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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雙向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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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慕又跌下陡崖了?

不對, 他為什麼要用個又字。

喬雙鯉望向封宇舟, 他擔憂焦慮神情完全不似作假,總是急急回頭向身後張望, 焦躁不安的模樣。滑到嘴邊的疑問有咽了回去,喬雙鯉立馬站起身, 嚴肅認真:“在哪裡?她怎麼摔下去的?”

“在……在……”

封宇舟眼迷茫了剎那,轉眼堅定下來, 急急疊聲到:“野鹿溝!她在野鹿溝!”

喬雙鯉瞬間變了臉色。野鹿溝?怎麼會在野鹿溝!

身後窸窸窣窣, 伊頓他們被吵醒了,等聽完後坎貝爾不屑嗤了聲, 完全沒當回事,嘲諷道:“又做夢了?”

“不是夢,是真的——哎!真的,晚了就來不及了!”

封宇舟急的上火,第一次硬聲頂了回去。

“我跟去看看。”

喬雙鯉毫不猶豫變了黑貓, 躍到封宇舟身邊。

“如果真在野鹿溝, 那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伊頓皺眉, 當即決定:“我跟你們一起去,如果我們一小時沒回來的話坎貝爾你就立刻報告老師。”

“嘿伊頓,你怎麼跟著他們胡鬧!”

不滿抱怨的金雕被斜了眼, 登時噤了聲。喬雙鯉感激望了伊頓一眼,兩貓一鳥消失在黑暗深處。

深夜,淅淅瀝瀝的雨落到陳年腐葉上,激起深秋的寒意。雨從傍晚開始下, 雖然不大但卻一直都沒有停,聽的人心煩意亂。被毛被雨淋透後又重又冷,小黑貓甩頭打了個噴嚏,爪墊奔跑踩過溼滑樹幹,愈發擔憂:“席慕怎麼會去野鹿溝?”

喵聲穿透雨幕,周圍全是漆黑森暗的高大樹幹,更顯他們的渺小。黑暗中惡意窺視的目光如影隨形,又是那些昆鬼。壓下心中陡然升起的怒火,喬雙鯉緊跑兩步,追上前面跌跌撞撞帶路的黃白狸花。封宇舟每一步都極為艱難,被雨絲糊的睜不開眼,但卻仍努力跑到最快,上氣不接下氣:

“不,不知道。我看到她掉下去了!”

“你看到了?”

喬雙鯉心中驚疑不定,陡然響起的炸雷卻掩蓋住了他的話語,炸雷雨聲中只聽伊頓凝重沉聲道:“前面就是野鹿溝了。”

匹練般雪白閃電貫穿蒼穹,照亮陰森幽暗的夜幕,也照見前方不遠深淵般漆黑的深溝。小黑貓跳上溼滑亂石,急不可耐向下望。野鹿溝長望不到盡頭,深不見底,黑暗中只有嶙峋銳石和慘白骨骸——那全都是積年累月的野鹿骨頭!

傳說每隔三年都會有成群野鹿在月夜中在野鹿溝跳崖自殺,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這裡地勢複雜險峻,極易迷路,若稍有不慎墜崖大機率被崖下尖銳骸骨戳的腸穿肚爛一命嗚呼,也難怪封宇舟會如此焦急!

“席慕!”

“席慕你在嗎!”

焦急擔憂的呼喚聲迴盪在漆黑密林中,又被密密麻麻雨聲遮蔽,完全傳不了多遠!喬雙鯉站在石上不停向下張望,擔憂至極。

“你是在哪裡看到的?!”

“這裡,應該是這裡!”

