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舟飛回魔神宗時, 正值中午。
李粲然在去大長老那兒乖乖領罰前先吃個了飯, 他怕一會兒自己沒力氣掃登雲梯。
尤陽煦說是先行一步去長老殿了, 按約定要給的靈元石獎勵需得等他彙報完這次出宗任務再發。
屠神峰山腳, 董桉吃完飯回房修煉, 他心裡打著小算盤,準備等李粲然領完罰自己再去大長老那兒,這樣大長老發完了一次火, 說不定會對他從輕發落。
李粲然懶得去理會他這點小心思, 一個人慢吞吞的往山頂走, 散步消食。
他發現一個真理, 地位越高,就住得越高。以前在赤陽峰也是,他們記名弟子住在山腰下的位置,而長老們大都住在山峰頂上,也不嫌冷。
要是他以後修煉到渡劫期了, 就不會選擇住在山頂。
多無聊啊。
李粲然停住發散的思緒,看向面前突然出現的一人。
俞子真。
他穿著道袍, 像是剛從修煉場出來, 頭上蒙著一層細密的汗珠。看到李粲然的身影微微一怔, 隨即回過神, 笑了笑道:“我聽說你前幾天去倉州了。”
李粲然點點頭,奇怪道:“你怎麼在這兒?”
俞子真撇了撇嘴,吐槽道:“兩個多月沒見,你遇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啊, 我還以為你有多想我呢。”
李粲然無語凝噎,“都在一個宗門,又不是以後見不到面了。”
“也是。”俞子真打量他一眼,“你倒沒啥變化,和你同去一脈的周容都辟穀期了。”
這麼快又突破了?
李粲然眼神閃了下。
俞子真捕捉到了他的神色變化,問道:“你和他關係如何?”
“什麼?”李粲然反應下說道,“一般。”
“那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俞子真咧開嘴,懶洋洋的說道,“就在今天早上在你們屠神峰的修煉場,唐星旦惹到了他,差點就被打死了。”
“……不會吧。”
但俞子真說話語氣卻不像是開玩笑。
李粲然皺了皺眉。
雖然原書中唐星旦確實被周容報復得很慘,可當自己置身其中時,還是有點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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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周容的脾氣雖差,卻沒這麼暴戾。
至少自己三番五次招惹他也沒這麼慘。
他問道:“唐星旦做什麼了?”
俞子真回憶了下,說:“好像是罵了他幾句,周容沒有理會,然後唐星旦就提到了太羅森的事,讓他還給自己什麼八卦鏡,不然就要他好看。”
李粲然也想了起來。
那個八卦鏡的確是唐星旦的,但在分脈統考中被周容給搶走了。
“對了,他還順口提到了當時積分被搶的事,說什麼要不是你和周容趁他不備偷襲,這統考第一名就輪不到你了。”
李粲然扯了下嘴角,“是麼。”
他哪怕不在場,也能想象唐星旦說話時的語氣。
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人倒真的輸不起。
俞子真繼續說道,“哦還有,他還說自己划走了一個16號積分牌剩下的四分,也不知道是誰被淘汰了。”
16號?那不是……
【是彭笑雪的】小統的聲音想了起來。
難怪。
李粲然醒悟了過來。
彭笑雪被從魔神宗淘汰是周容心中的痛點,這唐星旦竟這樣不知死話,直接自曝了。
不過——
“唐星旦不也是辟穀期的實力嗎?難道就一點都打不過他?”李粲然好奇道。
“我看那周容挺厲害的,你別輕易招惹他,我可不想來屠神峰給你收屍。”俞子真聳了聳肩,說道,“但他將唐星旦揍成那樣,估計唐家也不會放過他。”
李粲然有點頭疼。
原本按照正常發展,彭笑雪會進入一脈,現在她人不見了,周容也沒有按原先劇情退宗去古靈門。
他感覺原書劇情線全亂了。
“你在想啥呢?”俞子真問道。
“沒什麼。”李粲然搖了搖頭,終於想起了自己的事,“我得去一趟長老殿。”
就算劇情線亂了對他影響也不大,他反正只需顧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李粲然走進長老殿,找到了祝華大長老,還未待自己開口,大長老就先瞥了他一眼,慢慢道:“回來了?”
“弟子錯了。”他垂下腦袋,放輕了些姿態。
“錯在何處?”
“弟子未經允許私自離宗。”
“還有呢?”
李粲然想了下,又加了一條,“曠了一節陣法課。”
“知錯了嗎?”
“弟子知錯,這就去掃登雲梯。”他反應極快的說道。
“哼,登雲梯這些日子已經被掃得夠乾淨的了,不用你再去掃。”
“那弟子去掃哪兒?”
大長老猛的拍了下桌子,“不用你去掃地!”
他都被氣糊塗了,這兩天一有弟子犯錯,來這兒的第一句話就是去掃登雲梯。
那屠神峰後的登雲梯現在一片樹葉不沾,從上到下蹭光發亮,乾淨得像是新修建起來的。
見他發怒了,李粲然趕緊老實閉嘴,等候發落。
大長老拋來一沓金屬片一樣的東西。
他下意識的伸手接過,低眉瞧了眼,虛心發問道:“這是……?”
