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裴以恆感覺到電話這邊的沉默, 他想了半晌, 輕聲問道：“顏顏, 你不開心了？”
女朋友不說話, 十有八九就是因為她不開心了。
顏晗聽著他有點兒試探的語氣, 最後還是抿嘴笑了下。
所以她是想聽到他說，他會分心嗎？
當然不是了, 她希望他在比賽的時候，比任何人都要專注。顏晗知道，就像有很多粉絲支援他，希望他贏一樣。
同樣也有很多人懷揣著惡毒的心思, 想要看見他從神壇上跌落。
有什麼比一個天才的隕落，更讓一幫失敗者開心的呢。
於是顏晗很認真地說：“阿恆，你一定要加油。我想看著你拿冠軍。”
裴以恆低聲笑了下，終於說：“顏顏，現在才是十六強比賽。”
離決賽遠著呢。
顏晗立即說：“我可不是給你壓力，我就是相信你。”
小姑娘軟乎乎的聲音透過電波，傳到他的耳畔, 雖然看不見她說話的模樣，可是她笑起來時眉眼彎彎如月牙, 濃密睫毛猶如蝶翼撲扇, 在他腦海中緩緩出現。
裴以恆垂眸時，本來淡漠的眉眼, 被窗邊的陽光染上了一層溫柔。
待結束通話電話之後, 顏晗重新回去拍攝。
她的影片會一次性拍攝一個月的分量, 更是會跟節慶有關。因為今天有個主題是清明有關，所以顏晗特別準備了青團的制作方法。
青團是江南一帶的傳統小吃，古時是用作祭祀的。
她把準備好的艾草拿出來，因為是美食影片，因此會把準備食材的每一步都會拍出來。因為顏晗的影片一直講究傳統，因此在製作青汁上，她也是利用傳統石灰水的方式。
青嫩的艾草被放入大鍋內，又放進石灰水蒸煮，這是為了去除艾草的苦澀味。
之後，她過濾掉石灰水，重新加入清水，再次把艾草煮爛，直至將清水煮成深綠色青汁。
待青汁水煮熟之後，倒入糯米粉內，然後將糯米粉搓揉成麵糰。
因為青汁是綠色的，所以在揉麵的時候，顏晗試了幾次，發現在鏡頭內呈現的顏色都不太好看。
其實很多美食廣告的拍攝，並不是用真正的食物，相反是利用各種道具，才能呈現那樣的效果。
不過顏晗做的是美食影片，並非廣告。
她是跟粉絲分享這道影片的製作工藝，並非是單純地追求外表的好看，畢竟那樣的弄虛作假對她來說，並不需要。
導演見她皺眉，“書沅老師，你覺得這個不好？”
“我再試一下吧。抱歉，給您添麻煩了。”顏晗微微頷首。
導演倒是不在意，反正他拍攝的費用都是按天計算。
他笑著說：“我也跟其他美食博主合作過，不過書沅老師，您是最認真的。”
說起來這個導演還是顏晗捧紅的，她一直跟這個導演合作，因此不少業界拍攝美食廣告或者美食影片的，都愛找這個導演合作。
導演拍的多了，自然也看了不少。
有些美食博主，哪裡是分享美食，純粹就是為了出名。
當然做網紅嘛，想出名是正常，反倒是顏晗這樣的，在導演看來，才叫是另類呢。
不說別的，導演覺得這小姑娘的長相是真漂亮，臉型完美，線條柔潤，是那種特別適合上鏡的臉。至於五官，就沒得挑剔的。
這姑娘的一雙大眼睛，真的是澄亮有靈氣。
這麼一個長相漂亮的姑娘，反而不願意在錄影片的時候出鏡。
也是奇了怪了。
等影片錄完之後，本來顏晗和助理閔靜正在說話的，誰知從門口走進來一個人。這人剛進門，聲音先過來了。
“喲，這都拍完了呀。”男人的腔調有些尖細。
邱戈回頭一望，登時皺眉，不過隨後他笑道：“馬克，你怎麼來了？”
顏晗此時也抬頭，這個人她有點兒眼熟。
“這個人是誰？”顏晗低聲問道。
閔靜驚訝地望著她，低聲說：“老大，你沒開玩笑吧？”