封宇舟鬍鬚上掛著雨珠狼狽不堪,渾身都被淋透了,冷的渾身打顫。顧不得多說,喬雙鯉跳上邊緣岩石張望,尾巴不安甩動。

“我看了一週,沒有發現人影。”

黑暗中一抹白飛出,扇動翅膀落到小黑貓頭頂,歉意道:“我翅膀全都溼了,更低的地方飛不下去。”

“辛苦你了。”

喬雙鯉死死盯著崖邊,趴在岩石上向下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似乎看到一抹灰白身影石縫中一閃即逝。滴滴聲響起,風雨中是封宇舟焦急聲:“我已經通知老師了,他們馬上就到!”

喬雙鯉略微放下了心,但心中異樣感卻仍久久環繞。他攀到險險伸出陡崖的樹枝上,不顧背後封宇舟他們驚慌呼喚銳利目光巡視漆黑崖底,不放過半分角落,試圖找到剛才看到的那抹灰白影子。直覺告訴他,他肯定在哪裡見到過那玩意!

然而但沒等喬雙鯉找到,老師們率先趕到了。

“雙鯉,你在做什麼!”

“溫老師!”

聽到熟悉貓叫聲的喬雙鯉眼中爆出驚喜的光,沒等他多說一隻大貓竄上樹,直接把他叼了下來,動作算不上溫柔,緊接著他就被拱入了布偶貓肚腹下厚毛裡,喬雙鯉被久違的溫暖燻的昏頭昏腦,回過神來才感覺到自己牙齒打顫,冷的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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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雨來這麼危險的地方,你是嫌自己命長嗎!”

蔚藍雙眼前所未有的嚴厲,責怪盯著他,喬雙鯉第一次被溫成斐如此訓斥,心一下子就慌了,但他顧不得為自己辯解,頭從厚毛裡鑽出來,急急道:“席慕,席慕她——”

“席慕同學的事一會再說。”

溫成斐語氣仍舊不悅,但到底是溫和慣了。見喬雙鯉焦急目光他到底沒再說什麼,衝另外兩名老師使了個眼色。三隻大貓裹著瑟瑟發抖的學生們穿過密林,到老師們庇護所去。甫一落地小黑貓立刻□□燥柔軟浴巾包裹揉搓半天,然後就被趕到暖爐旁邊喝薑湯。

他心中焦急,灌薑湯差點把自己嗆到,喝完後按捺不住站身左右尋找溫成斐的身影。正好看到他從後面帳篷裡走出。喬雙鯉忙跑過去:“老師,席慕她——”

“進來說。”

溫成斐看起來有些疲憊的樣子,摘下來眼睛按揉鼻樑。喬雙鯉懷著滿肚焦急疑惑進了帳篷,一眼就看到睡袋裡不省人事的封宇舟。

“我讓他先睡一覺。”

長了後眼似的,溫成斐沒回頭,俯下身給封宇舟掖了掖睡袋。即使是在夢境中他也不甚平靜,額角全是冷汗,不斷掙扎。溫成斐拍了拍他的頭,亮銀色火光溫柔罩了下來,仿若月光般落到少年臉上。見封宇舟掙扎逐漸減輕,陷入沉沉睡眠當中。喬雙鯉意識到什麼,神色糾結,壓低聲音:

“難道……”

“嗯,席慕同學沒有事情——再喝點薑湯。”

接過來滿滿一保溫杯,喬雙鯉嗅著濃郁的姜味嫌棄皺眉,捏了鼻子一口氣灌下去。喉嚨和胃火辣辣的,一股暖流卻蔓延到全身,驅散被雨淋溼的寒氣。握著保溫杯,他嘴唇動了動,唇角固執抿成一條線。

“我不相信封宇舟說謊,他不是這樣的人。”

“今天晚上的雨看樣子不會停了,過幾天可能還會更大。”

溫成斐答非所問:“老師們到的時候,席慕同學正跟封雨沫一起加厚庇護所遮蔽。

喬雙鯉沒了聲,肩膀垂了下來。望著他沮喪神情溫成斐嘆了口氣,徐徐道:“雙鯉,你不知道在這種雨夜,老師們聽你們三個去了野鹿溝,會有多擔心。”

