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烈的寒風打著尖厲的呼哨，狂暴地掃蕩著白茫茫曠野中的一切。落盡了葉的古樹向灰沉沉的蒼穹伸張著炭條似的枝杈，軀幹在暴怒的北風中不斷四處搖擺。
無窮無盡的狂風自遠處朦朧的群山輪廓刮來，把雪原上厚實的積雪，吹成一條條肆意舞動的巨龍，衝向裹成粽子似得蹣跚旅人。
清冷的荒野上迷漫著白色的粉末，如煙環繞，似霧漂浮，卻沒有煙霧的柔軟，打在臉上好似針扎。
牽著馬的旅人們壓低了覆蓋著的兜帽，抵抗著風雪艱難前進。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進入北境已經半個月了，淒冷、愁苦的氛圍不斷環繞著整隻騎隊，騎手們靜悄悄的，誰也沒有心情開口交談。
最前方行走的二人顯得格格不入，獨立於隊伍之外。自南部山脈一戰後，洛奇、拜爾德兩人就明顯被護衛們孤立。
雖然見面還能勉強打個招呼，但無論是聚餐還是休息的時候，都沒有護衛願意與他們呆在一塊。
曠野的天邊出現一道黑線，銀裝素裹的巨城漸漸掀開它神秘的面紗，北境的明珠聳立在無盡的雪原之上，巍峨不動。
"前方就是傑爾喀拉。"拜爾德沙啞的嗓音響起，讓整個騎隊產生騷動，護衛們的眼神再度亮起，心知這場艱辛的旅途終於要結束了。
"上馬，全速前進。"威廉果斷下令，激勵道："這一路辛苦各位了，先進城找個旅店，好好犒勞諸位一番。"
"是。"隊伍中爆發出歡呼，護衛們紛紛上馬。馬鞭抽動，快速奔行，一道雪塵揚起在騎隊後方。
磚石砌成的古城經歷了歲月的洗禮後早已風光不在，泛黃的城磚、斑駁的牆面訴說著兩百年年的風風雨雨以及這片大地之上人主的辛勞。
兩名守衛縮在城樓火爐旁取暖，聽到了馬蹄聲後，目瞪口呆地看著遠方奔來的雪線。
一名年輕的守衛驚慌下，拿起了地上的號角，放在嘴邊就要吹響。
"啪。"年老的守衛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後，訓斥道："笨蛋，冷靜點。"
年老守衛從城樓探出頭向下張望半晌後，吩咐道："走，跟我去城門口。"
2米高的健馬停步在城門口，威廉一行人正等待著守衛的盤問。
年老守衛看著領頭的俊朗少年華麗、繁飾的衣著和金閃閃徽章皺起了眉頭，守城多年養成的眼力勁告訴他，這絕不是一般人。
"傑爾喀拉規定平民入城不準攜帶武器。"年老守衛試探道："請問你們是？"
"坦普利?威廉，來北方軍赴任軍職。"威廉簡短地答道。
"那沒問題，請進，快請入城。"年老守衛開啟檔杆，熱情地邀請道。
威廉策馬入城，頭也不回地向拜爾德下令道："帶我們去最好的旅店。"
"是。"拜爾德出列，驅馬趕到隊伍最前段，帶領眾人向最繁華的城南行去。
待人馬遠去後，年老守衛趕忙拽過一旁的同伴，交代道："去通知防衛官，這夥人應該是從王都來的。"
寬敞的大街上行人不多，都穿著厚厚的棉衣，將身體包裹地嚴嚴實實的。
道路旁一名鬚髮皆白、衣衫破舊的老者揮舞著手中的紙張，不斷高聲叫喊著。看見大路上的騎隊時，他眼神一亮，直接小跑到衣冠華美的少年坐騎旁。
"大人，我這有最新式的武器發明，您要不要看看。"老者腆著臉，將圖紙遞了上去，完全沒有一絲身為年長者的自覺。
威廉有些吃驚，但還是接過了紙張，端到臉前檢視。
"這是一份火藥箭的圖紙，殺傷力絕對包您滿意。"老者揉搓著雙手，期待少年肯定地答覆。
紙張上畫著長約一米五的箭桿，5寸長的槍形箭頭，箭鏃後部綁附長7至8寸、粗二寸的火藥筒。
為什麼這種人會在大街上，像出售貨物一樣叫賣戰爭發明。威廉不解地盯著老者，想要找出端倪。
"老哈利，就別拿你那種不找邊際的想法出來丟人現眼了。"拜爾德點出老者的姓名，又催促道："趕緊回去吧，我們還有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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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亂說些什麼。"老哈利破鑼一樣的嗓音響起，他也明白了這隊伍裡有本地人，惱羞成怒道："等等，我有新作。"
在手中的一踏踏紙張中翻找，抽出一張畫著騎士的圖紙，老哈利故作神秘將東西遞了上去。
披甲的戰馬只露出四蹄懸地，披甲的戰士只露出一雙眼睛。
從頭到腳都嚴密包裹的重鎧，只在眼睛和鼻孔上留出兩條小縫。
甲片與甲片互相枝杈咬錯成甲，僅僅從樣式上來看就能知道這種騎手在戰場上的殺傷力。
威廉心頭一顫，看向老者的目光裡驚疑不定，低聲問道："這僅僅是設計，有沒有鎧甲的構造圖？"
"怎麼沒有，具體的打造方法我藏在家裡。"老哈利將頭一揚，自豪道："老夫可是北境最著名的鐵匠，只要能弄來材料，我就把實物打出來給你看。"
"少爺，老哈利以前的確有很能耐。"拜爾德策馬來到身邊，堅定道："但現在他腦子出了點問題。上次資助他打造火藥箭的錫德里家族，可是被坑的血本無歸，這事已經在傑爾喀拉傳遍了。"
"嗯，我知道了。"威廉平靜地回答，又問道："我們要去的旅店叫什麼名字？"
拜爾德沒想到話題跳得如此之快，但還是如實地說明道："眨眼雪鼠。"
"走吧。"威廉將圖紙塞回了老者手中，驅馬準備離開。
老哈利不由一楞，好像遇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大聲的勸阻道："大人，您再仔細瞧瞧啊。不騙你，這真是正經裝備啊！"
他追著騎隊不停地奔跑，但前方的騎隊漸漸消失在街道上，不見蹤影。
腳下一滑，身體順著凝結的冰面摔倒。累壞了的老哈利仰躺在冰涼的地面上喘著粗氣，樹皮般的雙手死死握緊呈拳。
掙扎想要起身，可他已經不再年輕，不斷傳來的痛楚讓蒼老的面龐抽搐在一起。
兩條憂傷的白眉鬱結在一起，就好像整個人失去希望一般。
白茫茫的熱氣打在半空中，彷彿是兩行不甘失敗的眼淚。
"費滋。"威廉在馬上招呼自己的貼身侍從，在他耳畔低語了一陣。
費滋點頭，翻身下馬。果斷將馬匹轉交給一旁的護衛，離開了騎隊，朝著來時的道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