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清水多麼痛苦，三個部落的人拿到兔子和蔬菜後，明知道是敵人給的，也忍不住喜笑顏開。
沙人，尤其是沒有綠洲的沙人，必須每天都要做好為食物付出生命的準備。
沙漠是一片環境惡劣、殘酷無情的土地，是在絕境中謀生。
當他們看見如此豐盛的食物，怎麼可能不高興，不喜悅？這意味著今天不會有家庭失去支柱，部落不會有人死去。
“爺爺，這是什麼？”一個小孩咬著指頭，看著水靈靈、一籮筐一籮筐的植物。
“這一定是蔬菜，只有綠洲才能看見的蔬菜！”老人雙手顫抖地捧起一棵包菜。
“哎喲。”
眾人嚇了一跳，連忙循聲看去。
一個女孩手裡拿著一根長條形狀的橙色蔬菜，蔬菜上有血，小女孩攤開的手心裡躺著一顆牙。
“哈哈哈！”大人們齊聲大笑。
小女孩的父母伸手揉她的腦袋，責怪又開心。
“沒牙了，沒牙了，沒牙了！”男孩們嘲笑。
“換牙，是換牙！”女孩惱怒地揮舞手裡的胡蘿蔔。
男孩們邊跑邊說：“沒牙的！沒牙的！”
“媽媽，爸爸！”女孩哭了。
“兔崽子，等你們換牙的時候，看我們不笑死你們！”女孩爸媽也故作惱怒，眼帶笑意的用大手拂去女孩臉上的淚花。
清水默默地看著這一幕。
昨晚她叮囑今天裝死的五個戰士，這時也發自內心的快樂。
沙人們朝不保夕，想的只有下一頓有沒有的吃，能吃什麼，吃多少，今天晚上抵達血沙部落的事對他們來說太遙遠。
至於地球人的入侵，絕大多數沙人更不放在心上，哪怕沒有地球人，他們自己都不一定能活過15天，怎麼會去想15天之後的事情呢？
夏蟲永遠不會擔心今年冬天有多冷。
“這些蔬菜要怎麼吃啊？”
“我也沒見過這種型別的蔬菜。”
“你們好！”李淺夏從沙陀獸背部跳下來，落在吊樓的露臺上。
沙人們安靜下來，大人把打鬧的小孩摟進懷裡，戰士護著其他人。
“我哥太小氣，”李淺夏一邊說，一邊走進來，“我給你們帶了牛奶、羊奶、雞蛋、鴨蛋、鵝蛋過來，主要是給小孩吃，以後長得又高又壯。”
她一拍腰間的小袋子，一道金光中，吊樓地上立即堆滿了牛奶、羊奶、雞蛋、鴨蛋、鵝蛋，一大瓶一大瓶，一層又一層。
看著這些食物，有個對人沒有太多戒心的婦女，忍不住問：“這些東西怎麼吃？”
“你們不會？哦，這個星球上沒有這些東西是吧？讓我來教你們！”
李淺夏一擼袖子，露出在沙人看來簡直發光的雪白手腕。
“我可是在農村長大的，能在一堆野草裡準確找出馬蘭。”
她看了看蔬菜和沙人們的數量，放棄烹飪細緻的菜餚。
“我給你們煮火鍋！火鍋最好吃！你們把菜用水洗一下，算了，水你們也捨不得，其實不用洗也沒關係，這些都是超級純天然，可以直接，我去找我哥要十幾袋火鍋料！你們等著！”
李淺夏急匆匆進來，還沒待夠一分鐘，又跳回沙陀獸背部。
遠遠地能聽見她喊：“哥，我要給他們做一頓大餐，你把火鍋料給我！”
稍作停頓，又聽她大喊：“火鍋也是做飯！火鍋怎麼不算大餐！你這個城裡的上門女婿，少對我們鄉下人的飲食指手畫腳！”
這次連二十秒都沒有，她又跳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個小袋子，袋子裡裝了一粒粒圓圓的珠子，濃郁的香氣從珠子上逸散開來。
吊樓裡接二連三響起吞嚥口水的聲音。
