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小弟弟。”
在一片寂靜中，葉山神情微妙地發出一聲感嘆。
不過也沒人管他是什麼表情了，大多數籃球部的高年級前輩並不認識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弟弟”。就算有認識赤司徵十郎的人，最深刻的印象是他在開學年級大會上代替新生演講，校領導看這位年級第一的表情慈愛得彷彿在看自己的兒子。
總而言之，在場大部分人沒有把這張陌生面孔和初中時期在籃球界叱吒風雲的奇蹟世代中的哪一個聯絡起來，於是大多數人開始交頭接耳。
“他是誰啊？”
“好像是一年級的赤司徵十郎，學生會新任主席！”
“誒？一年級就當主席？！真的假的啊……”
馬上反應過來的實m趕緊走過來，高聲斥責道：“不要這樣，快把小徵放下來，太失禮了！”
這時帕帕才注意到我穿著的、看上去像是便服一樣的灰色襯衫似乎是洛山高校的制服內襯。他很快把我放了下來，彷彿是為了挽回尷尬局面般故作姿態地問了一句：“這個小弟弟也是你們籃球部的？”
“……”
明顯不是。
誰知道葉山完全不按套路來，眼珠子一轉，立馬搶在實m前面開口了：“赤司可是我們籃球部的——”
你在胡說什麼啊快停下來！
我扭頭看了他一眼。
葉山話還沒說完就強制閉上了嘴，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莫名的神色，還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咳嗽兩聲，想證明自己嗓子沒毛病。
事實證明，他確實沒什麼毛病，只不過剛才沒辦法把那句話說完，莫名其妙消了音他也很無奈啊！
讓他在這麼大庭廣眾下宣佈我是籃球部球員的話，哪怕是我沒提交過入部申請書，也會所有人被強制預設變成洛山籃球部的一員。那我之前的拒絕就完全白費了，臨時適應能力讓他閉上嘴也只是下下策，然而我還是覺得有一些不安。
還沒等我說些什麼，我心中不好的預感在下一刻徹底實現了。
“——教練。”
另一個更為成熟的男聲接上了葉山的後半句。
“赤司是我們籃球部的教練。”洛山高校的正牌總教練白金永治板著臉夾著資料板出現在所有人面前，他看了我一眼，繼續補充道：“兼任替補球員。”
中年男人西裝革履，戴著金絲邊眼鏡，神色冰冷嚴肅。他看上去更像是商業精英，而不是什麼學校籃球部的教練。
然而在我眼裡，他表面上再風輕雲淡，也掩蓋不了內心深處放飛自我，高呼著“葉山這小子終於幹對一件正事good job！”之類崩人設臺詞的事實。
……我彷彿看到了他用“洛山教練兼任球員替補”這樣長到不可思議的頭銜在我臉上蓋了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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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白金永治平日裡在籃球部的積威，沒人懷疑他說出的話的真實性，所以大多數部員竊竊私語的話題變成了“我們什麼時候多了個教練？”而不是質疑“為什麼我們的教練是個一年級的小鬼？”
腦海裡充斥著整個體育館裡球員們嗡嗡嗡心聲卻完全無力反駁的我：“……”
終於知道什麼叫做三人成虎，什麼叫做輿論壓力了，現在還有誰不知道我是籃球部的嗎？
我甚至覺得門口的痴漢清水同學都不足為懼，現在出門還來得及嗎？
實m有些吃驚地看著事情的發展，此時聽到白金教練的話，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小徵是教練的話我沒意見哦，這樣的話就沒辦法耍賴了吧？”
他指的是平行世界的赤司與他約好成為隊友一起打球，結果我回來之後就把那口頭上的約定拋諸腦後，耍賴不承認當初有過約定的事情。
其實本來赤司對他也沒有作出過明確承諾，只不過大家都下意識這麼預設了，把赤司當作自己人。甚至連連另一個赤司也是這麼想的，他本來就是洛山籃球部的人，即便來到另一個世界，他也下意識把自己當作了洛山籃球部的一份子。
所以怎麼能說我耍賴呢？
更何況，同一具身體卻有不同的人格，我們也不能算同一個人吧。
“赤司徵十郎……這名字好耳熟啊？”
“——等等，赤司徵十郎不就是那個奇蹟世代的隊長嗎？初中特別出名的那個啊！”
“哇哦……”
“……”
很好，現在有人把我和奇蹟世代聯絡起來了。
我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有些怨念地看向帕帕，都是他們新協學園的錯。
新協學園的主將谷村明顯也聽到別人的議論了，他饒有興趣地看向我：“你會上場嗎？”
“不。”我一臉冷漠地回應，“我只是個教練。”
谷村失笑：“開玩笑的吧，哪有學生當教練的。”
“……”
那你怕是沒見過誠凜的那個教練，人家不僅是學生，還是個能稱霸男子籃球部的那種女教練。而且當教練當得有模有樣的，在平行世界的未來甚至帶領誠凜擊敗各大豪門高校，奪下wc的冠軍。
“你真的不上場？不會是怕了吧？”他說。
省省吧，低齡化的激將法對我不管用。
“我不上場是因為不需要，你不會真的以為一個外援就能戰勝洛山籃球部了吧？”我神色平靜地注視著他。
