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對這次提案。”
裡德爾有氣無力的聲音在會議室中迴盪，驚碎了一地的眼珠。
“能，能稍微說明一下原因麼？裡德爾先生？”威廉臉上掛著的笑容再也撐不下去了，逐漸變得森然而冰冷起來。“如果你不給一個說法的話，人民可是不會同意的，你知道吧。”
“理由？當然有。”
蜷縮在座位上，沙啞的聲音所傳達出的意思讓會堂裡的每一個人都扭曲了表情。
“他們每一個人都該死。所以嚴懲兇手根本就是無意義的事情。”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咧開了嘴巴，露出了光潔而鋒利的牙齒，聲音乾澀的呵呵笑著。那不帶任何笑意的聲音就像是一陣寒風掃過了整個會場。就連那些本應該無比憤怒的親屬們也是呆滯的站在那裡，愣愣的看著裡德爾的嘴唇，等待著他接下來的回覆。
“聚眾**，強姦，**，賭博，惡意堵鬥，肆意鬥毆，襲擊路人，破壞公共財產，欺壓平民，偷盜，誘拐，強迫，詐騙，團隊作案，妨礙正常公共秩序，製造恐慌，以下犯上，襲擊貴族，對於這群渣滓殺死他們有什麼不正確的？倒不如說他們全都死光了才好，他們全都死光了，全被殺了，這才符合我的心意。他們每一個人都該死，沒有任何有餘地的。”
“他們每個人都該死，信仰惡魔的都該殺。每一個人都應該在無盡的痛苦中死亡。折斷他們的脊椎，打碎它們的頭顱，碾碎他們的心臟，讓他們死在自己卑賤而罪惡的鮮血中。我甚至連他們的血液都不想見到，他們每個都應當在聖火中焚燒至殘渣。”
厭惡，殺意，無窮無盡的憎恨在裡德爾的話語中蔓延，如同無數針尖一樣扎穿了所有人的眼膜，刺入了他們的心臟中，讓這些人感受到了一種恐懼在逐漸攀爬上來。
忘了，忘了這回事啊。
看著那一臉漠然的少年，威廉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件他認為不值一提的小事。
難道說這麼多年在貴族圈的生活讓自己忘了平日的想法麼？利益的交換已經覆蓋了正常的思考麼？那個傢伙，那個少年，他怎麼可能去認可紅世教派的人？不是因為聖光，更不是因為正義，因為他被打了啊！那個少年就在幾天前被人打了啊！他怎麼可能同意！
少年人的心性難道還不明白嗎？他們不可能懂得容忍，更不知道那些利益的交換，尤其是這個臭小子更不可能理解權利的秘密。他們只知道今日事今日畢，一切的仇都要當面報，追求著自由和浪漫才是這些混小子的天性。被人當成傻子愚弄，還被人套了麻袋打了一頓，現在已經成為眷顧者的裡德爾怎麼會不記恨？更何況他還有大義在身！麻煩了，麻煩了啊！
威廉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臉上已經隱約帶出了一絲不安的神色，頗為緊張的看著裡德爾，心中祈禱他最好收斂一點，不然這事鬧大了真的就完蛋了。
但是很遺憾的是，對惡魔效忠的人註定不可能得到神的眷顧的。
“那可是我的孩子啊！他們還僅僅是一個孩子啊！”臺下的一個看起來有些年紀的婦女撕心裂肺的哭喊著，眼眶中滲出了無數血絲，“一個無辜的孩子又能懂什麼？！就這樣讓他去死，就這樣讓孩子們去死嗎？您發發善心，行行好，他們不過是一群孩子而已啊！”
“哦？那你的意思是說我要追究你們這些家長的教育問題了？”
裡德爾在臺上冷笑一聲。
看著裡德爾的樣子，那個在地上哭泣的女人神色變得逐漸絕望起來。而男人們臉上也紛紛凝聚出了一些超乎尋常的怒氣。有些壓抑的氛圍開始在這議會堂中瀰漫開來。
就是這樣的氣氛……接下來能做到如何就要看你們的了。
注視著下面的平民，裡德爾眼神一動，重新開口道。
“如果要是這麼解釋的話，那確實是沒有問題了。”
