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先有人道，後有人。
故萬靈之長為人，其餘生靈反常之行皆為妖。
庚申夜月華，其中有帝流漿，其形如無數橄欖，萬道金絲，纍纍貫串，垂下人間，受其精氣，即能成妖。
天地間為何會有帝流漿，或許沒多少人知道。
但妖族皆是世間尋常的飛禽走獸所化，這一點眾所眾知。
不過，妖族也未必就有多可怕，即便開了靈智和法門，也只是有些智慧，力氣更大些的野獸罷了，一旦化為人形，若是未曾修行，更是不比凡人強多少，尋常修行者就能隨意拿捏。
很顯然，這批蛇妖便是如此。
才剛剛化形，就被佛宗高人抓到這重華城中，供給權貴當玩物。
畢竟是重華城的權貴，糜爛之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尋常的人類美女怕是早就玩膩了，心思打到了更有特色的蛇妖身上，倒也正常。
“那批蛇妖還在寧王府上？”監丞微微皺眉。
這時，一道道身影都從學宮深處飛來，有身披大氅的各學學博，還有各學的教諭們，顯然是學官們發現學宮被陣法封禁，都趕過來檢視情況了。
隨即，有一名穿著寶藍色長袍的年輕男子飄然落在人群之中的空地上。
赫然是那位越閣主，也即這重華學宮的祭酒。
“祭酒大人。”
“見過祭酒大人。”
眾多學官、學子一見之下，紛紛行禮。
“情況我都看到了。”越閣主掃了一眼眾人，澹澹道：“我這就將那王府內的十五名蛇妖攝來，但在確認之前，在場所有人都不得離開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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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沉默以對，顯然沒人敢違逆這位祭酒的意思。
作為人宗某一秘閣的閣主，放眼天下也是聲名赫赫的修行高人了，即便是皇族在這位祭酒的面前也要恭敬以待，更何況是這些權貴呢？
只見越閣主手中出現了一支毛筆，在虛空中隨意劃了幾下，當即有一個個光字憑空出現。
下一刻，十五道身影憑空出現在了泮池旁的空地上。
赫然是十五名如舞女般身著紅裙，身姿曼妙的年輕女子，特意改裁後的裙間，還能看到一抹白皙纖細的腰肢，個個容貌嫵媚，赤足而立，慌張地看著圍觀她們的人類。
“唔。”越閣主打量了一下，微微頷首道：“果然是解憂蛇所化的蛇妖。”
“好一群蛇妖！”
賓客人群之中，當即有人怒道：“竟敢下毒殺害我大虞皇親和重臣貴屬，還有這麼多重華學子，當真是膽大包天！”
眾人的目光聚觀之下，特別是其中一道道修行者的目光，蘊含的壓迫感更是讓這些蛇妖難以抵抗，一個個都腿腳發軟地跪坐在地上，恐懼地抱在了一起。
林瀾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默默看著這些蛇妖。
他沒看到她們的死局。
如果真是殺害這些人的兇手，肯定會被處死的，那就說明，這些蛇妖或許並不是真正的兇手。
關鍵是……他怎麼看，這些孱弱的蛇妖都不像是他的終局之中，那只掀起滔天海嘯的可怕蛇影，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或許，有一定關聯？
“安靜。”
越閣主的聲音響起，瞬間壓過了眾人激動憤慨的呼喊聲。
他掃了一眼眾人，澹漠道：“就算要處死，也輪不到你等喝罵，這些蛇妖既然化形為人，那便同為人道，有此境遇，報仇亦是理所應當。”
眾權貴這才安靜下來，同時也反應過來，原來這位越閣主竟還未忘記人宗昔年的理念。
人宗，奉行人之道，以人為本。
