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棉便起來了,先去了理髮店,做了標準的寸頭,然後提著包,緩緩的走向仁川國際機場。
不遠處的綠茵地上,阿婆依然推著金魚餅車,和藹的笑著。棉打第一次見阿婆時,阿婆就這麼和藹,彷彿生來如此。
棉拖著沉重的包,向阿婆走去,身後留下一道淺淺的輪轍痕跡。
“小夥子,去哪兒啊?”阿婆一邊裝著金魚餅,一邊笑著問他。
“去竹島,服兵役。”棉也笑著回應。
“這一去,可遠吶。”阿婆用過來人說的口氣,長長嘆了一聲,然後又多塞了幾個金魚餅進去。棉連忙拒絕,可阿婆只是笑笑,動作依舊。
“出了仁川,再沒有這麼好吃的金魚餅了。”阿婆嘆了一聲,棉卻是呆住了。
不再拒絕,只是深深地對阿婆鞠了一躬。
陽光慢慢從東邊的雕像上落下,映在阿婆臉上。
棉左手拖著沉重的箱包,右手握著金魚餅,影子被晨光拉得好長好長。
“出了仁川,再沒有這麼好吃的金魚餅了。”棉如是想著,嘴裡咬著半塊金魚餅,可不知怎麼,淚,卻一點,一點從眼睛裡流了出來。
飛機在天空中劃出一道淡淡的線,彷彿對仁川的一封深情回執。
……………………………………………………………………………………………………………………………………………………………………………………………………………………
時光飛逝,絮失去棉的聯絡已經兩年了,但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絮出道了。很成功,她當真如首爾般閃耀。全韓國的音像店,都在放著絮的歌。繁華的商業街,到處都是絮代言的身影。
絮很忙,忙的要死,自然記不起棉,只是恍惚中覺得好笑少了什麼,可一件件事細細思索下去,絮覺得自己什麼也不缺。每天塗抹著精緻的化妝品,吃愛吃的小吃,穿漂亮的衣服,走到哪裡都會有粉絲尖叫,到各個國家去演出,賺各個國家的錢。現在和絮通話的男子,是同公司的idol,而且是最好看的那個,唱歌也好聽,人也溫柔浪漫,經常做一些小小的event給絮。
絮一邊和男子通著電話,一邊提著她精緻的粉紅色箱包,向仁川國際機場走去。
絮明天有一場日本的演出,今天要去彩排。
絮一邊往機場走,一邊左右眺望著。她在找哪位阿婆,那金魚餅的味道,在她吃過無數精緻小吃後,非但沒有忘記,反而更加銘刻於味蕾,絮每次來機場,都是行色匆匆,記不得。今天難得有時間。
絮沿著記憶找到了那片綠茵地,可綠茵地上除了奔跑著的孩子,漫步在噴泉雕塑旁的行人之外,什麼也沒有。絮繞著綠茵地走了好幾圈。神情越發急躁。
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找到。不見了,丟了。
絮緩緩走向了候機廳,呆呆的坐在座位上,若有所失的望著候機大廳的門口。
好像在等什麼……
“我在等……什麼呢?”是在等那個男人……把金魚餅買回來嗎?
可她等到飛機起飛,依然什麼也沒等到。
“出了仁川,再沒有那麼好吃的金魚餅了。”絮低語著,恍惚之間忽然明白自己終於失去了什麼。
終於明白了這句話更深層次的含義。
下了飛機後,絮給那消失了兩年的男子打了很多通電話,始終沒有打通。
……………………………………………………………………………………………………………………………………………………………………………………………………………………
棉最後還是放棄了留在軍隊,選擇拿著一筆不菲的安置費回仁川。
棉剛下飛機,就奔向了那片綠茵地。
畢竟,出了仁川,再沒有那麼好吃的金魚餅了。
當棉看到那空空如也的綠茵地,棉沒有焦急的尋找,也沒失聲痛哭。只是默默地蘸著。近二十年的時光如一日在棉的腦海裡光影閃現。
打棉第一次見到阿婆時,阿婆已經那麼老了,彷彿她生來就那麼老。二十年了,阿婆也到了年歲。
棉默默放下包,弓著身子伏在地上,身體微微的顫抖。
棉花了很大力氣去打探阿婆的訊息,最後得知,被葬在一座公墓裡。
棉帶著一束花,和近乎神聖的敬意去看望阿婆。
公墓的位置很偏僻,裡面埋葬著數也數不清的如同阿婆一樣淳樸,善良,貧窮卻樂於助人的人。
在公墓的一座新近築成的墳冢上,立著一個新的橡木十字架,它結實,沉重,光滑。
四月,天色灰暗。穿過光禿禿的樹木,遠遠地就可以看見這寬廣的外縣公墓上的一塊塊墓碑。冷風吹著那十字架腳下的瓷制花環,發出錚錚的音響。十字架中央嵌著一個夠大的凸出的圓形瓷相框,裡面有一張相片。
墓前立著一個女子。樣貌清秀,更可貴的是她身上泛著金魚餅香氣。她的名字叫瀾。
阿婆一生無子無女,瀾是阿婆的養女,跟阿婆學做金魚餅。
棉向瀾學做金魚餅,最後娶了瀾。
結婚的前一天晚上,棉除了一塊金魚餅,什麼也沒吃。
棉將金魚餅掰成兩塊,一塊稍大,一塊稍小。棉先將稍小的那塊放進嘴裡,腮一緊,一緊,便咽了下去。棉望著稍大的那塊猶豫了好久,才將它放進嘴裡,棉的腮一緊,一緊。還未來得及嚥下,淚就流了出來。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這一生的深情,終究不過一塊金魚餅而已。
……………………………………………………………………………………………………………………………………………………………………………………………………………………
李懷宇怎麼也寫不下去後面的故事。
哪怕他心裡已經演過無數遍。
怎麼也寫不下去,每個字都在流淚,每個字都在流血。
“喂?”
“秀晶嗎?”
“恩。”
“你在哪裡?”
“怎麼了?”
“我想見你。”
“晚上吧,下午還有個通告。”
“很想。”
…………
“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