“這是我嫂子煉製的丹藥，取名為‘火鍋丹’！”不知道哪裡好笑，這個地球人自己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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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準備吃火鍋吧！有清湯的，番茄的、有麻辣的！清水，你也來，作為領導，必須融入群眾！”
清水被她拉住手腕，她不想接受地球人的施捨，奈何力氣沒有李淺夏大，被對方輕輕一拽，就掉進火鍋的誘惑中去了。
大清早的，三頭沙陀獸在沖天的火鍋香氣中，朝血沙部落行進。
時不時能聽見“嘶嘶”的吸氣聲，那是吃麻辣鍋底的。
“和這些人關係太好不是好事。”瑤池對李長晝說。
“只要不走光，她想穿什麼穿什麼，只要沒有生命危險，她想做什麼做什麼。”李長晝盤膝而坐，望著無垠的沙漠。
現在不能修行，他在思索觀想法的事情。
他接觸的觀想法不多，B級的《驚雷圖》、A級的《神火圖》、S+級的《陰陽雙蛇》和《巨鯤》。
雖然少，但都有一個共同點——觀想天地萬物，提升『能力』，獲得技能（也可以說是法術、神通、魔法、巫術）。
既然這樣，他自己可不可以創造出一門觀想法？
不奢望比肩《陰陽雙蛇》、《巨鯤》，也不想和《神火圖》比，只需要有《驚雷圖》的一點點風采就行。
這不會帶來實力上的提升，但能讓他進一步瞭解觀想法，或許會對第五次突破有幫助。
第五次突破很難，任何可能有幫助的事情，都值得嘗試。
“你在做什麼？”瑤池看他目不轉睛，問。
“沙漠。”李長晝回答。
還有比沙漠本身更真實的觀想圖嗎？它就在眼前。
沙漠是什麼樣的？李長晝首先想到炙熱、乾旱，這和《神火圖》有些共通之處。
其次又因為《巨鯤》，聯想到沙漠也可以吞噬一切。
從《陰陽雙蛇》的角度，沙漠屬於五行中的火，如果是楊清嵐，輕易就能撬動它龐大的火氣，施展火屬性的技能，根據‘五行相生’，甚至能掀起一場洪水。
不，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李長晝放空心神，讓沒有雜念的意識，直接去接觸沙漠。
觀想法求的是‘真’。
《驚雷圖》入門的訣竅，就是必須相信真的有雷霆噼打在身上，任何偷換概念——比如曾經的觸電體驗——都不行。
觀想法之間沒有借鑑，至少對現在的他來說，不能借鑑，只能去求‘真’，求‘唯一的根本’。
在瑤池眼裡，李長晝雙眼微眯，只留一條縫隙，似睡非睡。
足足過去一個小時，李長晝終於擯棄以往對沙漠的全部印象，以嬰兒般的意識“看”向沙漠。
無邊無際的沙漠，彷彿無窮無盡的宇宙，從四面八方壓迫過來，以他的體質，竟然喘不過氣。
李長晝不但沒有慌亂，反而覺得驚喜，心靈干擾現實，這是觀想法的苗頭！
呼吸勐然順暢，像是浮上水面，他連忙收起情緒，回憶剛才的體驗，再次沉進水裡。
煉了半個小時，他睜開眼，身體沒有任何變化，招式倒是多了一樣.....沒有官方的命名，以他的話來說，就是‘以大欺小’。
不是真的變大，是精神上的威懾，與人交手時，一拳打過去，對方有一種面對浩瀚沙漠的無力感。
和當初1928年，從劉德這個終極臥底玩家手裡學來的《蛇步》一樣，沒多大用處。
本來也沒指望對現在的他有什麼用處。
李長晝閉上眼，回顧經歷、整理經驗，再結合已經學會的幾門觀想法，看哪裡能得到啟發。
等聽見楊清嵐的聲音時，他才睜開眼。
楊清嵐正和清水說話。
這只沙陀獸只有他們三個和小蘿卜，亞費羅娜去了使用鞭子的部落，小五和餅乾去了使用弓箭的部落。
“你的身體比其他沙人強大，用的什麼鍛鍊方式？”楊清嵐問她。
“天天扛著劍，身體自然強大。”清水回答。
