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小院裡站穩了身形。
林辰東抬頭一看,陽臺上一個容顏憔悴的老人坐在竹編躺椅上,眯著雙眼,他甚至第一眼都沒認出那人就是趙輝。
短短的一個月,原本滿頭黑髮的漢子,鬢角處的黑髮裡參雜了不少的白頭發。
“爸,我們回來了。”趙琳菲對父親道。
“大叔。”李墩兒也忙著跟趙輝打招呼。
趙輝一見林辰東出現在院子裡,混沌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彷彿一瞬間恢復了全部的神采,露出個開懷的笑容,準備下臺階。
他心疼自己的核桃樹不假,但是他更揪心進了局子的林辰東,那是什麼地方?林辰東受欺負怎麼辦?吃不好睡不好怎麼辦?林辰東一天不出來,他便擔心一天,整夜整夜的失眠,一個月前挺壯的漢子,險些熬垮了。
林辰東連忙走上前,沒讓趙輝下來,看著眼前從漢子變成小老頭的趙輝,他勉強擠出個笑容:“趙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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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裡面沒受氣吧?”
趙輝伸出手,抓著林辰東的雙臂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看了個遍。
林辰東一個勁的搖頭,表示自己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趙輝顯然是將林辰東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
“趙叔,明年我來幫你種核桃,過不了幾年,咱的核桃園還能跟以前一樣。”
“好,好……”
趙輝笑的合不攏嘴,那天林辰東走了之後,趙輝突發腦梗塞,幸虧是毛細血管,住了半個月的院也就沒有大礙,可頭髮卻在那段時間白了不少。
“東子,我真想有你這樣一個女婿。”動情之計,趙輝吐出這句話。
“一個女婿半個兒啊……”
“爸,您別亂說,林辰東有他自己的事業,怎麼能留在這裡。”
“我只是隨便說說,開玩笑而已。”
“別隨便說說,我從小沒見過我爸什麼樣,以後您就是我爸,也別半個兒,以後您就把我當成您兒子。”
林辰東鄭重其事的說道。
“好……好……快進屋……”
趙輝將林辰東拉近客廳,“一家人”總算又聚在一起了。
林辰東本想去下廚,可是這次,趙琳菲說什麼也沒同意。
整整半個下午,趙琳菲都在廚房忙活,時不時的聽到客廳傳來的大笑,趙琳菲的臉上第一次露出個笑容,當然誰也沒有看到。
吃完飯的時候,林辰東著實有些驚訝,一個月沒見,趙輝的廚藝猛增,幾個家常菜做的可是相當不錯。
“東子,是不是很驚訝?”
李墩兒一臉壞笑的看著林辰東道:“我們的趙琳菲小姐,居然去縣城找了個飯店打工,目的就是學習做菜。”
“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趙琳菲說完,夾了一筷子的菜,送到了父親跟前的碗裡。
以前林辰東無意間說的一句話,卻被趙琳菲記在了心上。
這一晚上,林辰東吃了很多,也第一次喝了很多酒,哪怕他曾發誓出了拘留所的門後,自己會更加的穩重。
可這一次,他想陪著趙叔好好喝上一頓兒,因為明天他和李墩兒就要走了,不過他發誓明年會回來種核桃。
第二天一早。
林辰東收拾好衣服,換上一套秋裝,走下樓。
趙琳菲在客廳嗑瓜子、看電視,直到林辰東下了樓,她卻並未回頭,眼睛一直盯著電視,只是手裡的瓜子沒再往嘴裡送。
林辰東沒說話,徑直走進廚房,做飯其實很考驗一個人的耐心。
尤其是麵條——手擀麵。
和麵、擀麵、切絲,每一步都能讓人全身心的投入進去。
等李墩兒下樓的時候,趙輝正好也來到了客廳,四個人開始吃飯,這一次誰也沒有說話,甚至沒有人誇讚林辰東的炸醬麵如何如何好吃。
吃完離別飯,林辰東和李墩兒走到小院,在此時之前趙輝也已經開啟了大門。
天剛剛拂曉,林辰東感覺到了一絲涼意,已經是中秋時節,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
“趙叔,回去吧。”
“是啊,明天一開春,我跟東子就來幫您種核桃。”
“好……李墩兒、東子你們兩個路上小心點。”
風吹過林辰東的臉,他和李墩兒一起上了車,只是開門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小院,和兩條趴著在籠子裡的大狗。
車駛出小院,林辰東再一次回頭,除了大門口外的趙輝在朝著他們招手外,趙琳菲卻始終沒有出來……
林辰東用力的朝著趙叔揮揮手,在轉過一個路口後,看不到他的身影後,才轉過了頭。
“東子,咱是先回BJ,還是先去看乾媽?”
“先回BJ,買點東西再回去。”中秋佳節,林辰東準備購物,然後在回老家。
除了沿途高速路的收費站外,皮卡車一路暢通無阻的回到了大首都,可剛到三環就堵上了,看看表是早上八點。
“對了東子,這個給你。”
李墩兒想起了什麼,趁著堵車這個功夫從兜裡掏出一個信封,抬手拍在了林辰東的懷裡。
“什麼?”
