少一味情話

那就賜她美夢徜徉

讓無邊顫慄澆灌她

教她仰起天鵝頸項

誠實熱烈的表達

那就叫她羅莎貝拉

讓鐐銬鎖她進巴別塔

如果有人問起她去向

她在做上帝的玫瑰花

……

這就是今天微博熱評第一裡,網友說找到了現實原型的《rosabella》,邊敘三年前發表的一首歌。

歌給了當時一位二線男歌手,因為曲風小眾,傳唱度不算高,不過在邊敘的作品裡有點特殊。

邊敘作曲之外很少參與寫詞,雖然這首詞也出自專門的詞作人,但據詞作人說,她只是用詩意的語言修飾了邊敘的構想,這個帶有中世紀西幻色彩的故事其實屬於邊敘——

神在雪後的月夜偶然望見人間跳舞的少女,教純白如紙的她體會情愛,主宰她的慾望,最後把她囚禁在聖經裡的通天塔,讓她永遠做他的玫瑰花。

這首歌也按照邊敘的意思,以女主角的名字rosabella命名,音譯成“羅莎貝拉”,意為美麗的玫瑰。

以前就有不少歌迷八卦過這首歌,今天熱評第一底下,吃瓜群眾又像賞析“魯迅為什麼把窗簾寫成藍色”一樣把歌詞逐字研究了一遍——

科普:阿道夫·亞當,十九世紀法國浪漫主義時期作曲家,流傳最廣的作品是芭蕾舞劇《吉賽爾》。結合歌詞裡的紗裙、盤發、天鵝頸可證,女主跳芭蕾。

我記得貝瑩說過她小時候是學芭蕾的啊?

還有人不知道貝瑩所在女團rof全稱是rose fever(玫瑰熱)嗎?

rose fever,rosabella,貝瑩,羅莎貝拉,你品!你細品!

那些旁觀者的每一句話都像尖銳的刺,扎進梁以璇的眼底。

證據確鑿,他們信誓旦旦地說,歌裡的男主角是邊敘的自喻,貝瑩就是他的羅莎貝拉。

梁以璇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身心俱疲一整天,遊艇上那片暈船藥鎮靜安眠的功效也姍姍來遲,她這一覺睡得格外沉。

再醒來時,感覺有溼熱的氣息絲絲縷縷纏繞在耳根,柔軟掃過耳垂,勾起鑽心的麻意。

梁以璇困得睜不開眼,被一條毛茸茸的尾巴蹭過小臂,想是島上那只邊境牧羊犬在作怪。

雖然邊敘養個狗也非要狗連品種都姓“邊”,但那只邊牧跟邊敘不投機到幾乎相看兩相厭,反倒挺喜歡親近梁以璇。

梁以璇也不能跟狗計較,捂著耳朵側身躲開。

下一秒卻聽見狗在她耳邊說了人話:“醒了。”

梁以璇驀地睜開眼,偏頭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高眉弓,深眼窩,鼻樑窄直,山根挺拔。濃密似鴉羽的眼睫下,那雙狹長的眼此刻半眯半睜,眼尾下端洇了點桃色。

就是這雙一情動就漲起赤潮的眼睛,總讓人誤會他用情至深。

梁以璇還在恍惚,邊敘撐在她身側的手臂已經往下滑去。

她及膝的裙襬很快到了腿根。

梁以璇神智回籠,擋開他的手,目光閃爍了一下:“生理期。”

邊敘動作一頓,抬起頭看她。

定定看了幾秒,他遺憾地撫平她的裙角,走到床邊那張沙發,抬手鬆開一粒襯衫紐扣,掀了掀眼皮:“那怎麼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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