當年的初代國師雖清掃天下群妖，但也只是針對那些為禍之妖，包括為禍之人也同樣殺之，而開創的人宗，更是大開方便之門，無論人還是妖，只要入了人道，條件符合，便可拜入人宗，堪稱是有教無類。
只是，這八百多年來，道佛再次興起，斬妖除魔之風盛行，人宗也逐漸式微，妖族也被殺的不敢露頭，這等理念自然就被人澹忘了。
待眾人安靜下來，越閣主又看向了這十五名蛇妖女子，開口道：“說說吧，你們是何時下毒的？”
蛇妖們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看到附近那些熟悉的屍體，這才反應過來。
其中一名似乎是為首的蛇妖女子盈盈跪倒，慌張地說道：“回稟高人，小妖和妹妹們都被那法光寺的和尚封了法力，清除了體內毒液，又化作人形，毫無反抗之力，又如何毒殺這些可……這些貴人們？”
越閣主轉頭看向了藥學的學博。
那高挑女子，也即是姓言的藏書令，此時也在打量這些蛇妖，見越閣主的目光看來，她便微微點頭，說道：“她們確實沒有下毒的機會，不過……我能感覺她們的血脈氣息被引動過，但既然被封了法力，想來此事與她們無關。”
“無關？”越閣主微微點頭，倒也沒出他的所料。
隨即他又看著這群蛇妖女子，說道：“既然這些人是因為你等而死，自然是有人在替你們出手報復，你們可能想到有誰？”
蛇妖女子們聞言，頓時你看我我看你，隨即那為首的蛇妖女子開口道：“回稟高人，我們也不知道。”
“哦？是嗎？”越閣主微微眯起眼睛，以他的眼力，自然一眼就看出來，這些蛇妖之中，有幾人明顯頗為緊張，顯然是懷有心事。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秦藏書，你來吧。”
站在一旁的學官人群前排，一名身穿鵝黃長裙，容貌只是中上，但氣質溫婉如水的年輕女子走了出來，赫然是琴學的學博，亦是一名人宗秘閣的藏書令。
只見秦藏書看向那十五名蛇妖，一翻手就取出了一隻玉笛，在唇前輕輕吹奏了起來。
笛音並未擴散開來，周圍的人只能聽到若有若無的笛音，幾乎所有的笛音都化為無形的波紋籠罩著這十五名蛇妖。
眨眼間，十五名蛇妖就變得眼神茫然起來，渾渾噩噩地看著秦藏書。
“越閣主請問吧，她們會誠實回答你的。”秦藏書輕聲道。
越閣主嗯了一聲，看著十五名蛇妖女子，開口問道：“說吧，你們覺得有誰會替你們出手報復？”
為首的女子渾渾噩噩地跪坐著，過了半晌才回答道：“恐怕……只有小妹了。”
“小妹？”越閣主微微皺眉，問道：“小妹是誰？”
“小妹是我們姐妹中是最後一個化形的，所以是小妹。”為首的蛇妖女子眼神茫然地說道。
越閣主問道：“她能做到這般輕易地毒殺十餘人，卻查不出痕跡嗎？”
為首的蛇妖女子呆滯了數息，才說道：“應該可以，小妹是我們所有姐妹之中唯一不同的，她是解憂蛇之中的王族血脈‘夢蛇’，生而覺醒神通，毒殺過很多來犯青幕山的人。”
“先天神通？”
“是妖族的血脈神通！”
“上古夢蛇？”
“是返祖之妖！”
此言一出，周圍的修行者們紛紛震驚出聲。
妖族尋常的飛禽走獸，開了靈智和法門也沒什麼變化，但有些特殊的妖族，一旦開了靈智法門，血脈覺醒，返祖歸源，就有可能覺醒先天神通！
就像是人類之中極為罕見的天生靈光之人，也擁有先天神通一樣！
“夢蛇？”
越閣主沉吟了少許，問道：“她在哪？”
“不知。”為首的蛇妖女子呆滯地回答道：“但小妹一直說，她感受到了祖的呼喚，祖在呼喚她，所以五年前她離開了青幕山，她說呼喚的方向來自於東南方向，正好是重華，或許會來重華看看。”
“看來，那只夢蛇應該就在重華城了。”越閣主微微眯起眼睛。
而人群之中，林瀾默默聽著這一切，心中若有所思。
夢蛇？
他回想著終局中所見的場景，忽然有了些猜測。
難道說……殺了他的人，就是夢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