顏晗笑了下，“我必須得認識這個人嗎？”
這句話說的真是叫閔靜服氣了，她低聲說：“這是咱們公司的總監，姚馬克呀。”
“咱們公司的好多網紅都是他帶的，而且據說公司最近公司有意轉型成娛樂公司，正在招手練習生，據說也是他主導的。”
顏晗點頭，哦，實權人物。
邱戈手底下也有其他網紅，不過都不算怎麼紅，唯有一個拿得出手的顏晗，但是為人太低調又沒什麼上進心。
以至於邱戈在公司裡，一直被姚馬克壓了一頭。
這會兒姚馬克走過來，打量了一番顏晗，幽幽嘆道：“說起來書沅老師可真是神秘，別說公司其他那些藝人，就連我，都很少見到呢。”
他這麼一挑眉，顏晗想起來了，她確實見過姚馬克。
只不過上次見面的時候，顏晗看見的還不是這張臉。顏晗望著他過分突起的山根，還有微尖的下巴，感慨了下，整容確實挺鬼斧神工的。
之前她見到的姚馬克還有那麼點兒樸實的氣質。
這會兒完全變成了一個妖豔賤貨，難怪她剛才在沒第一時間認出來。
顏晗點頭：“你好，姚總。”
“叫什麼姚總。”姚馬克撲哧笑了起來，他又認真地打量著顏晗，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書沅老師，其實我真替你可惜。”
顏晗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很不懂的模樣。
果然姚馬克接著說道：“像你這樣的小美人兒……”
他微頓了下，可是顏晗也被他這拖著長調的微音弄得渾身發毛，就像是有小鉤子將她身上的雞皮疙瘩都勾了起來。
“一直不露臉，多叫人可惜啊。”
顏晗強忍著顫抖的慾望，冷淡道：“我習慣了。”
她就說了四個字，挺短的，短到讓姚馬克都愣住了。畢竟他在公司算是個實權人物，在整個圈子裡，說一句受人追捧也不過。
誰瞧見他，不是都是客氣又巴結。
他沒想到顏晗真對自己這麼冷淡。
姚馬克本來不是專門為顏晗來的，他也是過來之後，聽說書沅在這裡。平時瞧不見這位去公司，他過來是想聊聊。
於是他不再拐彎抹角，笑著說：“書沅老師，之前你做的公益主播反響挺好的。所以咱們想給你打造一個首次露臉直播的活動。”
“有好幾家直播平臺對你挺感興趣的，在挑選合作平臺的時候，咱們可以充分尊重你的意見。”
尊重她的意見？
顏晗被姚馬克這句話逗樂，她乾脆道：“如果真的尊重我的意見，我現在就可以給你意見。”
“哪家，我都不籤。”
因為顏晗當初簽約條件挺苛刻的，什麼錄製影片不露面，不參加直播，也不參加線下活動。
所以在跟邱戈簽約之後，她在收入分成上對邱戈是讓步的。
但是不代表，誰都可以對她指手畫腳。
姚馬克一張小白臉，瞬間變了臉色，本來他覺得自己這是禮賢下士呢。
誰知這人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於是他不客氣地伸手指著顏晗，怒道：“我告訴你，再不聽話的人，我也不是沒見過。還不是叫我治得服服帖帖的。你別以為你是個大v，有個好幾百萬的粉絲，就了不起。”
姚馬克被人捧慣了，頭一次這麼沒有好臉色，當即就拉下臉了。
一旁的邱戈本來沒說話，結果一聽，這兩人一言不合，要吵起來，趕緊擋住。
