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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年代文裡的偏心爹(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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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裡擺著張寬大的四腳木桌, 旁邊分別放著四張長條板凳,已經是用飯的時間,上了半天工,回到家已經是飢腸轆轆,裴鬧春剛落座沒多久,廚房那就完事了, 裴建設和裴建來跟在李秀芝身後, 端著飯菜上了桌。

桌上放著的統共就兩個菜, 一個炒豆芽、一個醬黃瓜, 同時被端上桌的,還有半盆粥——說粥是高抬了它,更貼切的形容詞, 大概是清湯涮米粒, 裡頭還放著三兩塊南瓜, 切得挺小,還沒有小拇指長。

兩個半大小子,一個壯勞力,還有一個成年女人, 就吃這麼點?裴鬧春臉色不太好看,回憶著原身記憶裡的場景,這才明白,在這個年代,物資供給不足,村裡頭集體幹活, 集體上分的糧統共就這麼多,家家戶戶量入為出,絕不敢多吃一點,早幾年最動盪的時候,風聲鶴唳,私家養的雞都衝了公,餓過的人,自留地也顧不上種什麼蔬菜瓜果,全都用來重點能要人吃飽的玉米、土豆、紅薯,新鮮蔬菜和肉類,那是想都別想,像是他們家這樣頓頓能吃粥的,都算是條件不錯了。

“天天磨磨蹭蹭的,還要我伺候你們。”李秀芝單手叉腰,另一手拿著根木製長柄湯勺,瞪著兩個兒子。

“媽,對不住,你別生氣。”裴建來立刻說話,扯了扯不知為何一直在發呆的哥哥,他慌忙遞過碗,討好的衝母親笑笑,裴建設晃過神,也乖乖地跟在了弟弟的身後,把碗放在桌上,等著媽媽打飯。

裴鬧春有些反應不過來,按理來說不該是兩孩子來打飯的嗎?再者他經歷的幾個世界,尊重長輩都被放在挺重要的位置,一般都是先為長輩打飯,哪有孩子先打的道理?

不過很快,他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

李秀芝接過了碗,單手拿湯勺,手法特別專業,她先將那半圓形的湯勺放到盆裡,攪和了兩下,而後從最底端提上來,還沒到一半的時候,又用力抖了兩下,最後打了滿滿的一勺子,放到了兒子的碗中。

如果他沒看錯,這分明是把米粒抖掉了吧?裴鬧春眨了眨眼,定睛看著。

李秀芝沒在意他的眼神,重複了這套動作幾次,在保證兩兒子碗裡有米粒的前提下,又最大程度的多給了米湯,那漂浮在米湯上頭的南瓜,從始至終,就沒落到她湯勺上,打完了孩子們的飯,自是打兩口子的,李秀芝挺公平,一人一半,南瓜裴鬧春兩塊,她一塊,兩人的飯碗裡倒是挺實在,小半碗米、大半碗湯,總之比兒子的,看起來就實在多了去了。

兩兒子挺習以為常,端著飯碗坐在了位置上,眼巴巴地看著裴鬧春,等他一聲令下,就要開始用飯。

裴鬧春是想分些給兩個兒子的,可初來乍到,他不願意做出太破壞常規的行為,於是便默許了一切,他才剛拿起筷子,對面那兩兒子就以驚人的速度,風捲殘雲起來——

是的,只見裴建設和裴建來動作飛快,迅速地從盤子中夾了幾筷子菜,丟到自己碗裡頭,然後放下筷子,高舉起碗,一飲而盡,如果不夾菜,他們甚至都不用筷子做工具,估計滿打滿算沒有三分鐘的功夫,這碗飯就結束了?

裴鬧春剛想夾菜,這筷子還沒到目的地,就停在了空中,他怎麼覺得,他這兩兒子,比吃播還吃播呢?

“餓死鬼投胎的吧?吃成這個樣子。”李秀芝看著兩兒子,一肚子火,這半大小子吃垮老子,這倆孩子雖說能幹活,但吃得也多,現在要討媳婦了,居然還敢有要求?媳婦討回來了,那可是多了一張嘴吃飯,居然還要叫她出錢去買東西!憑什麼呀!