李長晝在她嘴唇上掃了一眼，紅得像是抹了血，這是吃了辣味的火鍋？
清水知道他在看什麼，她早就看見過部落裡其他人的嘴唇，她抿緊嘴，不讓嘴唇露出來。
靠舔和喝純白色的水——牛奶或羊奶——是沒用的，她試過了。
李長晝沒關心她的嘴唇，他的視線下移，盯著她的胸：“你的心臟比別人強大三倍，這也是扛劍扛出來的？”
“.....我天生就這樣。”
“那把劍可能是關鍵。”瑤池斜躺在靠椅上，手指將白髮髮梢繞著圈，修長的腿像是美食一樣呈列，“和《倚天屠龍記》一樣，劍裡面藏了什麼，把劍砸斷試試。”
《倚天屠龍記》是什麼清水不知道，但‘把劍砸斷’她聽得懂。
“你！”
“這本冊子上——”楊清嵐拿出一本薄薄的冊子。
清水認識那東西，是剛從她身上取走的。
“——記載了你最近三天的一切。”
最近三天？
清水心臟緊縮，咬緊牙關，原本因為吃了食物而如火燒的胃部，這時一陣陣噁心。
她想起昨晚讓人裝死逃跑的事情，彷彿已經看見他們在李長晝的視線裡變成飛灰。
楊清嵐瞥了一眼她鐵青的臉色：“你今天早上對著太陽修煉了《引導術》。”
清水不信，上前兩步，從楊清嵐手裡奪走冊子，盯著看起來。
“你看得懂嗎?”楊清嵐澹然地看著她。
“這裡寫的是......”李淺夏站在清水身邊，將上面的內容讀給她聽。
與地球人相遇就算了，但地球人來之前的事情，上面也寫得一清二楚。
這也不算什麼。
看過沙盜被審問的場景，清水相信，只要這些地球人想，他們能從其他沙人嘴裡問出自己想知道的一切，但這上面......記載了一件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事。
不是修煉《引導術》，是半夜醒來，因為莫名的衝動，她把手伸進褲子，偷偷.....
讀到這裡時，李淺夏用“那個”指代。
清水不知道說什麼，徹底信了。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抬頭，看向李長晝：“你不是說，你喜歡平等交易嗎？”
“不見兔子不撒鷹了，”李長晝笑起來，“好，你把《引導術》說出來，我教你一點東西。”
他站起身，清水根本沒注意到，背在身後的巨劍已經到了他手裡。
“還給我！”清水下意識伸手去搶。
李長晝眼神瞥過來，手中的巨劍也跟著揮下。
呼！
清水看見漫天的黃沙，自己孤零零地站在沙漠中央，天上沒有一絲雲，空中沒有一點風，黃沙從四面八方壓迫過來，壓得她喘過氣，好痛苦......
巨劍穩穩地停在清水的鼻尖上。
這把需要清水靠全身去運轉的大劍，在李長晝手裡輕得像一根羽毛。
“這招怎麼樣？我的獨門絕技。”李長晝把劍倒轉，劍尖朝下，將劍柄遞給清水。
這時，清水才重新感覺到自己劇烈的心跳，她的意識差點被沖垮！
如果換成一個普通沙人，剛才絕對已經死了。
死後身體甚至會出現驚恐、脫水等症狀，就像真的被沙漠壓迫而死一樣。
和《驚雷圖》能打出閃電的麻痺、《神火圖》釋放火焰一樣，李長晝剛領悟的‘以大欺小’，同樣能干涉現實。
觀想法入門要求“真”，打出去的效果自然也是“真”。
“嗯？發生什麼了嗎？”李淺夏不解，“哥，你單純嚇她？”
剛才那一招，不是她見過的任何招式。
除了清水，其他人都感受不到‘以大欺小’的異象，不是‘以大欺小’有多玄妙，這單純是因為它最低階，最膚淺，最粗糙。
等能收能放的時候，才算是真正的觀想法。
清水一直沒伸手取劍，李長晝乾脆對著妹妹又是一劍。
這一劍比剛才更勐，利用了巨劍本身的重量，形成更強的威勢——這是李長晝從剛才那一劍裡領悟出來的新東西。