“對不起……”

喬雙鯉悶聲悶氣,他寧願被溫成斐責怪訓斥,這樣溫和安撫地語氣卻令他心中升起愧疚。只是——

“我相信我的同伴。如果他們有危險,我一定會趕去的。”

喬雙鯉聲音輕,但堅定。他心裡忐忑不安,覺得不應該這麼跟溫老師說話,又覺得自己可能太莽撞,太任性,讓別人擔心。但這確實是他心中最真實的想法。這輩子好不容易才擁有了這樣的一群朋友,他渴望友情,渴望有人能夠關心他,陪伴他,渴望的要命。於是喬雙鯉將感情毫不保留的傾注下去,期盼著生長出友誼的幼苗。

誰要想來殘害這些幼苗,他絕對不客氣。

溫成斐的沉默讓喬雙鯉有些不安,端著保溫杯的手指在杯壁上無意識滑動。他等到了溫成斐的一聲嘆息,於是更低下頭。肩膀卻被拍了拍,力道很輕,很溫和的。

“雙鯉,你長大了。”

沒有訓斥責怪——或者說,這些詞從來跟溫成斐挨不著邊。他一向是溫和的,又帶了些欣慰,似乎在看自己成長了的孩子,幾多欣慰,幾多感嘆,眼微彎含笑,讓人感到安心。

“所以,你要強大起來。”

他緩緩道,彷彿連綿細雨,潤物無聲:“你想要讓人安心,放心,想要保護自己的同伴,那你需要很強大才能夠做到。生命脆弱,也很短暫,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有可能倏忽降臨,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嗯!”

喬雙鯉高高興興的抬起頭,孺慕望向溫成斐。沒有被責罵是預料之內,老師的肯定鼓勵更令他快樂:“變強,我肯定要變強的。我已經比之前進步很多了!”

溫成斐不說話,只是笑。喬雙鯉不一會就轉移了注意力,望著封宇舟憂心忡忡:“他到底怎麼了,我覺得有古怪,他為什麼總覺得席慕會出事,還說的這麼肯定?難道——”

“封宇舟沒有預言的資質。”

溫成斐神情冷了下來,他看向喬雙鯉,忽地微笑:“可能是最近勞累過多,他恐怕有一週沒睡過好覺了。”

“怎麼可能!”

喬雙鯉體驗過失眠的痛苦,此刻只是聽到就能感同身受,他不敢置信地反駁:“可是他明明每晚都正常睡覺的!”

喬雙鯉話突然頓了頓,正常睡覺,對啊,他做噩夢的時候在別人眼裡不也是正常睡覺嗎。可夢鼠巢已經被搗毀了,封宇舟也不是絕望屬性,他又為什麼會遭受這種折磨?

“交給老師吧,你們安心比賽。”

溫成斐沒有多說,他從暖壺裡倒了杯薑湯,衝著喬雙鯉狡黠眨了眨眼,悄聲道:“學生優待,我允許你把這個保溫杯帶回去。悄悄地,不要跟別的老師說。”

喬雙鯉勉強笑了笑,接過來保溫杯。回到庇護所後的那幾天,雨一直下個不停,獵物不出來,所有人又冷又餓。山雀小雪團被餓瘦了一圈,羽毛愈顯蓬鬆,金雕也餓的暴躁,時常發洩似的撕碎樹皮。喬雙鯉也餓,但他只是趴在火堆旁,閉目養神。肉眼不可見的黑色氣息時時刻刻縈繞在他周圍,竊竊私語。

世界總是不缺乏絕望的,無論何時何地,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新的絕望惡念產生。滋養那些空獸,同樣也滋養著喬雙鯉。他一向厭惡這種絕望,可能是整個童年少年期陰影的影響,他拒絕再聽到那些哭泣無助的悲泣。而當略有了力量後,喬雙鯉確實能將這些力量遮蔽在外。