裴建來被罵習慣了,絲毫不生氣:“哎,媽,我去洗碗去。”他拿著自己和大哥的碗,便麻溜的到後院去了,生怕又讓媽不開心,他從小就知道,媽生氣的時候,要嘛乖乖給罵,要嘛走遠點。

裴建設坐在椅子上磨磨蹭蹭地,想開口,又說不出話,他看著李秀芝,不自覺地就出了汗。

“還不去和你弟弟洗碗?要是這麼閒,就去幹點活,坐在這等我伺候啊?”李秀芝白了眼裴建設,她就不喜歡這兩兒子的溫吞勁,整天磨磨唧唧的,還不如她個女人利落。

“我這就去。”裴建設一聽,也不敢留了,忙往後院去,打算去井邊打點水,以供明天用。

明明飯已經吃完,可肚子裡依舊空空蕩蕩,只是兩孩子和李秀芝都吃得滿足,他也不好說些什麼,筷子還沒放下,就聽見旁邊李秀芝幽幽地說話聲:“當家的,你看看,這倆孩子,就這笨腦子,能做出個花來?指望他們挑到合適的媳婦,還不如我來。”

“你瞧瞧他們現在,媳婦還沒討到呢,幹活就得要人催了,萬一再找個懶媳婦回來。”李秀芝用力哼了一聲,“我們倆能有好日子過?”

裴鬧春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勸說:“你看看,這倆孩子,今天上工多勤快啊。”

“那是傻!”李秀芝搶話,滿臉看不上,“幹勤快也是一天、不勤快也是一天,把自己累壞了,回家還不是多吃咱們家的米!”

裴鬧春沒吭聲,李秀芝說的是現行公社制度下存在的一個大問題,上工是算工分的,而這工作量,算得也挺粗糙、大概,幹得拼命的和渾水摸魚的,只要都能面子上馬馬虎虎過得去,那都能拿到工分,可問題是這公社食堂老早就取消了,各回各家、各吃各戶,你上工的時候拼了老命,回來了就身子受累,又吃的自家糧食,老實幹活的,反倒成了傻、不知變通,偷懶才是正確。

按照裴鬧春未來人的思想,他能說出一堆大道理,也能喊出好些口號,可在面對著今天晚飯的分量,和下午周圍人幹活的速度,他忽然說不出口了。

集體大過天,人人都得努力,可飯都吃不飽了,還怎麼為集體呢?

“如果是建成,肯定不會這麼傻。”李秀芝嘟嘟囔囔,“也不知道這倆孩子和誰學的,腦袋一點不知道變通!”

裴鬧春聽得不耐:“建成他下過地嗎?咱們倆口子出不了工的時候,還不是建設和建來辛苦。”

李秀芝被逗笑了:“這能一樣嗎?建來讀書好,以後可是要留在縣城的人,他們可不用下地就能吃商品糧,還能領好些票卷呢!”她帶著些豔羨,像是工業卷這樣的東西,都得先城市後農村,說是這麼說,可從來沒分到他們這些人手上,若是他們誰家需要,得偷摸的拿實打實的糧食、布票去換呢!“以後建成是有大出息的,我們還得指望他呢!”她說得斬釘截鐵。

“他再出息我們也是跟著老大。”裴鬧春還沒找到足夠的時間接收記憶,只得根據他瞭解到的部分駁斥。

李秀芝狐疑地看他:“當家的,你今天怎麼了,跟著老大,還不是得看子女養老錢?”他們倆夫妻難道不是早就達成了共識,以後還是得靠老三。

他們村中父母養老說的“跟”,也就是指的和誰住,可這養老錢是子女均攤,有出息的,一般會多出些,她這想法根深蒂固了,大兒子和二兒子一看就是種地的命,以後孩子但凡多生幾個,那錢都緊巴,不掏他們的錢就不錯了,只一個三兒子若是能留在城裡,條件好,沒負擔,倒是能多多照顧他們。