他低聲說：“馬克，這件事咱們不是說過，我會來處理，跟她溝通的。你又何必這麼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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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馬克白了他一眼，怒道：“你來處理？這都幾年了，她不出鏡也不參加別的活動，你還這麼縱容著。真以為自己是個大小姐……”
這句話說完，姚馬克朝顏晗睨了一眼，不屑道：“覺得自己是個小公主的話，就別出來幹這行。”
周圍的幾個工作人員，望著這一幕，大家都挺尷尬的。
顏晗淡淡地望著他，臉上挺平靜的，連開口的語氣都挺心平氣和，“你是個老鴇嗎？”
咦？？
一旁的閔靜和邱戈都有點兒愣。
姚馬克更是被她問懵。
顏晗點點頭，“你有當老鴇的習慣，可是我沒賣笑的愛好。”
少女眼睫輕眨之後，微微垂下，遮住澄亮的眼睛，明明是這麼個軟乎的小姑娘，一張嘴還真有氣死人的本事。
顏晗其實是真的生氣，可是她就是這樣，越生氣越冷靜。
而且她是真覺得犯不著跟這種人生氣，她覺得自己一生氣，好像就把自己的情商和智商都拉低到了對方的低度。
那個低度，她還真沒什麼興趣。
於是顏晗說完，準備轉身離開。
姚馬克是真氣壞了，當即衝邱戈發火：“我看你真是越來越沒長進了，說起來咱們還是一年進公司的，你瞧瞧你手底下那幾個臭魚爛蝦，我都替你丟人。”
邱戈這人就是脾氣急，可是他是真尊重顏晗。
但凡顏晗不想做的事情，他都能替顏晗兜著。
說實話，顏晗之所以能做這麼久的美食博主，也是因為覺得邱戈很不容易。
這會兒姚馬克罵他，那就是欺負她的人。
顏晗這會兒又轉身回來了，直接走過來。
待她在姚馬克面前站定時，淡淡地望著他，“要是你覺得我哪兒做的不好，可以直接從公司層面跟我解除合作關係。不過你要是過來，趾高氣昂地讓我接受你的命令。”
說起來這位姚馬克真是不高，顏晗與他平視，微抬了抬下巴。
“你算什麼？”
一旁的小助理閔靜，頭皮都快被炸麻了。
顏晗不常在公司，所以沒什麼感受。可是她天天上班，真的是看慣了姚馬克在公司裡作威作福的模樣。特別是每次姚馬克對邱戈明嘲暗諷的時候，閔靜心底都恨不得捶他一頓。
“還有現在混的好，不代表你一輩子都能壓著他。說不準，過幾天你就得叫他爸爸呢。”
姚馬克一副隨時要昏厥的模樣，顏晗看著挺好玩。
這麼點兒戰鬥力，跑過來耀武揚威的，他瞧不起誰呢？
邱戈望著顏晗，真是心情複雜。他知道小姑娘這是給他出頭，為她出氣呢。他心底是真高興，本來覺得自己是捂著一顆石頭，感覺好幾年了，什麼動靜都沒有。
也就他一顆真心，無怨無悔。
結果這會兒發現，這不是一塊石頭，真的會捂得熱的。
所以他真挺激動的。
但是呢，小姑娘太不懂這世道艱險了。姚馬克這種小人，說實話邱戈也不喜歡，可是能怎麼辦，人家在圈內是挺厲害的。而且在一個公司裡頭，姚馬克算是上司，她這麼維護自己，只怕是要被穿小鞋的。
所以邱戈一邊在想他是不是跟顏晗一樣，直接裝逼地羞辱姚馬克一頓，還是稍微緩和一下氛圍，別那麼尷尬。
可是在他猶豫的這幾秒鐘裡，顏晗突然輕笑了下，“還不想走，難不成你真想叫他爸爸？”
好了，邱戈望著氣得猶如一隻河豚的姚馬克，知道這梁子結定了。
於是他說：“算了，算了。”
姚馬克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尖聲說：“你說算了就算了。你現在就是道歉，我也不接受。”
邱戈愣了下，淡定地說：“我是想說，比我還老的兒子，我就不要了。”
閔靜：“……”哥，你徹底被帶歪了。