“原來是這樣，不過厲害嗎？”李淺夏偏頭躲開這一劍，疑惑道。
“對她來說夠厲害了。”李長晝再次將劍遞給清水。
清水伸出雙手，接住這柄朝昔相伴、此時卻有些陌生的巨劍，她怎麼也想不到，它竟然能發揮出這麼強大詭異的威力。
巨劍沉甸甸地壓在手上，清水沉默一會兒，取下胸圍。
之前說過了，她只穿了長褲和胸圍。
李長晝第一時間閉上眼睛，以他的反應，足以保證自己什麼都沒看到。
“這就是引導術。”他聽見清水的聲音，感受到空氣的震動，她把胸圍遞過來。
胸圍被楊清嵐取走。
李長晝又聽見瑤池的輕笑，她把手在他眼皮子上晃來晃去，陽光熾烈，閉著眼睛都能看見手影子的晃動。
“不錯不錯，”瑤池很開心，“很守夫徳。”
“是清嵐調教的好。”李淺夏語氣裡充滿調侃性質的敬佩。
“你是以為我聽不見？”李長晝看向李淺夏的方向，“我是閉眼，不是閉嘴。”
“翻譯一下上面的文字。”楊清嵐說。
“清水，你的胸和我差不多大，我拿件新的文胸給你，再給你一件T恤。”
“天有一絲絲微亮，太陽還沒出來的時候，面朝太陽的方向，用鼻子深吸一口氣，分三次用嘴吐出來，一直重複這個動作，等太陽剛出來的瞬間，鼻子和嘴同時張開，深吸一口氣，這時屏住呼吸，全力引導腹部的熱意按照人體圖上的路線行走，一圈接一圈，直到熱意消失。”
清水說的《引導術》非常口語化，也非常簡單。
不口語，不簡單，恐怕也很難一直流傳下來。
她說的過程中，伴隨著穿衣服的聲音。
“這個文胸不舒服。”
“習慣就好。”
“地球如果贏了，我們所有人都要穿這個嗎？”
“呃，這個嘛，建議，會建議穿，具體還是自己決定。”
“那我不穿。”
李長晝睜開眼，看見又重新穿上圍胸、露著肩膀和小腹的清水。
“按照現在的速度，大概多久抵達血沙部落？”李長晝問她。
“中午。”清水回答。
上午的時間很快過去，李長晝初步教會了清水《沙漠劍法》——‘以大欺小’不太好聽。
李淺夏她們時不時飛上天，利用過人的目力勘察情況，偶爾透過土地瞭解其他組的情況。
另外七組幾乎都通宵作戰，晚上也在進攻、收集情報，除了依然在沙漠裡、又沒有遠距離偵查手段的個別幾組。
到了中午。
“血沙部落就在那些沙丘後面。”清水指著遠處。
在簡單單調的沙漠裡，眼前的沙丘很有標誌性，大沙丘一個接一個，一層連一層，像是魚鱗。
“有水氣。”楊清嵐望向沙丘。
“是綠洲？”李淺夏問。
“血沙部落當然有綠洲。”清水肯定道。
“有多危險？”李長晝問肩上的小蘿卜。
“嗯——這麼多。”小蘿卜食指與拇指比劃了一釐米的距離。
幾乎沒有危險。
話是這麼說——
“亞費羅娜，你去試試，使出全力。”李長晝吩咐。
“是！”
畢竟，這是其他星球，萬一對方能像《七龍珠》裡的地球人一樣隱藏戰鬥力呢？李長晝一直記得小五說的佛利薩，牢記對方的教訓。
在沙人們驚恐的聲音中，二十道魔影從空中浮現。
五道守在沙陀獸附近，十五道跟著亞費羅娜，飄上沙丘。
沙丘頂部是一條綿延的線，很長，但寬度只能站一個人，上來幾乎就要滑下去。
亞費羅娜站在那裡，俯瞰著沙丘底部。
一灣清澈泉水，不算太小，長一百多米，圍繞著泉眼，是林立的房屋，血紅色的旗幟。
“那是什麼？”血沙部落的人注意到沙丘上的情況。
“是神蹟吧？這裡出現神蹟還是第一次。”
“不對，不是神蹟，它們在過來！”
“敵襲！敵襲！”
“快去通知首領，讓他帶著狩獵隊回來！”
十五道魔影大跨步，邁向血沙部落，像一群勐虎在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