裴鬧春一僵,擺了擺手:“我去找建設說說話。”他可不敢再多說了,生怕破壞了人設,還好原身平時雖然不愛說話,可和妻子偶爾還是會私下交流,遇到事情,說得尤其多。

“行,你去找他好好說說,叫他那死腦筋開一開。”李秀芝拿著碗筷也往後院去,桌上也只剩下兩口子的碗,這年頭沒油水,洗碗也挺快。

“嗯。”裴鬧春背著手,往屋子裡走,這院子是原身父親還在的時候起的,這幾年來沒修過,統共只有三間房並一個破舊的倉庫,倉庫裡放著雜七雜八的東西,包括捨不得丟的一些舊家具。

而這三間房的分配方式,也是李秀芝定下的,如她一貫的行事一般,將不公平貫徹到了極點。

先頭原身母親還在的時候,對方獨自佔著一間,裴鬧春同妻子一間,還有一間是早些年未出嫁的原身妹妹住的,等到妹妹出嫁的時候,裴建設和裴建來已經出生幾年,老人覺淺,便同意讓兩孩子去空著的房子居住,後來老人剛去世,她的房空了幾年,用來曬曬糧食、放點怕潮的東西,後來小兒子大了,越發地得了李秀芝的寵愛,李秀芝便以大兒子和二兒子住在一起習慣了為理由,將這間空房給了小兒子住。

在原身的記憶裡,李秀芝後頭幹的事,還要更過頭,她和原身本想趁著兩兒子娶媳婦起新房,可恰好裴建成考上了中專,只是他考上中專的時候有些尷尬,恰逢運動時期,學校那頭沒打包票,他問過了老師,說畢業後不一定能有工作分配,李秀芝聽了和丈夫籌謀,便把這筆原先打算建房的錢扣了下來,準備作為三兒子找工作的資金。

這房子沒起,新媳婦來了怎麼睡呢?李秀芝一拍腦袋,想出了主意,她將那間常年潮溼的倉庫清了出來,通了通風,便作為二兒子的新房,至於大兒子,自是住在原來的房間,雖說裴建成不回來,可她堅決要保住對方的房子,這也是後來讓穿越來的女主裴蘭一,替父母耿耿於懷的事項之一。

……

“建設,建來。”裴鬧春掀開門簾便走進了房間,一進屋,他看到的便是一片黑。

村裡用的到現在還是煤油燈,家裡雖然有兩盞,可李秀芝從不允許孩子們浪費,通常放在堂屋那,吃過飯便將燈移到兩口子房間,由她掌管,兩孩子的房中沒燈,才七八點的樣子,已經挺暗,沒事可做,早早地躺在床上準備睡覺。

“爸。”裴建來一聽到裴鬧春的聲音,便一激靈爬了起來,他趕忙把房中的窗戶用木棍支起來,這年頭汙染還不嚴重,天空中繁星點點,外頭的光隱隱約約的進來,起碼要人能看得清東西。

裴鬧春沒吭聲,他轉了一圈,就找到一把椅子,想了想,還是坐在了床邊。

“爸,怎麼了?”裴建設小心翼翼地問話,憂心忡忡的神色隱沒在黑暗中。

“我聽你媽說,你有中意的姑娘?”

裴建設沒馬上回答,他低垂著腦袋,半晌才點頭:“嗯,爸,我和碧芳一起長大的,她真的挺好的。”

裴鬧春又問:“建來,那你呢?”

“我?”雖知道爸爸看不清自己的表情,裴建來依舊下意識抓了抓頭髮,笑了兩聲,“爸,我都聽你和媽的,只要你們喜歡,我就喜歡。”

“你自己就沒個想法?”

裴建來搖頭:“沒有,我就想著找個爸媽喜歡的媳婦,媽就開心了。”

裴鬧春的手在床邊點了點,心裡的想法運轉得很快,他開口:“我明白了,建設,我老實和你說,你媽那,確實對碧芳不太中意。”他本來想告訴自家兒子李秀芝反對的原因,可想了想又憋回了心裡,哪怕在後世,這彩禮嫁妝都是個敏感問題,沒必要要兒子摻和。

“媽不中意嗎?”裴建設下意識站了起來,滿臉倉皇,打小到大,他學會的,就是萬事聽媽的,不聽也得聽,媽如果不喜歡碧芳,那他說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爸現在問你,你是不是真的想娶碧芳?”

