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山丘，崎區的巨石，散落在整個月面上，直到地平線的盡頭。
嘉靖帝腳上輕微用力，人便輕飄飄飛了起來。
能想象一位古代皇帝，在月球上大邁步嗎？
李長晝覺得，如果自己有相機，靠著眼前的這一幕就能經濟自由——國家航天局最起碼要出十個億，他才會賣這張照片。
“你在月球的基地修建得怎麼樣了？”瑤池輕聲問。
“快好了。”李長晝回答。
“給我一塊地方？”
李長晝點頭，不說兩人之間的交情，只談合作，在月球基地上給瑤池一塊地也是應該的。
“但不準玩家進去。”
“探訪親人呢？”
“也不準。”
瑤池皺眉：“你也太不近人情了，你也不準自己的手下進去嗎？”
“我的人另當別論，敢犯事說殺就殺了，別人不同。你想，萬一你有個什麼妹妹弟弟叔叔伯伯阿姨嬸嬸，利用技能，對別人做了什麼，我是給你面子，還是不給你面子？”
“不用給我面子，送我的妹妹弟弟叔叔伯伯阿姨嬸嬸上去之前，我會說清楚，享受生活可以，做錯事交給你，按照你的規矩處理。”
她伸出手，做出擊掌姿勢。
李長晝看了她的臉和她的手各一眼，又看向扛起一百公斤巨石的嘉靖帝。
“擊掌就算了，我信你，可以讓玩家上去。”
瑤池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另外一隻手上，嫌棄他一樣說：“該擊掌就擊掌，這是條約，別到時候我們兩個改變心意，還說‘當初又沒擊掌起誓’這種廢話。”
“......擊掌我明白，但你這是什麼意思？”李長晝看著瑤池五指扣住他的手。
“抱歉，情不自禁。”瑤池鬆開手，用袖子擦了擦面紗下的優美嘴角，似乎流了口水，媚眼含笑，鉤子一樣盯著李長晝。
李長晝心裡有點火熱，手心殘留著細膩溫暖的觸感。
他腳尖輕點，飛向後滾翻的嘉靖帝，在六分之一的重力下，這一點也不瀟灑熱血——這張照片航天局至少出二十億。
“陛下，這就是月亮，看見什麼嫦娥、廣寒宮了嗎？”
嘉靖帝望著地球，身體不受控制地漂浮著，沉默許久，他問：“真人，神仙傳說都是假的？”
“以前或許是真的。”李長晝想到楊清嵐的宮燈，“但現在都已經煙消雲散，陛下齋醮沒有任何用處，只是徒耗錢財與歲月。”
“可有辦法真能成仙？”嘉靖帝目光直視他。
李長晝笑了一下，顯得成竹在胸：“有，只要有法門，再存經久不易之志，循序漸進，自然可得長生。”
“請真人教我法門！”
“陛下真要學？”
“真要！”
“陛下可知我修煉到現在的境界，做了哪些事嗎？”
“不知，但什麼事朕都能做！”
“我得法門後，攀千丈雪山，走萬里荒漠，與野獸相搏，與妖牛角力，嘗世間八苦，在九天引雷灌體，在地獄被巨石碾成齏粉，又用烈火焚城，殺數百萬生靈，造無盡殺業，才有今天的法力，就算如此，距離成仙尚有一步之遙。”
李長晝再次抓住腳不沾地、漂浮在空中的嘉靖帝。
他問嘉靖帝：“陛下真的要學？”
“真人！”嘉靖帝語氣激動，“容朕再想想！”
“......這是當然。”
嘉靖帝不禁陷入沉吟，烈火焚城，殺數百萬生靈，對他來說倒是小事，但要親自與野獸、妖牛相搏，還要引雷灌體......