大長老道:“是從秦刻石上復拓下來的碑帖,你拿去臨摹。”
李粲然愣了下,復又仔細打量起這金屬片上的碑文。
都是小篆。
“我聽吳呂說,你篆體寫得不好,特意讓人搜來秦代的給你參考。”大長老緩緩道,“小篆筆畫複雜,講究平衡對稱,但一字多變,你需好好研習。”
他繼續說:“篆體字與符咒陣法都有關聯,要是一旦寫錯一個字,很容易引起整個陣法大變,故不可荒廢這方面的功夫。”
李粲然正色道:“弟子明白,多謝大長老。”
大長老揮了揮手,“退下吧。”末了又補了一句,“董桉那小子是要老夫親自去請才肯來嗎?讓他趕緊滾過來。”
“是。”
從長老殿出去時,李粲然聽見了幾聲雀啼。
天上有一人急急的御劍飛行而過。
是尤陽煦。
看他的方向像是前往魔神宗宗主殿。
李粲然突然又轉身繞回了長老殿中,來到了之前領取宗門任務的地方,詢問了一會兒當值長老,得知去倉州城清理活死人的任務尚未有人前來彙報。
那長老言語不善的道:“就這麼一個小任務,還告訴了會驅使活屍的那家位置所在,不知要拖延幾天。”
“不知是哪戶人家?”李粲然立刻問道。
“你問這個幹什麼?”當值長老皺眉,“到底領不領任務?”
李粲然搖了下腦袋,悻悻的又離開了長老殿。
若是提前就被告知了情報,為何他和董桉會在慶園春樓中遇見尤陽煦他們?
他總感覺自己被隱瞞了好多事。
還有秦家。
他回了魔神宗才感覺那戶人家有點不對勁。
具體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李粲然閉上眼睛又仔細回憶了下,問小統道:“我們剛去時坐在一起喝茶,你還記得秦家老爺坐哪個位置嗎?”
小統飛了出來,小手招了招,給他情景重現了番。
李粲然望著眼前以他為主視角的畫面,眯了下眼睛,“他坐在首位。”
在城主不過金丹期七層修為的倉州城,尤陽煦不僅自身實力數一數二,還相當於魔神宗的臉面,對於這座位次序問題竟然沒有絲毫在意。
他還記得之前與孔靈他們去齊家收稅時,那齊家可是提前將賬本都準備好的。
是尤陽煦不在意,還是秦家老爺另有別的身份?
李粲然忽然有種自己一切都被矇在鼓裡的感覺。
白出去一趟了,竟什麼都沒發覺。
不行,他得去一趟藏書閣。
……
在李粲然動身的時候,尤陽煦見到了殿中站立的那位,躬身行了個禮道:“老師。”
狄玉龍抬起衣襬,聲音低沉道:“坐。”
尤陽煦正襟危坐,表情嚴肅地彙報起這次的出宗任務。
他平日裡說話時不時愛嬉皮笑臉,但此刻收斂起了所有的不正經,吐字清晰,思維嚴謹,一字一句的交代了這兩天的行蹤。
在他朗聲敘述時,思緒也飄向了今天清晨發生的一幕。
裴家院子的大門敞開,像是預料到自己會過去一樣。
他從正門走進,行至正廳。
裴老頭正坐著磨刀,給躺在桌上的一具活死人修容。
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態度比他這個金丹期的魔修還要倨傲。
他先開了口,“是跟來的小輩不懂事,驚擾了你們。”
裴老頭磨刀聲音嚯嚯,語氣嘶啞。
“無礙。”
他頓了下,繼續道:“將盜走的三具活死人還來。”
尤陽煦早知道這人會這樣要求,掏出一個儲物袋,說道:“這裡面有兩具,另一具我讓人帶回宗門了。”
裴老頭聲音急促的笑了聲,“儲物袋是個高檔貨,抵我一具活屍了,但拿我裴家的東西,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尤陽煦聽出他話中的威脅,臉色沉了沉,“我過來不光是為了還屍,還有一事。”
“若是談交易,大可免了,裴家世世代代不與魔宗打交道。”
尤陽煦冷笑一聲:“如今也容不得你們選擇。”
“你魔神宗不就是仗著培植了一個傀儡城主,又有秦家依附麼,可也別忘了,不是人人都向著你們的。”
那人接著說道,“秦家善制蠱,裴家善煉屍。我知道你們想學會煉化驅策活屍之術,待屠盡太嶽宗時,便有了一個宗門的戰鬥力,但我裴家不可能為你所用。”
尤陽煦體內蓬勃的元氣正要破體而出時,感受到了一股屬於元嬰期的力量。
只見那裴老頭的身後出現了一具上身赤-裸的男屍傀儡,正雙眼赤紅地盯著自己。
尤陽煦的臉色僵了僵,低聲威脅道:“你當真要這般冥頑不靈嗎?”