“……”裴建設下意識沉默,在裴鬧春說了李秀芝的想法後,他甚至生不出反抗的想法。

裴鬧春無奈了:“你就告訴爸,你想不想!”

“我想!”被裴鬧春這麼一呵斥,裴建設的心裡話也被憋了出來,“可是媽……”

“沒什麼可是的!”裴鬧春算是被這小子搞無奈了,這傻小子別說叛逆了,骨頭都是軟的,他聲音軟下來,“既然你想,我就去幫你和你媽好好說一說,只是我也不能打包票。”

“真的嗎?”裴建設立刻激動了起來。

“嗯。”裴鬧春說完話,便打算離開,他總覺得再和這倆傻小子說話,會降低自己的智商,他還沒出門,就聽裴建設在後頭忍不住小聲說了話:“爸,辛苦你了,要是媽不同意……”

裴鬧春站定,挑眉,難不成這小子忽然能立起來了?

裴建設聲音低落:“要是媽不同意,就算了吧……別惹媽生氣。”

這話把裴鬧春驚得差點摔個踉蹌,他擺手,沒應話徑直出了門,他心裡有些迷糊,在這種高壓管理下,這倆孩子是怎麼養成這一顆紅心向明月,堅決貫徹李秀芝為中心的原則的?

換句話說,這兩口子是何德何能,才能遇到這麼倆傻小子呢!

眼巴巴地看著父親出了屋,裴建來忍不住嘆氣,羨慕地看著哥哥:“哥,我真羨慕你。”他默不作聲地去關了窗,躺回了自己的位置,一股一股地疲憊蜂擁而來,要他很快進入夢鄉。

在夢裡,他站在爸面前,對爸說他中意了一個小姑娘,爸立刻拍著胸膛,說包在他身上,他一定為他做主。

這可真好啊。

同自家兄弟背對背的裴建設這個晚上同樣做了個美夢,他夢見他穿著新衣裳,牽著碧芳進了門,堂屋上的爸媽,都笑得開心。

……

李秀芝正對著煤油燈最後點火縫補著衣服,這年頭買衣服靠布票,家裡要辦親事,她幾年前就開始攢票,衣服破了就補補,總還能穿,她看著丈夫進來,抬眼看他:“當家的,說好了嗎?”

裴鬧春坐在床邊:“建設就中意碧芳,你去相看相看,那小姑娘要是好,你就幫建設討了吧。”

一聽這話,李秀芝氣了,她將衣服重重地放在桌上,臉上全是不滿意,皮笑肉不笑:“那可不是什麼小姑娘,那是縫紉機!”

裴鬧春剛剛已經打好了腹稿:“秀芝,你說建設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李秀芝冷笑兩聲:“有個什麼勞?他們幹不得活的時候,這一家子不都是我倆撐起來的?他苦什麼了?”裴建設和裴建來也是這四五年來稍微大了,才能賺整工分。

“我的意思是,建設是咱們的孩子,他不開心,我們也難受,我們也就順他的心意一次吧。”

“你要不開心你自己不開心,我是挺開心的,我一把屎一把尿地養他到現在,他咋就不順我心意一次呢?”李秀芝回話速度很快,有理有據令人信服,她這張利嘴,在這家裡無往不利,否則這家人哪能被她管得服服帖帖,“我說當家的,你平時不都和我一條心嗎?你自己想想,村子裡哪家是讓孩子自己相看?”

“我知道這個理,可建設是咱們的孩子,我這個當爹的,看他神思不屬,難得有點自己的意見,不得提一提嗎?”裴鬧春採用了柔情攻勢,他一把抓住了妻子的手,深情地看了過去,“你說,咱們村子裡,見天吵架的夫婦有多少,我和你這麼好的,可少的很,我就想讓建設像我一樣,找個自己喜歡的姑娘。”

李秀芝被丈夫的突然襲擊弄得紅了臉,大腦當機了一會,她很快甩開了丈夫的手,嘴上抱怨:“和我好,以前你媽折騰我的時候,怎麼就不見你說呢?倆父子一個樣,都向著她。”