社稷江山需要皇帝，後宮妃嬪不能沒有丈夫，他是萬萬不能以身涉險的。
“陛下！陛下！”
嘉靖帝回神，抬起頭，看見黃錦從殿外向這邊一路狂奔，身上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雪。
黃錦跑到宮殿門前，在其餘太監的幫助以及自己的動手下，快速把身上的雪清掉，跑進殿內。
嘴上還在大喊：“主子，您怎麼突然回來了？奴才還一直盯著天上呢！”
嘉靖帝回眸自顧，只見自己盤膝而坐，神霄護國掌雷元陽真人與掌仙妙化元君坐在對面。
偌大的三足加蓋銅香爐，八卦影象鏤空處，不斷向外溢位澹澹的煙霧。
“南柯一夢。”他喃喃自語。
忽然聽李長晝大笑：“陛下，這可不是南柯一夢！”
嘉靖帝依然有些沒回過神，雙眼沒有焦距。
黃錦跪在一邊，低聲又肯定地說：“回主子，是真的，奴才親眼看見主子駕雲而去，直上九重雲霄呢！”
嘉靖帝看向他：“你看見了？”
“看見了，親眼看見了，這裡所有人都看見了！”黃錦示意在場的宮女、禁軍。
“你們都看見了？”嘉靖帝抬起視線。
殿內、殿外、臺階上、雪地裡，黑壓壓地到處都跪滿了太監宮女禁軍。
“陛下，我們看見了！”
黃錦又喊：“恭喜陛下得道成仙！”
“恭喜陛下得道成仙！”眾人山呼。
“好！好！”嘉靖帝直接站起來，雙手背在身後，在殿內來回踱步。
“好，好啊！哈哈！”他竟然鼓起掌來，神情激動難耐。
“陛下，臣先告退了。”李長晝起身笑道。
“真人自去，朕有了決定，會有旨意給你。”
李長晝和瑤池又行了一禮，走出偏殿，腳剛一邁出門檻，直接消失在眾人視線裡。
“神霄真人真神仙也！”黃錦歎為觀止。
嘉靖皇帝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又在團蒲上盤膝坐下。
“主子，”黃錦忽然俯下身，手在地面輕抹，“這是？主子不是去天上了嗎？”
嘉靖帝一看，竟然是灰塵，是他剛才來回走動時落下的。
一看見灰色塵埃，嘉靖帝再次放聲大笑，拍著膝蓋大喊：“好！好！好！”
黃錦立馬說：“主子難道還去了蟠桃園？所以才沾染上泥——”
嘉靖帝剛想張口笑罵，說自己在月亮上的見聞，比如行走如飛，力能扛鼎，卻又沒說出口。
皇帝沒必要和任何人分享喜悅。
“這些是月宮上的仙土，收好，用金碗盛放，供於太廟。”
“是。”
嘉靖帝叫人拿來磬，閉上眼睛，一邊擊磬，一邊回憶剛才的所見所聞，思索李長晝提到的成仙法門。
誰知昨晚大宴群臣，今天去了趟月球，精神激動，外面大雪飄飄，殿內又溫暖如春，竟然睡著了。
擊磬的槌敲到地上。
“噗！”
等嘉靖帝被笑聲驚醒，宮女、太監已經跪了一地。
“拖出去，杖斃！”黃錦小聲而有力下令。
兩名太監起身，走向剛才笑出聲的宮女。
“陛下，陛下......”那宮女長相秀麗，嚇得全身發軟，只知道喊陛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一名太監面無表情，手捂向宮女的嘴。
“住手。”時刻留意皇帝表情的黃錦再次開口，殿內的一舉一動像是電影一樣按下暫停鍵。
嘉靖帝對那宮女招手：“你過來。”
黃錦帶著其餘人退下。
嘉靖帝將宮女摟在懷裡，簡單問了年齡、身世，親暱地逗著玩了一會兒，就把磬丟在一邊。
嘉靖帝還不過癮，把宮女封了美人後，又宣召端妃。
“陛下今天興致好高啊。”端妃面色微紅，頭枕在嘉靖帝的胸腔，手在嘉靖帝肚子上輕撫。
“朕今日去了一趟月宮。”嘉靖帝撫摸著端妃的細肩。
“月宮？”