但是現在,他敞開了。重新擁抱整個世界的絕望,將它們轉化為自己的力量。絕望如涓涓細流,匯入他這片‘大海’。他接受了這些力量,也就容納了力量帶來的痛苦。每一分每一秒,耳邊全是竊竊私語的聲音,訴說著自己的苦,自己的累,他人的惡,自己的無助。

有人自殺了,有人被殺了,最絕望的時候喬雙鯉總能知道。這種時刻的絕望最強烈,也最美味,仿若□□,令人上癮。和吸收老兵體內的絕望不一樣,那些黑暗的力量已經被提純了,就剩下最純粹的惡。然而這些天地之間飄散的黑霧,飽含著無可訴說的悲苦,飽含著最濃郁也最痛徹骨髓的情緒,這才是真正的人間。

天道無情,世事長苦,世界如熔爐,人被束縛在這熔爐裡,渺小如塵埃,掙扎翻滾,被燙的哭了出來,卻也無能為力。點點憎恨,絕望,悲哀,怨憤,混雜在一起,被喬雙鯉看到眼裡,融入他的力量,最後成為他的一部分——當然,快樂肯定也有,幸福也不會少,但這是樂哥的業務範疇。

喬雙鯉慢吞吞吸納著絕望,他之前以為自己已經很努力了,但卻發現自己做的還是不夠。現在再繼續也不晚。絕望讓他變得更強,死亡帶來的力量令他飛得更高,如果喬雙鯉生在古代,每遇到災年戰爭,餓殍千里橫屍遍野,那應該是他力量暴增的時候,因為所有人都在絕望。

力量無時不刻都在增長,喬雙鯉卻沒有上癮,只是難過。他吸收了別人生命裡產生的最後一點能量,卻無法為他們做些什麼。他擁有絕望的力量,但卻希望這個世界能夠沒有絕望,讓他痛痛快快做一個普通人——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但如果以後他的努力能夠改變什麼,能夠做出什麼哪怕微乎其微的貢獻,喬雙鯉也會感到非常的,非常的高興。

封宇舟五天後才回來,看起來精神不太好的樣子,眼下是大片青黑,強撐著衝喬雙鯉打招呼,抓著頭髮囁嚅道:“對不起啊,又騙了你……”

“餓不餓!”

小黑貓親親熱熱的靠過來,把封宇舟拉進庇護所裡,邀功似的亮出藏在自己身後的寶貝:“一隻野兔!”

他開心道,見封宇舟也訝異睜大了眼,喬雙鯉強調道:“今天上午剛捕到的,又肥又大!”

“了不起,下雨還能捕到獵物!”

封宇舟眼中的忐忑少了,圍繞著野兔發出大呼小叫地驚歎,好像這不是什麼普通野兔,而是只24k純金兔一樣。聽到他發自內心的彩虹屁,小黑折耳羞赧地尾巴甩了甩,眼角瞥到金雕嗤了聲,看向封宇舟神情仍輕蔑。只注意到喬雙鯉的目光,她側過頭去,不說什麼。

伊頓小圓球也跳出來歡迎封宇舟歸來,營地總算熱鬧起來。火上烤著封宇舟清理好的野兔,不一會就滋滋流油。沒有什麼調料,純粹松木香,滲透進鮮美兔肉裡,讓連綿不休的雨都顯得溫柔。野兔一分三半,伊頓吃素,小山雀就著野兔香磕松子磕的也很起勁。

“多吃點,明天又有比賽。”

小黑貓饞的不斷用爪子撥弄兔腿,等到涼了才撲上去吃。那邊金雕都快吃完了,慢條斯理撕著骨頭上的筋膜。聞言冷哼一聲:“吃都吃不飽,拿什麼去贏。”

黃白狸花瑟縮一下,卻不看坎貝爾,衝著喬雙鯉推了推自己那份完全沒動的兔肉,小聲道:“你吃吧,我不餓。”

“你吃。”

小黑折耳側頭,抖了抖自己的趴趴耳,平淡聲中是對自己的自信:“明天的比賽沒問題。”

他當然不是盲目自信,因為說實在的,明天的比賽對他太有利了。有利的喬雙鯉都有點患得患失,差點半夜笑醒。

……

“什麼?不是,這也太過分了吧!”