這就是歷史遺留問題了,自古媳婦婆婆就難相處好,原身是個標準的悶葫蘆,心裡想法也多,雖說知道妻子受了委屈,可一頭是疼愛自己的親媽,一頭是自己的妻子,他選擇裝傻充愣,兩人的問題讓兩人自己解決,結果最後還牽連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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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以貫之的態度,後來也放在這三個孩子身上,裝傻充愣久了,倒真把自己包裝出了無辜的樣子。

“我錯了。”裴鬧春嘆氣,“你也知道,我嘴笨不會說話。”

李秀芝雖一時受觸動,但又很快找回了中心主題:“那縫紉機——”她在丈夫的目光下改了口,“行,蘇碧芳,娶她要花不少錢呢!反正我沒錢。”

“你說咱們能花多少錢呢?”裴鬧春和她掰扯,“也就這三個孩子娶媳婦,起個房子多點,這之後能花多少?”

李秀芝對自家男人不持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的模樣嗤之以鼻:“三個孩子娶媳婦,都得花錢,更別說咱們還有建成,他還要繼續讀書,以後要是討個城裡媳婦,那不得多留點錢?村裡誰家不是這麼娶媳婦?簡單點就完事了,可城裡姑娘不一樣,可講究了!再說這娶了媳婦就開始生孩子,裡裡外外都是支出,哪能少!”

一聽裴建成的名字,裴鬧春立刻皺眉:“給建成多花點行,過了頭我不同意,我心裡想了很久,這三孩子,水端不平,遲早出事!”

李秀芝樂了:“能出啥事?建成有出息,多花點能怎麼的?他們倆自己不中用,我也沒辦法。”她掰著指頭翻舊賬,“我到哪都有理,讀書肯定得多花點,在家裡種地,花什麼花?這不說笑嗎?”

裴鬧春在心中默默回答,可不就是因為原身和她都這麼想,上輩子到了最後,就真出了大事嗎?他決定啟動事先準備好的b計劃,先在李秀芝心裡埋下個種子。

“我現在想想,我們以前錯了。”裴鬧春聲音裡忽然全是感慨,他陡然有些失落。

“哪錯了?”

那煤油燈,最後點光已經熄了,兩人在黑暗裡對坐著說話:“你想想,建成以後萬一找個城裡工作,又找個城裡丈人,那不得留在城裡?”

“這不挺好嗎?”

“好什麼好!”裴鬧春按著自己的腹稿說出,“我以前也覺得不錯,可最近,越想越不對,他到時候天天和媳婦一起,又仰仗老丈人照顧,沒準還得住到人家家裡去,那不就成了倒插門了?我辛辛苦苦養個兒子,去給別人養老?我反正心裡不中!”他千辛萬苦,才爭分奪秒地找了個空擋接收了原身的記憶,找了個能契合農村觀念的理由。

“……”李秀芝沉默。

“養兒防老,我是指望他出息,可這一是希望他幫襯著點大家,二是希望能有本事,多看照著我倆,可我看這架勢,不對頭!”在黑暗中,聽覺尤其敏感,裴鬧春的聲音似乎格外的響,“我看三小子現在不太對,總是想從家裡扒拉錢出去,我錢扔水裡還能聽見個響聲呢!丟他身上,就什麼都沒見著。”

“我前兩天,天天做夢,我就夢見以後我倆老了,建設和建來記恨我們沒把他們當回事,沒管我們,我們就在這屋子裡,你照顧我、我照顧你。”裴鬧春重重地嘆了口氣,聲音有些啞,“然後三小子在城裡,住樓房,喊別人做爹,給別人端屎端尿呢!”

“他們倆敢!”李秀芝先是一怒,又有些遲疑,“你想多了,三小子聰明,有出息得很,我們對他這麼好,哪能不孝順我倆呢……”

裴鬧春接過話茬:“就是太聰明了,建設建來老實說,你也知道,人笨,好使喚,我這心裡頭穩當,知道對這倆孩子稍微好點,他們就聽話,可老三,我心裡總不得勁,你說他每次從你手上拿了錢……”

“我沒給他!”李秀芝忙反駁,不自在地扭了扭,她沒敢承認,事實上裴建成確實從她手上拿了不少錢,有時是說要買什麼主席語錄,有時是說學校裡要交個什麼費用,她聽不懂,只知道是讀書的事,當然是給了。

“你說沒有就沒有。”裴鬧春接著往下,“你想想,往日裡,建設、建來有時還趁農閒採點野菜野果、下水抓點魚給我們吃呢,可建成呢?他就沒給我們帶過什麼,每回回家,不都說他要讀書,便關到房間裡不說話嗎?”