“是你們的教育讓這些人變成這樣的，如果要說原因似乎還真是在你們身上，不追究你們的責任還真是顯得我過於仁慈了一些。那麼這樣好了，你們也跟著你們的那些孩子去死怎麼樣？我會為你們置辦好棺材的，所以請放心去死吧，我這點良心還是存在的。”
“一切都是你們的不對，從最開始的時候就是你們的錯。你們沒有照顧好自己的孩子，讓他們信仰了邪教，讓他們以為自己能夠挑戰貴族。你們錯就錯在沒有注意到貴族和你們之間的差距。所以他們的死亡是很正確的。因為是你們的錯，錯不在我。兇手更不會受到責難，因為這是正確的，是善舉。英雄當然不會被揭發。所以我不會同意這次提案，永遠都不會。”
“……您難道就沒有一點仁慈心嗎？您難道就沒有看到我們的悲痛嗎？”一個壯碩的男人低著頭，顫抖著身子，緊緊的攥著拳頭，低聲的向裡德爾質說道。
“裡德爾先生，您是貴族，我們都很清楚。那是孩子們的不對，是我們的錯。但是我們懇求您，祈求您發發善心，就讓那個兇手被繩之於法吧。我們只是一群平民，我們什麼都沒有。如果您大發善心的話我們會感激您一輩子的，真的，求您發發善心吧——”
“我說你們這些平民……”
裡德爾用那只完好的手掌撐住了頭，一臉厭惡的看著臺下臉色已經開始扭曲的平民。
“你們以為自己是誰啊？貴族麼？想要聯合起來讓我們交出兇手？做夢。在我眼裡那個人是正確的。他做的事情無疑是正確的。你們想要抓他？不可能，貧民。看好你們的位置。”
你特麼還真說出來了啊！？
威廉愕然的看著坐在貴族席上的裡德爾，深深的感受到了人類之間的信任蕩然無存。
雖然說這的確是不爭的事實，沒有誰會把這些貧民當回事。但是這當面說也為免太不給人面子了吧？誰都知道這些人沒有希望，但是就算是平民的怒火有時候也會燒到貴族的身上的。所以說這個年紀的少年人，除了個人仇恨之外就沒有什麼擔當麼？
但是似乎有哪裡不對勁。看著一臉老神在在的裡德爾，威廉猛的感覺到了這裡面似乎有什麼陰謀在醞釀。但是這很不對勁，似乎有什麼地方出現了什麼問題，但是他不知道。
還是說他只是單純的想多了？威廉有點不清楚現實。
“——你這個該死的沒人性的混蛋！”
人民們各色的瞳孔中流出憤怒的火焰。那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再也無法忍受這種嘲弄，咬著牙擠開了人群，把手扒在高臺的欄杆最下方，一臉猙獰的看著裡德爾的面孔。
“我的弟弟死了也白死嗎？！你的意思是說我的家人怎麼樣都可以嗎？！你等著，你給我站在那裡等著！”中年男人的瞳孔彷彿迸發著火焰，堅實的手掌深深的嵌入到了高臺的木欄上，發出一陣陣讓人牙酸的聲音。那開始流淌的赤紅色彰顯了這個普通人讓人恐懼的意志。
“你有種就給我站在那裡！我要揍你，我要去揍你！”
“就憑你？”
裡德爾嘲弄似的一笑。
“那麼就來啊？”
“來打我啊？貧民。”
男人憤怒的吼叫了一聲，飛快的在臺子上攀爬起來。
場面越發的混亂了，威廉自己的人已經完全壓制不住了平民的情緒。裡德爾最後那一聲嘲弄徹底引燃了男人們的怒火，讓這些人紛紛走出了人群，衝向了高臺。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看著那在高臺上奮力攀爬的男人們，威廉咬了咬牙，決定動用一個自己的後手。
“衛兵！衛兵呢！快點進來維持秩序！把這些人給我拉下去！”他忽然對著會場吼道。
十幾位身披盔甲的衛士在平民的尖叫中從各個角落裡衝了出來。這些訓練有素的戰士們在女人的哭號中壓制住了這些婦女，又走出了幾個人將男人們從欄杆上硬生生的拖了下來。就算是最強壯的那個人也只是哀號著掰斷了一節木欄，隨後就被拖向了遠處。
“不！別攔我！我要揍他，我要揍扁他！我要揍他！！”最開始的那個人發出了一陣憤怒的咆哮，不斷的在人群中掙扎著，目光彷彿會噴出火焰，對著裡德爾大聲怒吼到。
“叫得真動聽啊。”看著那男人，裡德爾嘴角勾起了一絲弧度。
