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陰暗、低矮的土牆上爬過一隻壁虎。一隻從籠中伸出的小手精準地捉住它，兩指卡在腹間。
壁虎掙扎地扭動四肢，露出白嫩的肚皮，尾巴在抵抗中脫落，掉在地上一跳一跳的。
一個七、八歲的瘦弱男孩拎起它，在灰塵、泥土滿布的衣服上蹭了蹭，把它掰成兩截塞入嘴中。
籠裡其他小孩羨慕地看著，吞嚥口水的聲音不時響起，只是看向男孩的眼裡帶著懼怕。
男孩眉頭緊皺，看來味道並不是多好。他小小的臉蛋上流露出不屬於這個年齡的堅韌，在地上摸索了半天，撿起那根掉落的還在晃動的尾巴，毅然決然地也塞入嘴中。
男孩從靠牆的黑暗一端離開，走向籠子正中央。牆壁上昏暗的燭臺照亮了他稚嫩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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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走出的男孩面龐上帶著紅腫，臉上還有幾道血痕，看來是不久前經歷了一番扭打。狼一樣狠辣的眼神裡，閃動著不屈地對生地渴求。油油的短髮應該有好久沒有清理，衣衫的邊角被扯破成好幾條碎布。
籠子裡很擠，一群群的小孩扎堆在一起。路上的孩子們懼怕地緊縮身體，為男孩讓開道路。
滿是尿液和排洩物的籠中，基本沒有多少乾淨的地方。但籠子中央鋪著破革與茅草，能坐在這上面的基本都是身高體壯的大齡男孩子。
男孩眼裡閃過一絲難得的溫柔，屈身坐到這裡唯一一名女孩的旁邊。
女孩年紀稍小，蓬頭垢面的。長長的秀髮四散開來，遮住了原本俏麗的面容。
"哥哥。"小女孩怯生生地叫道，又指了指掛在牆上裡面空蕩蕩的鳥籠，問向稍大一點的男孩："那個漂亮的小哥哥被抓走了。他還能回來嗎？是不是我也會被抓走，然後就再也見不到哥哥了。"
雖是在發問，但小女孩陳述的語氣平靜地揭開血淋淋的傷疤，控訴著世界的殘酷。
"不會的，誰也不能分開我們兄妹。"男孩靠近，一隻手將摟住小女孩背部，將她瑟瑟發抖的身軀攬入懷內，堅定道："不要怕，我一定會帶你逃離這裡。"
一定！男孩未經修理的長指甲深深嵌入肉內，狼一樣的雙眼裡展露出毫無動搖的決心。
不知過了多久，暗無天日的房間內，時間彷彿已經失去了意義，
籠中的人們為了節省體力，沒有一個人願意發出聲音。只有腹內飢餓的轟鳴響徹在陰森的牢內。
"嚓嚓嚓"的聲響傳來，鐵籠後的泥牆發出輕微地顫抖，彷彿有什麼在逐漸靠近。
"這是，這是挖牆的聲音。"一名老者從籠中站起，激動地大喊。
"是那邊傳來的！"旁邊鐵籠中的婦人指向關押著孩子們的囚籠。
"快去看看。"最左邊的鐵籠裡一名成年男子壓低聲音催促孩子們。
囚籠中央身材最高大的胖小孩果斷向牆角衝去，一路上粗暴地推開了所有擋著的孩子
"好像，真的有人在挖牆。"小胖子把耳朵貼在籠子上，高聲道。
"真的嗎？"不知是誰發出疑問，再一次地確認，就怕眼前轉瞬即逝的希望偷偷溜走。
小胖子在籠內竭盡全力地探出頭顱靠向泥牆，可他的腦袋太大了，卡在鐵條的縫隙間半天才拔出來。
"是真的。"小胖子高興地差點要跳起來。
牢內發出歡呼，一片嘈雜的聲音響起。上百種嗓音交織在一起，喜悅、興奮、激動、心酸、悲痛共同合奏出一曲名為希望的交響樂。
"都安靜點，想被人發現嗎？"最先發言的老者說憤怒道。
籠中再一次陷入沉靜，不過這一次，人們眼中燃燒著名為自由的火焰。
尤金握了握妹妹發顫的小手，輕聲道："我去看看。"
尤麗在身後拽住哥哥衣衫上破舊的布條，小腦袋不停地搖晃。長髮散開，帶著黑泥的小臉上是濃濃的擔憂。
"沒事的，不會有危險。"尤金兇巴巴地臉上擠出安心地笑容，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道："放心吧。"
尤金走到靠牆的一側，從身後戳了戳斯芬克的脊背。
小胖子不悅地轉頭，對上尤金狼一樣狠辣的目光後，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斯芬克摸了摸脖頸上的傷痕，不情願地挪了挪身子，給尤金騰出半個身位。
尤金將耳朵貼在籠子上靜靜聆聽。
"嚓嚓嚓"的聲響一陣陣地傳來。好像有人在用鏟子挖著這堵低矮、斑駁的泥牆。
聲音越來越大，泥牆的顫抖也越來越厲害。好像還聽到了潑水的聲音，乾涸的牆面上漸漸出現水跡。
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滿臉疑惑的尤金暗自想道，心中百感交集。
一絲昏黃的日光從泥牆底部透過，牆底的泥土被捅開，摔入牢房內。
這面阻礙自由的高牆終於在今日透出了一絲曙光。
陰暗的牢房中，被囚禁的人們不禁屏住了呼吸，全神貫注地看向這裡。
"嚓嚓嚓"，尖銳的物件不斷刺穿泥土。亮光越透越多，地面上散落的溼潤泥土越積越厚。
一個狗洞顯露在泥牆底部。
一個瘦小的身軀正從狗洞中鑽入牢房。
熟悉的華麗衣著，是那個被帶走的小孩。他，居然回來了！
小孩爬行在地上，上半個身子透過洞穴。他，伏在地上抬起了頭，仰視四周。
尤金發現，就在對視的瞬間，趴在地上仰望自己的小孩，不知何時與自己調換了身位。
他站在雲端的天堂裡，向下散出天使般救贖的光芒，寬大的羽翼庇護了牢房中所有人。
一顆晶瑩的淚水順著尤金陰鷙的臉龐滑下，滴落籠中四散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