“他沒錢……”李秀芝回話不太肯定,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嗎?建成手裡肯定多少有些錢,這些年,她從三兒子那,連條頭繩都沒拿過,好聽話倒是聽了一籮筐。

“都說三歲看老,他現在不知道孝順,以後能知道嗎?我看懸了!”裴鬧春自顧自地說著心裡的擔心,“建成他聰明,可有時候,我怎麼就覺得這孩子心有點冷呢?他對我們好,到底是真的向著我們,還是嘴巴哄哄,知道我們由著他,給他錢呢?”

裴鬧春拉著李秀芝躺到了床上,他聲音越來越輕,念的內容卻挺要人記掛:“我一直在做夢,在夢裡,三小子還真挺出息,頭髮抹得亮油油的,穿得和個領導一樣,拿著個小板凳,坐在那老頭旁邊,聲音可膩味了。”

“他說,爹,我來給你泡腳,你看,這天冷了,你腳都快凍壞了吧?他折騰得頭上都有了汗,可他半點不在意,還繼續說呢,爹,我今天給你帶了水果,等等我去給你削皮,我開頭還挺開心,可這一看,怎麼躺在床上那老頭不是我呢?”

“那時候,你也老了,我也老了,路都走不得了,這屋子,天氣冷的時候,風一陣又一陣地灌進來,你顫顫巍巍地,說要去燒點開水,我陪你去,我們半天都提不起來,只得在院子裡,泡了腳,還沒泡一會,水就涼了,單單要倒掉這點水,就快累壞了……”

“然後你抓著我,和我說,老頭子,我後悔了,我沒問你後悔什麼,像是我心裡也知道一樣,我們進了屋,屋子裡有一袋子吃的,是建設和建來送來的,只是他們倆氣透了我們,不肯留,直接走了……”

在裴鬧春的聲音中,李秀芝漸漸進入了夢鄉,眉頭緊鎖,手緊緊地抓著被子,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很不安心,躺在他身側的裴鬧春,反倒放鬆了下來,事情說多了,人的心總會動搖,說一次不行,他就說兩次,說兩次不行,他就說三次,總能有些影響的。

畢竟他說的每一句假話,裴建成這個孩子,屬實被養得太過自私,一輩子只顧著自己,從不考慮,他從爹孃那壓榨出來的錢,全都是剝削了兩個哥哥的利益。

不過在接收記憶後,他反倒是對許多事情有了新的認知。

事實上,李秀芝和原身,還真沒有那麼地不把另兩個孩子當回事,只是,這倆孩子屬實嘴笨,不知道討好賣乖,又老實,偏心久了,就再也回不來了,不哭的孩子,最後反倒是成了不被當回事的那個。

……

這一夜,李秀芝反反覆覆地做了好幾個夢,夢裡總有自家老三的出現,她夢見建成,像是丈夫說的那樣,在丈母孃那獻殷勤,天天給丈母孃買東買西,輪到她了,就說自己工作忙、沒時間,忘了買,她傻乎乎地等,卻不知道兒子早就和人家你儂我儂,連買個菜都得幫著買,天天喊著媽,活像是那人才是他的親媽。

李秀芝氣得是心肝肺疼,還沒氣完呢,又是新的夢,一個個接踵而來,要她直到睡醒了,還心有餘悸,滿心不滿。

“秀芝,你怎麼了?”裴鬧春起來得要早些,外頭的天還沒亮,到了這個年代,他忽然明白,這史書上說的,古人什麼聞雞起舞是怎麼一回事,每天晚上不開燈,□□點就上床睡覺,這當然得天不亮就睡醒了!

