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傳來時，穆清正拱手行禮，聞言便抬頭道：
“前輩何處此言？前輩於我有救命之恩，晚輩感激還來不及，怎有逃走一說？”
她的聲音不急不緩，幾乎聽不出任何情緒。
“嗬！”商老三冷笑一聲：“你倒知道是我救了你這條小命，看來你從我那僕從身上知道了不少事情啊！”
“也不多，除前輩的救命之舉外，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訊息。”
穆清再次拱手行了一禮，顯露出了幾分真切得感激之意來。
在醒來之後，她的確向那童子打探了一些訊息。
但也的確如她此刻所言，那童子所知甚少，她所得到的訊息僅限於此處是何地，又是何時，以及救她之人姓甚名誰、是何身份而已。
商老三扯了扯嘴角，盯著穆清的目光愈發陰沉冷冽，半晌之後才再次冷笑：
“那你也該知道，這裡是哪兒，距中州又有多遠，既是如此，你就更該知道，有些心思你就是起了也沒用的！”
言下之意，你就是真逃跑得了，也逃不了多遠，更別想向師門的人求救。
顯然，他已經調查清楚了穆清的來歷。
穆清也不意外。
她昏迷之前所穿的是繡有天羅宗獨特紋飾的道袍，天羅宗乃是中州大派，便是姥山魔域這邊的修士，也鮮有不知者。
因而不難調查。
甚至商老三若是願意花費些心思、財物，他就是連穆清是怎麼出現在魔域的，都可以知道一個大概。
當然，他不會是這樣捨得的人。
但知道穆清的來歷，對他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天羅宗雖是大宗，但天高皇帝遠，更何況，穆清還只是一個煉氣小弟子。
哦，不，現在是一個廢人了。
商老三將目光移向穆清的丹田位置，毫不掩飾目中的惡意。
穆清仿若未見，只垂眸應道：“前輩多慮了，晚輩於前輩只有報恩之心，哪會有什麼其它心思？”
“嗬！便算是如此吧，你們這些正道人士就是喜歡遮遮掩掩。”
商老三嗬笑出聲，轉了轉脖子後，咧嘴笑道：“不過……報恩之心？這好啊！很快你就會有這個機會的！”
他目光陰翳，笑得意味深長。
穆清低垂的目中閃過一絲異色，心下暗道了一聲果然，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只拱手道：
“前輩若是有需要，晚輩定當全力以赴。”
“嘿，全力以赴？我要是需要你去死呢？”商老三面上露出玩味之意。
穆清緩緩抬眸：“請恕晚輩無法做到。”
“豁喲？！你這回答不對啊，你該回‘萬死不辭’才對。”商老三咧嘴挑眉。
“晚輩尚有大仇未報，不能死。”
依舊是平淡無波的語氣，不急不緩，像是在述說一件無關要緊之事。
但這一刻，穆清那雙黑眸之中，卻彷彿有殺意在凝聚，雖絲毫不外露，卻不知為何，令商老三有一種膽顫心驚之感。
商老三瞳孔猛縮，雙手不自覺的成爪狀做出了防禦姿態，咧開的嘴角逐漸平復，沉默與穆清對視。
片刻之後，他突然撫掌大笑：“有些意思！”
笑聲中，有殺意自他身上顯露，但只持續了幾息就悄然潰散。
他咧嘴嘿笑：“你該慶幸你現如今是個廢人。”
不然，他會將任何潛在威脅扼殺在搖籃裡的。
笑聲未落，他抬手甩出一道氣流，直接就將穆清轟出了石室，恰巧童子阿言狂奔而來，險而又險的接住了她。
“沒、沒事吧？！”阿言目露焦急，有些手無足措。
“無事。”穆清擺手，借力站穩後還拱手朝緊閉大門的石室行了一禮。
阿言見狀似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跟著有樣學樣行了一禮，而後才道：“你臉色一直不太好，還是回去多歇息歇息吧。”
“好。”
…………
“阿、阿姐，師父已經準你自由行動了，明日我要到山下的村落中採買吃食，你、你要一起去嗎？”
洞府廚室內，童子阿言躊躇再三，還是鼓足勇氣問出了這一句話。
“下山採買？”穆清收拾碗筷的動作頓了頓。
“嗯。”阿言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飛快的看了一眼穆清後又低頭道：“不過阿姐要是不想去，也、也不用去的。”
穆清笑了一聲，將手中碗筷擺放整齊後，才道：“阿言若想我一起去，我自然是要去的。”
此言一出，阿言耳根瞬間通紅，慌亂點了點頭後，就快速奔出了石室：“我、我去準備！”
穆清目送他離去後，才收回目光，走到灶孔前用柴灰將還燃燒著微弱火焰的火炭一點點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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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了。
自她醒來之後，已經過去十天了。
她不止一次的嘗試吸納天地靈氣、嘗試修復丹田，但都毫無意外的以失敗告終。
她也試圖喚醒十一師父，但其毫無反應，她甚至不知道十一師父是否還在。
儲物袋與手上曾戴著的紅繩手鍊都不知所蹤，或許是遺失在傳送過程中，也或許是在亂葬崗時被不知名的修士順走了。
包括她那把木劍，美人圖亦在其中。
所以，總結來說，現如今的她，不但是個廢人，還是個一無所有的廢人。
穆清笑了笑，揚灰將最後一點火星覆滅。
恰好外頭傳來動靜，阿言換了一身保暖的衣裳，抱著一件厚實斗篷跑了進來，頗有幾分不好意思的道：
“外面下著小雪，但我的衣裳太小，阿姐你穿不下，所、所以……”
他將披風遞到穆清手中，紅著臉道：“這、這個我、我雖然用過，但、但洗得很乾淨，阿、阿姐你、你……”
他磕磕巴巴良久也未能說完一句話，穆清早已習慣，直接搶先說道：“無事，這很好。”
說完就迅速披好斗篷，戴上寬大的斗篷帽，笑道：“我們早去早回吧。”
若不早去早回，商老三想必會遁著神魂印記來抓她。
“啊、好！”
……
空中飄著小雪，寒風吹得穆清唇色發白，瘦弱的身體在風雪中顯得搖搖欲墜，一路上直令阿言後悔不已。
直至安全下山，抵達山下村莊，阿言提著的一口氣才緩緩松下來，同時為了穆清的身體著想，他加快了採購的速度。
穆清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熟門熟路的與村中農戶、獵戶交易，沒有任何獨自行動的想法。
且一路都低著頭，將臉藏在帽簷之下，儘量不驚擾到村人，亦不怎麼與村人交談。
不過在離去之際，她讓阿言幫她買了一幅由村中老獵戶所繪製的雙峰山地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