“這就是你們的極限。你們什麼都做不到，什麼也辦不到，只不過是一群弱者。就連打我，你們都爬不上這個高臺。你們還有什麼用處呢？趕緊回家吧，至少那樣你們還能抱著自己那點破爛安慰自己，不用拼什麼命，自己活著就好了。”
“啊啊啊啊啊！！！！”
男人赤紅著雙眼怒吼一聲，居然掙脫了士兵的鉗制，狂叫著奔向了高臺。
但是正當他高高躍起的時候，卻從另外的角落裡繞出了兩個黑袍人，對著男人低聲呢喃著一些莫名的字眼。兩道淡黃色的射線從他們的指尖噴出，打在了男人的身上。
那本來如同猛虎一樣的男人頓時萎靡了下來，就像是被抽掉了骨頭一樣，跌倒在地面上，望著天花板發出一陣陣有氣無力的哭號。然後就被緊跟上來的衛兵們捆住，拖死狗一樣拖到了外面。會場內再也沒有誰能夠對裡德爾大呼小叫了，只有一陣壓抑的喘息聲與啜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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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男人被拖走的背影，裡德爾嗤笑了一聲。
“說到底也不過是平民。直接把這些平民們都帶出去好了，我們貴族內部解決這個問題。平民沒事摻合什麼政治。還想打我？找死麼？”
“裡德爾你少說兩句行不行？！”
實在壓抑不住火氣的威廉向裡德爾怒吼道。
“現在這裡是會場，是律法之地，不是打架的地方！衛兵們趕緊把那些鬧事的人拖走，魔法師們也都給我去看著他們！如果放進來任何一個人我拿你們試問！接下來我們辦辦正事！這下你就滿意了吧，裡德爾。約瑟夫殿下？！”
“……哼，真無聊。”
似乎是攝於威廉的怒火，裡德爾冷哼了一聲，開始抬頭看著天花板。
看著這一副不合常理卻符合常識的一幕，威廉除了氣的壓根直癢癢外，基本上沒有任何辦法對付裡德爾。只能把氣撒向另外一直在看大戲的一邊。
“傑克，你也是！不要在旁邊看笑話，你好歹也說點什麼啊！快點結束這鬧劇行不行？”
“恩？我麼？”一直在一旁笑眯眯的看著一切事態發展的傑克微微一笑。“不是說要把平民們都帶走，我們內部談一談麼？反正裡德爾只是一個小孩子，聽他說的也沒什麼吧？在孩子面前失信可不是什麼好行為，做個言而有信的好榜樣吧。”
“好榜樣……好吧……把他們都帶走。”
反正封閉的環境也對我有利許多，你們找死可怪不得我。
老威廉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示意那些士兵們帶著群眾滾蛋。那些啜泣和尖叫著的女人很快就被身強力壯的士兵們拉走，逐漸推搡到門外去，然後緊緊的關上了大門。在那些男人女人被帶走後，整個會場頓時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穿著黑袍的兩個魔法師，女僕夜，還有最後三個貴族在場內。
“好吧，說說看這個提案到底同意不同意，然後直接在魔法契約書上簽字。現在你們滿意了吧？”威廉坐在椅子上，苦惱的揉了揉額頭。
“說的是。”傑克滿臉笑容。
“那個法案我也不同意，就這樣否決了吧。”
“那好，我們趕緊籤——”認為自己弟弟還不知道這些計劃的老威廉不暇思索的說道，然後在半路中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緩緩站起來的親生弟弟。
“你剛剛……說了什麼？”
“真是會裝，你不是什麼都清楚麼？不要想偷偷摸摸的拿出來你的劍了。怪丟人的。”
傑克微笑著制止了威廉那只伸向了暗兜的手掌，滿臉微笑的說著。
“我說什麼你難道沒聽清楚麼？我說的是我不同意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