坐在車上的時候，顏晗正在看手機，突然聽到旁邊傳來一聲幽幽地嘆氣。
邱戈嘆到第三聲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對顏晗說：“你就不能看我一眼嗎？”
顏晗抬起頭，朝他看了一眼，真的是一眼，然後又重新低頭。因為她正在鑽研機票和酒店，說來說去，她還是好想去看裴以恆的比賽。
十六強比賽，雖然對於久經賽場的裴以恆來說，稀疏平常。
可這是他們在一起之後，顏晗第一次親眼看到他踏上圍棋賽場。
“我說你是心大，還是真的一點兒都不在乎。”邱戈望著她認真望著手機的模樣。
顏晗終於給面子地望向他，但是依舊滿臉茫然。
還是坐在後面的閔靜，湊近說：“老大，邱哥的意思是，那個姚馬克特別小心眼，你這次真的把他得罪狠了，他很可能給你穿小鞋的。”
顏晗不在意笑了下，“所以他打算怎麼報復我？曝光我黑歷史？”
還別說，顏晗認真地想了下，她有黑歷史嗎？
好像沒有吧。所以她是不是可以稱呼自己是一朵純潔的白蓮花？顏晗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閔靜倒是還挺激動，“老大，你今天真的帥爆了，真的氣場全開。”
平時她雖然對顏晗老大、老大地叫著，可還是覺得這就是個溫和又低調的小姑娘，脾氣挺好。
今天一看，臥槽，護短的時候，氣場全開，特有女王範兒。
顏晗挑眉：“真的？”
“當然了，特別女王，我當場都想給你跪著唱征服了。”
顏晗手指在螢幕上滑了下，淡然道：“下次吧。”
邱戈一聽，頭皮都炸了，“還有下次？你打算還要折磨誰？”
顏晗想了下，挺平靜地說：“我這個人脾氣其實挺好的，但是誰要是覺得能隨便欺負我，我會讓他後悔的。”
大概也是因為以前在學校那段被霸凌的往事吧，讓顏晗的性格有點兒變了。
別人禮貌待她的時候，她也會禮貌地對待別人。但是誰要是覺得能騎在她頭上幹點兒什麼，還真不好意思，她真的會生氣哦。
顏晗終於確定了機票。
等司機把她送到樓下的時候，她回去就開始收拾東西。
好在大三下學期，她很多課程都已經修完了。她們系裡曾經有個牛人，在大二的時候，修了整個大學四年的課程。
顏晗到大三修了大部分課程，算是正常。
畢竟到了大四的時候，很多人要麼準備出國讀書，要麼是考研，再不濟也應該要實習了。
只是顏晗沒想到，她的飛機會晚點。
十六強比賽是早上十點正式開始，中間沒有午休時間，所有選手會一直下到整盤棋結束。所以對於選手而言，比賽不只是腦力運動，更是體力運動。
早上的時候，所有選手到達比賽場地。
媒體記者早已經等候多時，在選手出現的時候，閃光燈乍然亮起。
場外不僅有媒體，甚至還有趕來的粉絲。特別是幾個臉上貼著卡通頭像的小姑娘，在看見裴以恆的時候，開心地尖叫。
薛斐冷笑地朝著旁邊看了一眼。
簡槿萱作為唯一的女棋手，本來就受矚目，又跟裴以恆走在一起，就更加引人關注。
裴以恆沒往外面望，反倒是她看了一圈，笑著問：“小姑娘沒來看你比賽？”
“師姐。”裴以恆安靜地望著她，“你的對手是安永浩八段，他前段時間八連勝了。”
簡槿萱本來想戲弄他一下，沒想到反而被他直接戳中心窩，她面無表情地說：“哦，謝謝你提醒哦。”
待兩人進入比賽場地，偌大的場地裡，整整齊齊地擺著八張桌子，這是給十六位對戰棋手的。
在兩人分別走向自己的座位前，裴以恆望著抬著下巴，一臉高傲的簡槿萱。
中蘭杯的十六強中，唯有簡槿萱一位女棋手。
現場這麼多男棋手中，穿著白色西裝的女人，高傲又醒目。