林辰東抬手一摸,不用問是錢。
“收著吧。”林辰東抬手要還給李墩兒。
李墩兒抬手將林辰東伸過來的手擋了回去:“怎麼著,沒機會同窗,沒機會扛槍,可這分贓是你說的。”
“這段時間你賺的錢都給了我媽,這錢……”
“扯淡。”李墩兒咧嘴一笑,“那也是我媽,雖然是乾媽。”
“墩子……”
“得得得,就兩萬塊錢,婆婆媽媽幹嘛。”
“行,那這錢我拿著。”林辰東沒有在廢話,自己說過兩個以後一起分贓的。
“這就對了。”李墩兒笑著道。
現在是上下班的高峰期,不堵車才怪呢。
“東子,丫趕明讓咱們皇城申報個吉尼斯世界紀錄吧,堵車時間最長的城市。”李墩兒點了根菸,邊抽邊發著牢騷。
好在時間不長,半個小時後,皮卡車跟著車流開始蝸速前行。
最終,林辰東和李墩兒來到了十里河市場,這裡可謂是一片喜慶,因為今天正是八月十五——中秋節。
林辰東趕回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回家過跟母親過中秋節。
整個市場裡,大多店面,或裡或外、或掛或擺,都有一樣東西——兔兒爺。
四合院長大的孩子,恐怕沒有人不知道“兔兒爺”的來歷。
老舍先生在《四世同堂》中對兔兒爺有過一段生動的描寫。
“兔兒爺”文化誕生於明代,清代達到鼎盛,後來世人為傳承紀念這種老文化,把“兔兒爺”定為首都的中秋節習俗標誌之一。
以黏土與紙漿為原料,用模子進行翻塑,手工上色描金,這些年兔爺愈來愈受到人們的追捧。
小兔兒的確做得細緻:粉臉是那麼光潤,眉眼是那麼清秀,就是一個七十五歲的老人也沒法不像小孩子那樣的喜愛它。
臉蛋上沒有胭脂,只在小三瓣嘴上畫了一條紅線,兩個細長白耳朵上淡淡地描著點淺紅。
這樣,小兔兒的臉上就帶出一種英俊的樣子,倒好像是兔兒爺中的黃天霸似的……”
林辰東想起落寞的兔爺一陣唏噓不已。
兔兒爺曾是孩子們最喜歡的玩具之一,解放後隨著時代的變遷逐漸沒落,一度在市面上幾乎絕跡。
現在,在BJ城會做兔兒爺的估計也不超過二十人。
“三分坯,七分繪。”兔兒爺是用模子翻塑的,先要挖泥、取泥、溜泥,把泥弄熟到不粘工作臺,再放入兩面模裡,可以根據不同作品放點棉花、麻之類的輔料。
大致成型後要用水修坯,颳去毛刺和多餘的泥,張忠強戲稱是為兔兒爺“洗澡”,還要扎耳朵眼兒。
陰乾五六天後,把前後兩片粘在一起,在身上刷層膠水,才開始上色。兔兒爺的神韻,全靠彩繪和開臉點睛。
“走,買個兔兒爺。”
李墩兒說話間,大步走進了一個專門賣兔兒爺的店鋪。
千姿百態、異常可愛的“兔兒爺”映入眼簾,有左手託臼,右手執杵者;有頭戴金盔,身披甲冑者;有短衫擔物,有如小販者;有飲酒跳舞,有如燕樂者,形態栩栩如生,令人拍案叫絕。
李墩兒算是祖輩的老京油子,他對兔兒爺有種先天的喜歡。
林辰東則不同,他出生在京郊,有人也許以為首都人的文化都一樣,其實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別說文化不同,就連方言都不同。
就拿李墩兒來說,他標準的南城口音,說話烏凸、語速快的讓人聽不大清楚。
林辰東土生土長的京郊山村,語速慢,聽著更近似於標準的普通話,或許也是因為沒生活在皇城根,對兔兒爺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所以,李墩兒興致勃勃的挑選兔兒爺的時候,林辰東則在一邊閒著,最後索性一個走出來,去逛地攤。
“老闆,這碗多少錢?”
突然,一個女孩的聲音傳來,林辰東一愣,尋著聲音的方向看去,一個女孩曼妙的背影映入眼簾。
女孩頭上帶著一對白色兔耳朵的絨毛裝飾品,這小兔兒爺的打扮很可愛,不過可愛歸可愛,這也就在大首都八月十五的時候不會讓人誤會,換一個地點,換一個時間恐怕很容易讓男人們起歪心。
林辰東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她,心下有些遲疑,想上前去打招呼,卻又心有隔閡。
女孩蹲在地上,伸出纖細白皙的玉指,在白瓷碗上彈了一下,發出那悅耳的聲響,只是還想再敲的時候,攤主伸出雙手將碗摟在了懷裡。
“這東西貴著呢。”
小老頭也沒說別的,只是護著自己的碗,像是護著個寶貝疙瘩一樣,憑怕碎掉是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