谷村的笑容逐漸消失，在對方越來越強的氣場下，他甚至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隨即他反應過來，這代表他內心深處依舊還有那些被掩埋的不自信，從而對對手產生了膽怯的情緒。
洛山的實力的確強悍，歷屆都是奪冠熱門。新協學園今年也是因為有外援補強，再加上擁有奇蹟世代的籃球豪門海常輸給了名不見經傳的誠凜，所以谷村才有了一種迷之自信，那是能擊敗洛山的僥幸心理。
然而現在他覺得有些恥辱。
“你只是一個替補——”他出言譏諷。
“那你就把我當個替補吧。”我打斷他，並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如果你的才能比得上無冠的五將的話，我會上場。”
撂下這句有點像帶著蔑視意味的話，我面無表情地轉身走向白金教練。他同樣冷淡地對我點點頭，向其他人宣佈熱身十分鐘後結束，然後攜同我一起走向場邊。
裁判很快接管了比賽流程，那群看熱鬧的球員們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回到即將開始的比賽上。
我看了看周圍的情況，確認了不再有人關注我之後，開始思考如何能順利脫身。
彷彿看穿了我的離意，白金教練攔住了我：“你還不能走，赤司。”
“……”
現在的籃球部還能強買強賣嗎？
“畢竟你也是名義上的教練，比賽的時候站場下做點戰術指導，也是你份內事務吧？”他說這話的時候雖然依舊一臉嚴肅，但我明顯可以看出他的心情稱得上是愉悅。
“……”
所以為什麼你這麼熟練就把我代入教練的角色啊？你是不是忘了你就是洛山籃球部的總教練啊，戰術這種事，你們自己打比賽前沒制定過嗎？
“為什麼這麼信任我？只憑藉我在帝光籃球部的履歷，不足以讓你把整個洛山籃球部都交給我。”我希望他能理解我拒絕的意思。
“那是因為有幾老朋友都打過招呼，而且帝光籃球部的監督白金耕造是我的大哥，不過這都不是重點——”白金教練認真盯著場上站成兩排的球員，並沒有把視線放在我身上，他說：“我曾去過帝光籃球部，看過你們一軍的訓練。”
“……”
什麼訓練？
“你帶著後備役打贏奇蹟世代的那場校內訓練賽，很精彩。”他頭一次用讚賞的口吻評價球員。
“……哦。”
“所以我還去搜了有關於你的報道，以及一些比賽錄影，還有順便詢問了一下部員們對你的看法。”
“……”
看不出來啊，原來是資料黨嗎你。
“我和耕造談過你，我還是沒搞懂你為什麼拒絕加入籃球部。從熟人對你的評價、以及你的一切行為來看，你都非常熱愛籃球，以身作則，給整個籃球部的球員做出了正確領導。在帝光籃球部幾乎杜絕了一切校園欺凌、或者別的什麼內部矛盾，所有球員只要開開心心地打球，努力獲得勝利就好，沒有任何需要考慮別的東西。帝光可以說是一個理想中的烏托邦……”
白金教練微微停頓了一下：“很奇怪，不過不得不說你是一個完美的領導人，你的才能就是指揮塔，不要埋沒了它。”
“……太誇張了。”
我的才能我自己都看不透，總有無限可能，有的甚至我自己都無法掌控。
我面無表情地盯著球場上那顆開始活動起來的橙色籃球，帕帕的身高優勢的確令葉山有些難受，但葉山根本沒打算用出全力，看上去也還算遊刃有餘。
“我知道你不愛引人注目——某種方面。”白金教練說，“所以我給你安排了教練的位置，平時比賽不需要你下場，坐在場邊教教他們該怎麼做就好。不需要上場，是不是很不錯的職位？”
不得不說，我國中一年級的夢想的確是成為教練，披著外套坐在場邊當雕像就好的那種。
“……那替補球員是怎麼回事？”
“這個啊……你總會需要的，反正也不差這麼一個頭銜了不是嗎？”
同步讀取心理的我準確地抓住了要點：“所以你早就把我的名字上報了ih比賽名單？”
“是的。”
“……”
還真的是強買強賣。
“我想你父親也會很高興看到你在球場上的活躍表現。”白金教練拍了拍我的肩膀，用長輩的語氣對我說，“他還以為我打壓你，不讓你上場，特地打個電話過來問我怎麼回事。”
“……”
原來罪魁禍首是我父親嗎？
嘴上說著“打籃球有什麼好？”“輸了就退出籃球部！”“別給赤司家丟臉！”實際上原來是“我兒子怎麼還沒上場？”“我兒子不管幹什麼都厲害！”
我早該知道的，之前看到我的採訪內容被單獨剪下來夾在書裡，我就該知道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
“洛山的新教練缺席這麼多天，也該讓他們這群小崽子認識一下了。”
赤司徵十郎是洛山籃球部的一員這件事，板上釘釘。
“……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
被坑了一把還沒辦法拒絕的我心情沉重地對白金教練告別，他也沒有攔我，忘了剛才叫我做場邊指導的事，甚至還衝我揮了揮手。
“明天記得來籃球部報道，我會讓實m去找你。”
——所以別想著偷溜。
我最後看了一眼球場的比分，一小節結束，兩隊的比分就已經拉開了十二分。新協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他們那個禿頂的教練更是大發雷霆。
都說了無冠的五將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我轉身推開體育館的大門，走進陽光裡。
——然後被人堵在了體育館出門的長通道裡。
“赤司君！”
“……”
清水同學你怎麼還沒走。
“請跟我交往！”
“對不起，我拒絕。”
想都不帶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