奶牛樂哥不敢置信扯著嗓子嚷嚷,滂沱大雨也止不住他的炸毛,尾巴繃成根木棍直指喬雙鯉:“有這傢伙在怎麼可能贏!老師你們這個比賽的設定也太不合理了吧!”

別的人雖然沒像他這樣嚷嚷,展現出來的表情也差不多了——誰讓這次比賽的內容是特質力量呢。無論是高強度,持久,耐力,還是其他。火焰方面,喬雙鯉不謙虛的說,班裡沒人能比過他的。

這就是事實。

英國交流生們不知道他們這邊在嚷嚷什麼,一臉懵逼,直到開始團隊賽——當看到火柱般熊熊燃燒的黑火後,他們都以為自己沒睡醒。

“我的上帝,聖母瑪利亞,耶穌基督啊。他真是個二年級的學生嗎。”

貓頭鷹不敢置信‘咴兒咴兒’,震驚失聲:“中國人都這麼厲害的嗎,那還比什麼!”

“這樣的火焰,真的太強了。”

就連一向嘴臭的艾利克斯也沒說什麼,他盯著那雨潑不滅如有實質的大火,臉色陰沉。

“看到了嗎,黑色的火焰。來自撒旦地獄和失樂園,席捲一切的大火。”

伊頓喃喃,聲音微不可聞。大部分交流生眼中的震撼轉為忌憚,又全隱藏下來。他們大部分出身顯貴,當然知道幾十年前那個將英國全部獵殺者踩在腳下的女人,恥辱不堪,以及差點毀滅倫敦塔的大火。對黑火的抗拒,厭憎,牴觸,乃至恐懼。來自他們長輩的教導,也被記錄進了歷史。

“上帝啊,他是只黑色的羔羊,背離了上帝的教誨。願上帝能夠寬恕他,阿門。”

有人在胸前劃十字,艾利克斯沉默著向伊頓靠近,正好聽到他的喟嘆:“這樣的天才,為什麼沒有出生在我們日不落帝國。”紅發少年目不轉睛地盯著隨風而漲的火焰,讚歎又欣賞的注視著少年裹挾著黑火輕而易舉擊敗一切對手。將勝利毫不留情地掠取過來,像一位傲慢吝嗇的君王,火焰中加冕。

“美國的頭狼,義大利的黑曼巴,在與他相仿的年紀,能戰勝他嗎。”

伊頓自言自語,艾利克斯沉默寡言。周圍的人卻像是全都沒注意到他們似的,所有眼睛都望著場地中央耀眼的少年,他漫不經心蹭掉臉上的雨水,戰鬥時目光是如此銳利漠然,只聽到朋友加油時,冷漠煙消雲散,他會露出羞赧又快樂的笑回應,純粹喜悅,還有年少特有的生機勃勃與純稚天真。

“真的很年輕。”

伊頓感嘆,斂了笑,澄澈綠眸彷彿蒙上了一層煙灰色暮靄,像是被燒壞的玻璃,平添無機質的冷漠。

“命運選中了他,選中了這個擁有古老歷史的強大國家。古老的黑袍克賽因用生命看到預言,我們必須為未來做出準備,佔據一席之地。刀絕不能落到他的手裡。那些火,也不能聚集齊。”

艾利克斯沒有應聲,後背卻僵硬了瞬間。卻沒逃過身邊人的眼,下巴被抬起來。他的眼強制對上那雙翠綠色,後背發涼,強撐著站穩,眼瞳深處出現惶恐。

“他們開始提防我,剩下的將由你完成。”