嘉靖帝素來喜愛端妃，這時候又一起躺在床上，彼此身心相通，分享的慾望飆到極限，忍不住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端妃聽完後，當即跪在床上：“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哈哈！”嘉靖帝心情舒暢，又看端妃跪在那裡，千嬌百媚，當即又服用了一顆壯陽藥，將端妃拉到身下壓住。
端妃看著耕耘的嘉靖帝，將他摟住，臉按在懷裡，嘴裡發出聲音配合，臉上卻是沉吟的神色。
◇
從偏殿出來，李長晝帶著瑤池直接回到奉天宮。
“牛已經吹出去了，接下來打算怎麼辦？”瑤池笑著問。
“想辦法咯。”李長晝走進奉天宮的藏書室。
奉天宮是宮內三大道宮之一，除了祭祀、睡覺、辦公外，當然有藏書室。
皇家子弟不能修行，藏書卻有很多。
昨晚李長晝很晚才從宴席上回來，沒有急著來這裡，還是擔心被嘉靖帝知道——堂堂真人，竟然一來就往藏書室裡鑽，可見沒什麼本事。
今天不同，首先不是宴席後的深夜，其次又帶嘉靖帝去了一趟月球，再被嘉靖帝知道——神霄真人應該是去檢閱這些道法是真是假了。
太監將藏書室的門開啟，瑤池跟著走進來。
一排排的架子，有的架子上，書一本一本陳列；有的架子上，一卷一卷的堆疊。
完全不弱於現代的大學圖書館，汗牛充棟，完全是書海。
這些可都是道法！
想當初一門《驚雷圖》都要收門票，一門《神火圖》引發了港口大戰，鉅艦大炮、妖魔鬼怪、軍閥少爺、梨園戲子，三教九流，齊聚一堂。
在藏書室的一角，設有專門看書的地方，一張桌子，桌子周圍幾張團蒲。
“你真要幫助嘉靖帝修仙？”
“男子漢大丈夫，可以無恥，不能無信。”李長晝抽出一本《彌羅無上天》，是一門S-級觀想法。
觀想彌羅天，從彌羅天抽取精氣修行。
李長晝又換了一本，《龍虎大神通》，龍虎山的一門神通。
看了開頭，他不由認真起來。
【神體】自帶的神通裡，有一門「降龍伏虎」。
沒有施展【神體】時，這門神通太弱；施展【神體】時，有沒有這門神通都一樣，十分雞肋。
這本《龍虎大神通》能讓人練成一龍一虎，龍有三種，青龍、蒼龍、黃龍；虎同樣三種，天吳、陸吾、窮奇。
青龍強在法術，蒼龍是肉身，黃龍可以護身護神。
天吳，《山海經》：八首八面，虎身，八足八尾，系青黃色，吐雲霧，司水——八頭虎，皮毛是青黃色；
陸吾，《山海經》：崑崙之丘，是實惟帝之下都，神陸吾司之。其神狀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九尾神虎；
窮奇，《山海經·海內北經》同樣有記載，外貌像虎，長有雙翅，擅長打鬥，極為兇惡，喜歡吃好人，庇護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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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每個人的法力、根器不同，練成的龍虎也不同。
比起想著練成哪一種龍，那一種虎，更需要思考的是，能不能練成。
非常難，要不然怎麼叫大神通，需要的法力極為浩瀚，入門就是人仙，顯然是龍脈斷絕之前的功法。
從戰鬥力上來說，李長晝已經進入人仙的範疇，但不確定法力有沒有。
沒有也無所謂，李長晝不是想學會這門神通，是想透過《龍虎大神通》，激發自己在「降龍伏虎」上靈感，讓自己多一種應敵的手段。