裴以恆：“師姐，加油。”
簡槿萱愣住，回頭看了一眼裴以恆，這不是她第一次跟裴以恆一起參加比賽。可是以前他從未跟她說過這句話。
怎麼說，以前的裴以恆太過專注圍棋，有種冷血機器的感覺。
如今的他，似乎真的變了。
簡槿萱微揚了揚下巴，“你也加油，努力走到你師姐我的面前吧。”
十點整，比賽正式開始。
顏晗趕到比賽現場的時候，不少人正坐在外面等著。顏晗手上還拖著行李箱，她居然倒黴的遇到了航空調配，整整耽誤了四個小時。
這會兒趕到的時候，正好下午一點。
她戴著帽子，故意壓低了帽簷，她看了一眼手錶，裡面應該已經比賽兩個小時了吧。
因為一旁也有幾個年輕人在等著，看起來像是記者。於是顏晗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打算聽一下，現在的戰況。
果不其然，有個人說：“我看韓書白這次晉級八強最輕鬆。”
“薛斐也是，目前他的優勢領先還挺大的，他中盤太過凌厲了。”
顏晗心底暗暗喊道，裴以恆呢，她的阿恆呢。
誰知另外一個人又說：“我沒想到簡槿萱如今棋力進步這麼大，看起來這次她又能突破十六強。”
“真不愧是國內第一女棋手。”
幾人談的不亦樂乎，可是誰都沒提到裴以恆，激地顏晗在旁邊直跺腳。
結果還是另一邊，一個小姑娘突然抽泣地聲音，嚇得正在偷聽的顏晗一跳。
一旁有好幾個小姑娘圍在一起呢。
有個人拍了拍看起來要哭的小姑娘，“沒關係的，不一定會輸的。”
“就是呀，咱們裴九段又不是沒下過大逆轉的棋。”
顏晗心底一咯噔，她望著臉上還貼著卡通貼的小姑娘，她仔細看了看那個卡通貼，竟是裴以恆。
所以他是要輸了嗎？
她因為站在中間，所以這會兒左邊本來在討論的人，這會兒又悄悄說了起來。
“哎，裴以恆這次應該是凶多吉少了。”
“到底是離開了賽場了半年，他還是太任性了。雖然之前不少人看不好他，本來我還覺得他不至於一輪遊吧，沒想到……”
顏晗趕緊拿出手機，她知道這種比賽，各大圍棋論壇還有貼吧都會有討論。
果然她看到了目前的局勢，裴以恆執白，而對手是一位韓國四段選手。韓國選手執黑，如今局勢上，竟是黑棋佔據明顯優勢。
“韓國選手的黑子領先太多了吧，雖然人家比裴以恆用時長，可是佈局太穩了。”
“完蛋了，裴以恆總是輸給不知名棋手的毛病又來了。”
“很好，這位韓國四段的成名戰要來了。”
顏晗刷了半天，終於猛地收手。
此刻，一旁的小姑娘已經安靜了不少。但是大家表情都很焦慮，畢竟這樣的劣勢，即便再安慰自己，也沒什麼用處。
顏晗乾脆鬆開箱子，像旁邊小姑娘一樣，席地而坐。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個小小的聲音傳來，“要喝水嗎？”
顏晗一愣，轉頭看了一眼，是臉上貼著卡通貼的幾個小姑娘之一。她將一瓶水遞過來，上面居然也有裴以恆的卡通貼。
顏晗伸手摸了下，笑了起來。
小姑娘開心地說：“我就說嘛，你肯定也是小裴的粉絲。”
顏晗一愣，就聽小姑娘壓低聲音說：“現場來的好看小姑娘，都是喜歡我們裴九段的。”
……
顏晗環視了一圈，其實來到現場的棋迷真的不算多。畢竟圍棋比賽的時間太長了，在現場這麼久的，都是媒體記者。
要說好看的小姑娘，還真就她們這一圈。
“謝謝。”顏晗強忍著笑意，望著可愛又活潑的小女孩，她頭上還別著一個草莓髮卡。
只是轉念一想，這麼可愛的小姑娘可是來看她的阿恆……
這種滋味，嘖，還真挺複雜。
過了一會兒，顏晗問道：“棋手都沒有午休嗎？”