“沒什麼,我去煮飯。”李秀芝換好衣服,離開了房,她根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沒睡,還能是因為誰?還不是因為裴鬧春在她睡前,一直唸叨的那些破夢境嗎?她居然還真上了心,跟著做了一晚上的夢。

李秀芝很快到了廚房,忙活了起來,不過說忙活,倒也不用做什麼,畢竟物資匱乏的年代,早餐也挺簡單,無非是煮個飯,弄點鹹菜菜葉的。

“媽,你起了呀?”裴建來從外頭回來了,昨晚一夜睡得香甜,許是精神太興奮,他今天早上起得挺早,乾脆上後山去砍點柴火,順便摘點野菜,他將揹簍放了下來,“我來燒飯吧?我採了點野菜。”

家裡的灶臺是可以燒煤球的,煤球需要票卷,村裡的人都省票,能用柴火還是選擇柴火,煮飯通常還是用的老土灶。

李秀芝瞅著這傻兒子,今天心裡莫名有些別樣的感覺:“你起那麼早做什麼?”

“媽,你到旁邊坐坐,我來。”裴建來蹲在那,燒起了火,雖說沒學過什麼廚藝,可簡單的菜還是會燒的,“我睡不著,就想著去幹點活。”

這話聽得李秀芝心登時就一酸,她腦中似乎有什麼畫面略過,這些年來,她最疼、最當做寶的建成,總是在學校上學,偶爾使喚他,他就總說要去讀書,要考好,以後找好工作,買樓房,照顧她,而後這些活計,都被留到了兩個哥哥頭上,從前,她沒什麼想法,覺得建成的時間寶貴,腦袋瓜靈活,可現在丈夫的那一聲聲質疑,卻忽然填滿了心中。

她想說什麼,又被放進了心裡,一轉眼,裴建來已經開始洗米準備下鍋了,眼睛剛撇過去,李秀芝又立刻急了起來,怎麼看怎麼不滿意,在旁邊指指點點:“放這麼多米做什麼?是缺你一口飯吃了?一點不懂節約,這菜新鮮,分兩頓吃,哪有一頓吃的道理?小心老天降個雷劈死你!就知道浪費,不懂過日子。”

她話說得不好聽,裴建來左耳進右耳出,只是按照自家媽媽的話,增減分量,準備著飯菜,臉上掛著笑,沒半點生氣的樣子——對他來說,他媽這哪裡是罵,這是在關心他!教導他過日子的道理,怎麼能說是罵人呢!

看著裴建來這傻模樣,李秀芝心裡頭不是滋味,老二是在家裡最被忽視的一個,她從來沒把他放心上,可這孩子向來很聽話,她要孩子往東,對方絕不敢往西,就連被罵,都能頂著個笑臉。

“建來。”

“哎!”裴建來應得格外大聲,回過身,也顧不上火了,目光炯炯地看著李秀芝。

“看著火!”李秀芝下意識兇人,兇完了又挺後悔,“你哥說他喜歡碧芳,那你呢?你就沒有個喜歡的?”她問完了就想掐自己一把,萬一老二也給她來一招心有所屬,那非得氣死她。

裴建來憨厚地笑笑,熄了火,回頭看著媽媽:“媽,我中意你喜歡的,媽這麼好,給我找的媳婦也會好!”

李秀芝真想扯著二兒子到大兒子和丈夫的面前給他們倆看看:“你們看看,這才叫做兒子該說的話,就你倆那想法,沒道理!”

“媽,我飯菜先端進去,怕涼。”裴建來難得和自家媽單獨說話,他想多留,又怕惹了李秀芝嫌,他端著碗筷就要往屋裡頭走。

李秀芝跟在後頭,又問:“那你說,你哥這種非要自己找媳婦的想法,是不是不對?”

裴建來想馬上回答,可又記起昨天晚上進屋的爸爸,爸爸說了支援哥的,天平的兩端搖來晃去,他猶豫著說:“哥是挺喜歡的,還得看爸和媽同不同意。”

得,還是那笨兒子,李秀芝找回了熟悉的感覺,裴建來從小就是這樣,難得說一句討她開心了,立刻就能做出點惹她生氣的事情,死腦筋得很,她怒氣衝衝地往裡頭走,他們三就是一夥的!可走著走著,她又想起了昨晚裴鬧春反反覆覆說的那些話,老大老二可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不孝順她,這道理在哪裡可都說不過去!可是,難得老大說想要點什麼,她是不是也該給點面子?

