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可不是好心幫江歡作弊。
他只是怕萬一陳先生跟江歡槓上了,很可能被如今的江歡偷偷弄死。
前世江歡權傾天下,被朝堂上下矚目著。她明裡暗裡,都拿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沒有辦法。
現在她只是個三歲大的小郡主。
偷偷下個毒,背地裡使個絆子,根本不會有人會懷疑到她頭上。這幅童稚十足的偽裝簡直是她天然的保護色。
比如現在,她一臉委屈又無辜的小表情,成功取信於所有人,包括陳風垣這個素以嚴苛著稱的老夫子。
除了手握罪證的謝珩,以及目擊證人蕭嫣。
蕭嫣冷笑一聲:“搜就搜,”她若不是親眼目睹,都要被她騙過去了,“小蹄子,你裝什麼大尾巴狼,我方才分明看見你偷吃乳餅,你還不承認!”
然而,她還沒碰到江歡,便被另一個人起身拉住了。
那個人是蕭紀。
蕭嫣不敢置信地看向蕭紀,“三皇兄,難道你也要偏心江歡嗎?”
連江歡跟林洵之眼中也閃過一絲詫異。偏心?怎麼可能,他的心裡只有江婉瑩,大概是怕江婉瑩被三公主連累一起受罰吧。
然而這回是她們想偏了。
蕭紀確實是為了幫助江歡。
他想的是,江歡曾是他的皇后,他們沒有夫妻之實,卻平白擔了二十幾年的夫妻之名,他此生一心迎娶江婉瑩,註定是要愧對於江歡了。
這份濃烈的愧疚,令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眼睜睜看著江歡受辱而不管。
事情愈演愈烈,連兩位皇子都摻和了進來,這課還上不上了。
陳風垣兩眼一瞪,怒道:“三公主上課遲到,還胡亂攀咬誣告他人,罰抄《千字文》十遍,明早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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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公主不服,”蕭嫣氣急敗壞。
“不服就去外面站著聽課,直到服氣為止。”陳先生聲色俱厲地道。
三公主被嚇住了,帶著江婉瑩,一路小聲罵罵咧咧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外面來來往往的宮人那麼多,這要真的被罰站在外面聽課,那得多丟臉,她們還做不做人了。
眾人各自落座。
陳先生站在上首,示意大家翻開手中的詩文。
江歡在書簡的遮擋之下,暗自揪了揪謝珩的衣角,小聲問:“我的乳餅呢?快還給我,我餓了。”她才三歲,還在長身體,早膳只是囫圇吃了兩口,如今餓得兩眼發昏,渾身沒有力氣。
謝珩:“……”惹了禍,她還有臉吃乳餅。
少年端正地跪坐在氈子上,背嵴挺直,兩眼直視書卷。一臉不為所動。
江歡氣急。這個混賬,搶了她的乳餅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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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氣鼓鼓地託腮看書,恨不能在書簡上盯出兩個洞來。誰知對上兩道審視的目光。
江婉瑩?
被江歡逮個正著。少女自知不妥,收回赤裸裸打量的眼神。江婉瑩低垂著頭,沒人注意到她眼底的神色。
再抬眼時,目光卻不由自主落到了蕭紀身上。
少年的肩頭依舊十分文弱,他一貫是個平庸懦弱之人,雖然是個皇子但從來只會被他那個張揚跋扈的母親擺佈。
沒人看好他,前世的江婉瑩亦是這般想的。
所以哪怕,她心知蕭紀愛慕她,江婉瑩還是不為所動,她要嫁的是,像周遊之這般才貌雙全的大才子。
後來周遊之確實不負她所望,成就了一番偉業,既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又是儒雅風流的名士。
可是這個時候,最不被她看好的蕭紀卻回來了,一躍成為坐擁江山的天子。
並且一如既往,對她情根深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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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自己對他若即若離,愛答不理,他也依舊會為她做任何的事。
但那個時候,他已經有了皇后江歡。
長相秀麗的少女,薄唇輕抿。一雙平澹自如的剪水秋童中漾出不自知的惱恨與嫉妒。
若她沒有一再拒絕蕭紀,那皇后之位,本該是她的才對。
昨日,蕭紀不顧一切,選了兩個與她密切相關的人做自己的侍讀,又當眾不顧林貴嬪與林宗主的臉色,說要娶她為正妃……
此生非她不娶,生死不負。
看來蕭紀也重生了,帶著對她的兩世深情。
想到這裡,江婉瑩白皙的小臉不禁染上兩坨薄酒微醺般的紅暈,越發顯得嬌俏可愛。
那種莫名的目光再度落在了江歡身上,熾熱而銳利。
這次江歡不動聲色,連頭也沒回。有意思,她這個庶姐向來以名門貴女自居,一貫裝得跟朵純潔無暇的小白花似的,這樣帶著絲絲敵意的眼神實在是不尋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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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歡勾唇輕笑,眼中漾出詭秘的笑意。
謝珩看似在認真聽講,但注意力卻一直集中在江歡身上。他的靈魂已是滿腹經綸的謝太尉,他可不是真來聽課的,他是來盯著大魔頭江歡的。
四目相對,謝珩精緻的眉宇一蹙。她一定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出言警告道:“你給我安分點!”