“沒有的，他們真的特別辛苦，早上十點開始比賽，一般都會到下午兩三點。比賽場裡提供水和零食，餓了就吃點兒，渴了就喝點兒。”
小草莓皺眉，一副心疼的表情。
顏晗也要心疼了。
可是圍棋一直都是這樣，以至於有些棋手甚至比賽一結束，就直接昏了過去，更有棋手到了需要吸氧的地步。
比賽還在進行。
突然有個人從媒體室內走了出來，走到顏晗左邊沙發上的地方，那裡很多媒體人在坐著。
“現在怎麼樣？”大家都挺焦急的。
“薛斐和韓書白都快進入收官階段了。”這兩人今天的局勢一直處於領先，很穩定。
所以有個人著急地說：“裴以恆九段呢？”
“進入長考階段了。”
這句是圍棋術語，但是顏晗都聽懂了。長考，顧名思義就是長時間的思考，在圍棋沒有規定時間之前，也就是棋聖吳清源那個階段，有時候思考一步棋需要幾個小時甚至一整天。
進入現代圍棋之後，一旦進入長考階段，走一步棋的時候也會變成十幾分鍾甚至幾十分鍾。
因為對手在前半段下的格外穩重，所以目前用時，是裴以恆剩餘一個小時，遙遙領先。
顏晗輕吐了一口氣，雙手緊緊握住。
就在她剛閉上眼睛，準備祈求一下周圍路過的神仙時，突然一陣騷動。
她睜開眼睛，竟是有人從比賽場裡出來了。
顏晗抬頭，看到了一臉意氣風發的薛斐。
他贏了。
薛斐作為十六強內第一個下完的選手，他的對手直接投子認輸了。因此他成為第一個晉級八強的人。
之後半個小時，陸續有棋手離開比賽場地。
直至還剩下最後兩個人。
誰都沒想到不過是一場十六強的比賽，竟是能下的如此焦灼，這麼漫長。
“這場比賽可真夠漫長的。”旁邊不知是誰感嘆了一句。
可是到了如今，誰都沒有再著急，因為賽場裡的裴以恆正一點點地扳回局勢。在誰都不看好他的情況下，他依舊不認輸，一點點將本來已經站在懸崖邊上的自己拉了回來。
直到最後一次賽場的大門開啟時，現場一下子躁動了起來。
“出來了，出來了。我們裴九段贏了。”一旁的小草莓開心地喊道，她伸手扯了下顏晗的衣袖，笑著說：“走啊，咱們去要個簽名吧。裴九段人可好了。”
此時旁邊的幾個小姑娘已經衝過去了。
顏晗確實也想爬起來，可是她腳麻了。
她真的是盤腿坐太久，這會兒動一下，發現兩條腿都麻木了，一點點知覺都沒有。
小草莓雖然著急要簽名，可是這會兒居然還沒扔下她，反而蹲下來給她捏了捏腿，關心地問道：“現在呢？這樣呢。”
顏晗望著小姑娘可愛的模樣，這會兒不去找偶爾，反而幫她這個陌生人捏腿。
這種暖心，真是感天動地。
她差點兒都要忘記，自己來這裡不是為了交朋友，而是來看自己男朋友比賽。
在顏晗正感動地想著的時候，感覺到周圍似乎一下吵雜了起來。
然後她看見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正緩緩地走過來。待他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垂著眼眸，望著坐在地上的顏晗。
小草莓也一臉懵懂，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到她的裴九段，啊啊，真帥。
最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裴以恆輕輕蹲了下來。
他眼睛望著顏晗，輕嘆了一口氣：“要我抱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