李秀芝進屋,要喊裴鬧春出來吃飯,她站在門旁,想了很久:“你說,村裡的姑娘,要個縫紉機做什麼呢?這麼貴的東西,能幹嘛!”

裴鬧春知道,對方的心動搖了:“陪過來了,就在家學,你看咱們村隔壁那個嬸婆,不就在家幫人縫補點東西嗎?”

這年代,縫紉機並不是個普及的東西,大家都提倡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可人的速度,終究難以比上機器,況且縫紉機縫出來的,針腳還平齊,家裡有縫紉機又會用的,通常會幫周邊村裡幹點簡單活計,為了怕被追究,是不收錢的,可多餘的布頭,通常會被留下作為報酬,若是做大件,還會額外添些素色布給對方。

“哪有這功夫呢!到時候,就怕人家舉報。”李秀芝挺擔心,運動期間,他們村有一陣鬧得挺厲害,這還是因為村裡有個早些年的地主,明明窮了好些年,卻還是被抓去遊街了很長一段時間,回到村裡以後,整個人變得畏畏縮縮的。

裴鬧春對歷史有所瞭解,在原身的記憶裡也得到了驗證,他知道這樣管理嚴格的時間不會持續太久:“家裡以後人口多了,能有個縫紉機,不是也挺好的嗎?”

“誰家買個大件在家裡閒放,錢多?”李秀芝頂了丈夫一句,又在心裡尋思開了,“好了,不和你瞎絮叨了,出去吃了,今天早飯是建來做的。”她走在前頭,開始想著熟悉的媒人,她得讓人問問,這蘇碧芳,在家裡幹活怎麼樣,她可不找大小姐回家!

裴建設自是一無所知,他一起床,弟弟便不見蹤影,他被父親喂了顆定心丸,心中也好過許多,可一出房門,就被李秀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強行挑剔了起來。

“你怎麼起得這麼晚?你看看你弟弟,早早的就起來了!還去砍了柴火又摘了野菜。”李秀芝想到自己要為這蠢兒子忙活,對方還不曉得討好她的樣子就來氣,“還有,你看看,你穿的這叫什麼衣服?”

裴建設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這不挺好的嗎?他滿眼茫然地看著李秀芝,身體卻比心動作更快:“媽,對不住,我錯了,昨天累了,今天起得晚了,明天我一定早點起!”

……更生氣了。

李秀芝扯了扯嘴角:“行了行了,別說那些個客套話了,過來吃飯!”

要是她這麼說建成,對方肯定已經到她旁邊,撒嬌賣乖了,就裴建設連個錯在哪,都搞不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關於這個故事,阿花很有話說,不知道大家有沒發現,現實中的偏心狀況——阿花以自己做例子,告訴大家。阿花有兩個妹妹,一個呢,事實上比較不乖,但是嘴很甜,知道關心人;另一個呢,對人真心實意,有點傻,可是特別不會說話(我時常被她氣哭那種),事實上,阿花更偏心前者,頂上了鍋蓋,當然有時候偏心是沒有理由的,我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有一個想法,是想讓大家想一想,現實中,你們做了這樣不自覺偏心的行為嗎?或者遇到了這樣不自覺偏心的行為?

因為某一個太弱,就忍不住要求別人“扶貧”

因為某一個更會撒嬌or嘴甜,就會更喜歡另一個

阿花身邊還有這麼一個朋友,在有了二胎後,對小的特別不喜歡←是不是很奇怪,因為她特別受不了小孩哭,大兒子已經是懂事的年齡,不會哭了,我就聽到她經常和我們唸叨,我們家大朋友如何如何乖,小朋友每天哭,煩死了等等。

但這並不是說對錯啦,因為人都是這樣的,很難平均分配自己的感情,就是想和大家� ��享一下這樣的心情,天知道阿花有一天發現自己原來也是不知不覺偏心的時候多驚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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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正在努力調整,今天依舊調整失敗了哭

感謝 草木多益 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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