裴老頭哼笑了一聲,繼續磨刀。
在尤陽煦踏出門時,他開口說道:“告訴你們宗門那個跟來的小家夥,封印符咒對我的活屍可不管用。”
……
尤陽煦的回憶到此結束,然後從身邊掏出了一個儲物袋,送了過去,“這裡面裝的是莫聞道蒐集來的太嶽宗的各個情報。”
狄玉龍接過,“我知道了。”
尤陽煦猶豫了下,然後問道:“老師,如今這事只有宗門少數幾個長老知道,就連大長老都被矇在鼓裡,我們為何不能告訴他?”
狄玉龍淡淡道:“祝華太過正直,知道了會壞事。”
“對了,弟子還聽說二脈的範峰主已經讓新入脈的一批新人弟子開始煉陰氣了?”
“嗯,我知曉這事。”狄玉龍說道,“範邈在打什麼算盤我心裡清楚,現在還看不出什麼,那批弟子雖然修煉得快,但身體底子被耗空了,從長遠來看不成氣候。”
他話說到這裡,想起今早發生的一事,“一脈新進來的兩名新生倒是好苗子,那個叫周容的不錯,你有空去試試他的潛力。”
“明白。”
尤陽煦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讚賞,心裡猜測著老師莫不是又要收徒了?
可自己都是他老人家關門弟子了。
正在此時,有雜役弟子走了進來打斷了他的猜測。
那人匍匐在地,沉聲稟告道:“報告宗主,藏劍冢有人來報,昨天夜裡劍冢裡的魔劍都有大小不一的動靜,像是被人引動了其中魔氣一般。”
狄玉龍手中轉動珠子的動作停住了,問道:“那一把呢?”
雜役弟子低著頭,如實回答道:“動靜最大。”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狄玉龍的語氣聽不清波動。
那人走後,尤陽煦急忙看向他,“老師……”
狄玉龍說道:“我去看看。”
李粲然從藏書閣借了幾本書,被守閣的孔長老硬是拉著嘮了會兒嗑。
他平常見不到幾個弟子過來,正無聊著,就瞧見了熟悉的人影。
李粲然沒辦法,只得交代了自己出宗的兩天是去做任務了。
順口講到了董桉。
卻沒提他被人下蠱的事。
李粲然知道這種事情董桉想說自己會說,沒必要替他開這口。
在出了藏書閣回弟子住所的路上,他終於還是撞見了周容。
周容穿著一身深色道袍,雖是太陽當頭,眸子中卻泛著涼意。他站著不動,正正好好擋住了回去的路。
“回來了?”他開口道。
“嗯。”李粲然隨意應了聲,說:“讓開。”
周容不為所動。
李粲然道:“怎麼,我一回來你就看我不順眼?”
周容沉著臉欲言又止,換了話題,“為什麼不遵守約定?”
“誰跟你約定了?我沒……”李粲然剛想嘲諷,忽然想起了俞子真的話,便將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可不想觸他黴頭,當唐星旦第二。
“你又開始抵賴不認了?”周容盯著他,道,“五天前,就在你的床邊,我說三日後我同你一起去倉州城。”
李粲然被他這一提,又想起了自己背後的傷,惱羞成怒道:“讓開!”
“不讓。”
??
操。
李粲然發現自己竟不能拿他怎麼樣,他想繞路走,又覺得這舉動太過窩囊。
周容瞧見他面色難堪,面色動了動,說道:“我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我解釋你大爺。
李粲然腦子裡一根弦繃斷了,扯起嘴角諷刺道:“我想找誰就找誰,你他媽管得找嗎?走之前也只是你自己說三天後來找我,我可沒答應。再說了,你不是一開始嫌棄靈元石的獎勵,不想去的嗎?”
周容被他罵得臉色青白,一時之間找不到反駁的話。
正好此時,不遠處傳來一聲咳嗽。
兩人都恢復了冷靜。
尤陽煦表情古怪的盯著他們,他一早便來了,從頭聽到尾,總感覺這兩人關係有種說不出的奇怪……他是不是想多了?
“有事嗎?”李粲然問道。
“我來找他。”尤陽煦用手指了指周容。
周容皺眉道:“你找我?”
“對,有事。”
周容見他神色態度認真,不禁想起早上那事,心裡猜測是要和自己秋後算賬。
他鎮定的跟著尤陽煦離開了。
李粲然揉了揉太陽穴,原本的心思全被周容給攪亂了。
他不知道為何每次遇見他,都要和他來一段小學生模式的吵架,同樣每次的理由也都幼稚可笑極了。
就像這次,為什麼要放你鴿子難道心裡沒點數嗎?正常人會做出跑來逼問這種二愣子事嗎?
周容的腦迴路真的不正常。
李粲然的臉色又黑了黑。
他竟然不知不覺間著了他的道,還認真和他吵了一架。
操,真他媽丟臉。
明明自己才是要針對他的人,怎麼反而被處處針對了?
李粲然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窩囊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