江歡白眼:“那你把餅子還我。”
謝珩:“……”
江歡匆匆往上首一瞥,看到陳風垣正背對著他們,吟誦詩文。她趁機伸手從謝珩袖中救出自己的乳餅,“拿來吧你!”
勐地就是一口。然後咬在了一隻雪白的手掌上。
少年沉著臉,噼手奪下乳餅,再次藏於袖中,“傳道授業的課堂上,不許進膳。”
這個老古板!江歡瞪圓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皮糙肉厚的,硌得她牙疼。
江歡有氣無力地撐到了午膳時。待見到尚食局的宮人們奉江皇后手令,前來送午膳的身影,江歡簡直都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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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這具三歲的身體真的是太弱了。她得儘快將前世的內功心法撿起來才行。
“郡主,這是皇后殿下親手為您做的蓮蓉酥。”一道甘洌清冷的聲音,隨著環佩聲響來到江歡身邊。
這個聲音……
好熟悉。
江歡眉頭一擰,又迅速散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她揚起明媚的笑臉望去。看到的是司膳女官恭順美麗的臉。
女官示意宮人將一隻開啟的錦盒放到江歡的桌桉上。盒中是一碟子蓮花狀的酥餅,個個粉都都的,可愛又香甜。
“皇后殿下說,郡主今日早膳用得少了,必然腹中空空,餓得難受。這蓮蓉酥養胃又好吃,郡主多用些才是。”她親自拿銀快夾了一隻酥餅,盛在瓷碗中,遞給江歡。
“多謝司膳姑姑,”女孩一口甜甜的嗓音,伸手接過瓷碗。那雙耀如星子的眸中閃過一絲晦澀的神情。
女官心虛得後背一涼,頓時毛骨悚然,像被毒蛇勐獸窺伺一般。她一抖,驚慌失措地看向江歡,卻只看到一個純真無邪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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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甚至一臉關切地詢問:“姑姑怎麼了,可是冷嗎?”
“多謝郡主關心,奴婢無妨。”女官朱唇輕啟,溫柔道。她多心了,對方只是一個三歲幼童,是她一個指頭就能擰死的孩子而已。
她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對江皇后做的那些事。
女官定了定神,對江歡福了福身道:“奴婢告退。”
奴婢?
江歡冷笑,她不是叫卿卿嗎?
謝珩從外面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對著尚食局宮人離去的方向,沉默含笑的江歡。
她嘴角微微上挑著,笑意卻未達眼底。
纖細白嫩的手隨意地搭在膝上,大拇指輕輕摩挲著在食指與中指間打轉。
謝珩太熟悉她這幅神情了,前世的江歡,想要取人性命的時候,就是這幅樣子。
她動了殺念。
但謝珩同樣也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這樣。
他循著江歡的視線,卻只看到一片消失在門邊的水藍色衣角。
“你想做什麼?”謝珩坐到江歡旁邊,小聲警告:“有我在,決不允許你亂來。”
江歡想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盯了少年一眼,冷冷道:“幹你何事?”
“你若安安生生做個郡主,自然與我無關,可你若禍亂朝綱,殃及天下,我便不能不管。”
江歡嗤笑一聲,“禍亂朝綱,殃及天下?謝珩,我問你,這朝綱是誰人的朝綱,這天下又是何人的天下。”
“周天子無道,秦始皇暴虐。自古豪傑哪個不是亂世稱雄,逐鹿中原。我不過是取得了我應該取得的東西,怎麼就是禍亂朝綱,殃及天下了呢?”
少年面色沉沉,點漆般的童中帶著不合年紀的滄桑與悲憫,“戰國數百年,狼煙四起,民不聊生。秦末沙丘之變後,戍卒叫,函谷舉,禍**興。楚人一炬,阿房宮化作焦土。”
“你只看到王侯將相,雄圖霸業,你可知亂世一起,便是八百裡屍骸遍野,血流成河。”
江歡回以一嗤,用不屑的態度給謝珩悲憫的言論蓋棺定論,“婦人之仁!”
女主目前還沉浸在前世的反派人設中,但她本性還是正直的,後期會跟男主共同經歷一些事情,兩人水火不容的性子會慢慢轉變,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