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
硝煙逐漸散去，屍體也都被迅速清理，只是道路上面還殘留有斑駁血跡，述說著昨晚的殺戮。
郡守府。
曹操看著張邈屍體，臉上露出複雜之色。
“孟卓兄，對不起。”
曹操雙拳緊握，臉上露出愧疚之色，內心也極度不安。
曹操、張邈年少相識，二人乃是摯友，歷史上曹操也非常信任張邈。
他從未想過要將張邈害死，只是為了把城中軍隊調走，為關中軍入城減少阻力。
“孟德兄還望節哀。”
“我也沒想到，張府君居然會死於亂軍之中。”
關羽站在曹操身旁，輕聲安慰。
曹操猛然轉頭，雙目死死盯著關羽，沉聲道：“孟卓真是死於亂軍之中嗎？”
關羽和曹操雙目對視，只是沉默。
過了許久，曹操才嘆道：“也對，孟卓活著對你沒有任何好處，若是將其俘虜，你反而不好處理。”
“死於亂軍之中，才是他最好的歸宿。”
此時，曹操不禁有些意興闌珊。
“還請大將軍下令將孟卓厚葬！”
過了半晌，曹操鄭重向關羽行了一禮，出言請求。
“我必以諸侯之禮厚葬之！”
關羽急忙扶住曹操雙臂，而後故意責怪道：“孟德兄既然願意與我共舉大義，何故如此生分？”
不曾想，曹操聞言卻是鄭重道：“自古君臣有別，至少在大將軍新政未推行之前，仍是如此。”
“從今以後，操為臣，大將軍為君，君臣之禮不可廢也，大將軍也萬萬不可再稱操為兄長，否則何以服眾？”
關羽聞言，沉默許久，思緒忽然飄得很遠。
浚儀城外，兩軍陣中，二人對飲。
當關羽訴說自己生平理想，並以曹操及其麾下諸將性命相要挾時，曹操已經別無選擇。
事實上，縱然沒有關羽的逼迫，曹操也對關羽那種劃時代的思維所觸動，有心想要放下所有跟隨其左右。
只不過，曹操當時仍舊拒絕的斬釘截鐵。
大風起，旌旗獵獵，關羽臉上滿是肅殺之意。
反觀曹操，除了才開始的震驚，情緒反而變得十分平靜，就這樣靜靜凝視著關羽。
“雲長，今日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投降與你。”
聽著曹操斬釘截鐵的拒絕，關羽臉上逐漸露出失望之色，聲音有些嘶啞的說道：“孟德兄，莫要逼我。”
關羽雙目充血，拳頭緊握，很顯然在努力剋制著自己。
正如關羽所言那般，他已經掏心掏肺給曹操，無論如何也不會放任對方離去。
然而，曹操畢竟是關羽極其欣賞的豪傑，不願意對方如此窩囊的死在自己手中，故此內心十分掙扎。
曹操靜靜凝視著關羽，而後為自己斟滿酒，閉目品嚐著美酒的甘醇。
“雲長以為，操麾下將士如何？”
突如其來的話題，卻讓關羽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他仍舊如實答道：“夏侯惇、夏侯淵勇冠三軍，擅長統兵作戰，乃不可多得之將才。”
“曹仁、曹洪二人亦熟讀兵書，知兵善戰，能夠統御一方。”
“更兼，曹仁、曹洪乃孟德族人，夏侯兄弟乃孟德姻親，實乃孟德肱骨之臣也。”
曹操微微頷首，然後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我曹氏雖非世家豪族，卻也並非普通家族，操能有今日成就，多賴家族鼎力支持，更有幾位兄弟奮死作戰。”
“故操之基業，非一人私有，而歸整個宗族所有。”
“若今日操棄基業而投奔雲長，則必失人心，縱然幾位兄弟迫於局勢投奔雲長，亦是心中不忿。”
“更兼四人乃操舊部兼族人，縱然舉族投奔，雲長又將如何使用？”
“若將眾人盡數歸操之麾下，難保關中舊部心中不服，亦恐有人進讒言，說操結黨營私，圖謀不軌，彼時將軍又當如何處置？”
“若將眾人分散，難保他們不會心生怨恨，認為自己等人舉族投奔，卻被大將軍所忌憚，日後定生掣肘。”
關羽聽到這裡，卻是冷靜下來，久久不語。
直到此時，他才知道縱然招降了曹操，日後也會留下很大禍端。
正如曹操所說那般，假如曹操舉族來投，關羽還真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曹氏諸將，以及曹操舊部。
將這些人都歸曹操管轄，莫說關中諸將會心生芥蒂，就連關羽自己都不放心。
假如拆分，也正如曹操預料那樣，曹氏諸將前來投奔本就不情不願，再被如此對待，早晚必成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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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關羽陰晴不定的臉色，曹操卻是忽然嘆道：“操有一計，可解將軍之憂。”
關羽聞言，急忙問道：“孟德何計？”
曹操正色道：“依將軍所言，我若依附，則將軍日後主軍事，操主政事。如此，曹氏諸將跟在操身旁，也無立功機會，倒不如全部拆分。”
關羽皺眉道：“可是孟德兄方才不是說過，拆分容易引起諸將不滿麼？”
曹操輕笑道：“若我舉族來投，諸將心中自然不忿，絕對不能拆分。”
“然而，若是曹某戰敗，操與諸將盡被將軍俘虜，非但沒有性命之憂，反而受到大將軍厚待，將軍再如此安排，諸將豈敢有絲毫怨言？”
關羽聞言先是有些發愣，繼而恍然大悟。
曹操如今雖然只佔據一郡之地，卻也算是有家有業，有兵有將，曹氏諸將自然與有榮焉。
這個時候，曹操若是舉族投奔關羽，諸將心中不忿顯而易見。
可是，假如曹操以及諸將被關羽擊敗，而後盡數被俘，也就代表曹氏基業的覆滅，那時關羽再施以恩惠，重用曹操以及曹氏諸將。
同樣是投降，以這種方式投降，曹氏諸將非但不會有怨氣，反而會感恩戴德。
那個時候，無論關羽如何拆分曹氏諸將，他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
所以說，關羽若想得到曹操以及曹氏諸將，又想解除後患，就必須先打敗曹軍，在以勝利者的姿態去招攬才行。
“我，能信任你麼？”
想通其中關鍵，關羽卻是盯著曹操，輕聲問道。
曹操直視關羽眼睛，道：“信與不信，在乎將軍，若不信，可在此地斬吾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