同時還能替嘉靖帝的成仙夢想想辦法。
成不成另說。
他只說教嘉靖帝如何成仙，至於能不能成仙，他可沒保證過，所以嘉靖帝沒有成仙，也不算違背承諾。
瑤池手裡也拿著一本《承天效法后土掌陰寶錄》在看，雙眸專注，洋溢著另一種迷人的美。
◇
宮內，天帝天后聯手騙皇帝；在宮外，姑射神女與鵬女天君一起打探訊息。
兩人沒有直接出門。
在現代，見多識廣的現代人，只會對兩人多看十幾眼；
但在商品經濟剛剛萌芽的明朝中期，許多人根本沒離開過故鄉，又沒有手機，兩人直接出行，恐怕會引起交通事故。
這不是危言聳聽。
『本能』會改變一個人，楊清嵐獲得【姑射神女】之後，不能說她美若天仙，因為她就是天仙。
「肉體強化」能讓李長晝帥得楊清嵐目不轉睛、瑤池流口水——李長晝自稱，當然也能讓李淺夏嬌媚如桃花，水嫩如嬰兒——李淺夏自稱。
還有修煉對一個人氣質上的改變。
其實引發交通事故倒是沒什麼，就怕一些王公貴族、神仙妖魔來惹事。
所以李長晝走後，她們沒急著出門，同樣檢查了一下儲物袋，臨時學了一門隱藏容貌的法術，只要不動手，法力弱於她們的，雖然能看到她們，但不會留意兩人的容貌和氣質。
這種法術對神仙——尤其是仙女——幾乎是必備。
當然，對魔君來說也是，通緝犯嘛，不老實點是想去吃牢飯？還是被正道圍剿？
兩人離開院子，裝作出門遊玩的姐妹，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今天已經是除夕，人來人往，忙著去寺廟燒香，購置春聯、年畫、門神像，到處張燈結綵，熱鬧非凡。
就像前面說的，現在不是朱元章的年代，隨著商品經濟萌芽，明朝百姓的生活水平，不說提高，至少豐富了。
雜耍、糖人、打馬吊、蹴鞠、葉子戲......寫出《牡丹亭》的湯顯祖，再過十年就要出生了，就是這麼一個喜愛享受的年代。
提前拿到五枚永樂通寶（銅錢）壓歲錢的小孩，呼朋喚友，揮斥方遒，大有闊老出行，買下整條街的氣派。
李淺夏已經迷了眼。
要說節日氣氛，古代完全不弱於現代，因為古代只有這點東西，自然大辦特辦。
“好熱鬧啊！嫂嫂你看，還有賣足球的！”李淺夏興奮道。
“這算什麼。”一個京城有房、早就死了快五百年的老頭說，“你們是從外面來的吧？到了上元節，京城才真正的熱鬧！”
“真的嗎？”李淺夏跟誰都能聊起來，且完全不在意對方的顯擺。
老頭哼了一聲，得意道：“我會騙你們這些娃娃？到時候張燈結綵，滿京城都是燈籠，不，是燈籠裡是京城！還有各種字謎、遊船，那些王公貴族的夫人小姐，都會出來！”
“周老頭，你做什麼？大家都等你呢，走，聽曲兒去！”
“好好好！怡翠樓？依翠樓？還是意翠樓？”周老頭健步如飛，眨眼消失在人群裡。
對了，明朝青樓設欄杆為舞臺，供賓客欣賞青樓女子的綽約風姿，這也是‘勾欄’的由來。
李淺夏目送周老頭走後，對楊清嵐說：“清嵐，我們也去青樓，點兩個姑娘聽曲吧！打探訊息絕對是那種地方最快！”
“所以青樓高手也多，如果在青樓打起來，你哥過來，你猜他會不會連你一起收拾了？”
“不會吧，在青樓收拾自己的妹妹，這還是兄妹嗎？”
“不要在1539年的大街上開黃腔。”
“嘻嘻！好吧，不去青樓，我們買春聯去！會不會有秀才現場寫春聯？說不定能聽到一些八卦！看到歷史名人呢！”李淺夏勾住楊清嵐的手臂，興奮地往前方走去。
“李時珍就活在這個時代。”楊清嵐笑著說。
她心裡卻在想別的事。
上元節，就是元宵節，京城最熱鬧的時候，會和成仙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