“好孩子,別讓我失望。你知道該怎麼做。這是為了家族,也是為了整個日不落帝國。”

眼中霧靄散去,一切恢復正常。伊頓笑著去迎接得勝歸來的喬雙鯉,笑容滿滿真誠。兩人擊掌,濺出來水珠。雨越下越大的,讓人睜不開眼,比賽還在繼續。喬雙鯉為他們組贏得了最多的分數,剩下的是別人的戰鬥。無人可以倖免,強的弱的,在火焰這方面全都見了真章。

讓人意想不到的,確實封宇舟。他差一丁點就擊敗樂天鈞了,如果不是火焰消耗殆盡,就差一丁點!在場所有人都沒想到,封宇舟盯著樂天鈞看了會,後者竟然直接走到裁判老師面前說要退出比賽,臉上還是從未有過的退縮懦弱。

“萬一輸了怎麼辦,還是不要吧。旁邊的人應該會笑話我,只要不參加就好了,沒有人會責怪我。下次,下次一定可以的,說不定我能贏呢,我不是沒有實力,只是這次不參加而已,我……臥槽?臥槽?我在說什麼?!”

多虧了樂哥一貫的絮絮叨叨話癆,才撐到封宇舟力量耗盡,最後掙脫了清醒過來。回憶起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傻逼話的樂天鈞震驚的像只吃太飽的竹鼠,拎著力竭封宇舟後領就把他扔下來場,回來後不斷搓手,滿心後怕,那一驚一乍的表情跟看什麼小怪物似的。一直到下了場,還受驚地絮絮叨叨,完全停不下來。

喬雙鯉也被這種力量驚到了,封宇舟的表現完全出乎預料。他激動看向老師們,卻從他們蹙眉中看出了不滿意的神情。

“這麼弱的力量。”

有人低聲嘲諷,喬雙鯉憤怒回頭看過去,那外國交流生沒注意,回頭跟自己同伴說道:

“本來還以為中國學生都跟那個喬一樣,現在看來還是擔心過度了。他竭盡全力才做到,甚至連動都不能動。這樣的特質甚至沒有半點殺傷力,沒有同伴的配合就是廢物——真正的戰鬥,怎麼可能會給他醞釀發力的時間。更何況那些空獸們沒有腦子,怎麼可能退縮。”

他評判一番,最後搖頭,甚至有點匪夷所思:“沒有半點攻擊力,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特質。”

喬雙鯉聽得心裡難受,恨不得跑去跟他爭論,又生生壓制住了。不僅如此,旁側不遠又響起話語聲。

“確實沒用。”

樸元青冷淡道,自始至終他都抱臂注視著比賽場中一幕幕,直到封宇舟力竭昏迷被抬下去,臉上都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他能做到的只是懦弱——只有懦弱。對於意志堅定的人來說就是笑話。更何況懦弱的人難道就會放棄進攻嗎,就不會有破釜沉舟的勇氣嗎。沒有半點攻擊力,懦弱又有什麼用。如果他能控制別人的思想,如提線木偶般玩弄,甚至能夠操縱他們自殺,那我還能誇讚幾分。”

他聲音淡淡的,不帶半分情感,像是完全公正的評價,卻否認了一個人一直以來的努力。封宇舟已經很努力了,從最開始的連火焰都維持不了,到現在控住了樂天鈞完完全全五分鐘。這是極大的進步,但是這種進步在他人眼中看來,卻沒有用處。

不能保護自己,不能攻擊空獸,倒是可以為同伴提供微不足道的幫助——那些具有‘冰’,‘凍結’甚至‘恐懼’特質的人完全能比他做的更好。更何況依照中國獵殺者的現狀,領地意識過於強烈以及等級壓制,大部分貓都是劃分自己領地單打獨鬥,又有誰能夠去當他的同伴呢。

“他從小就是這樣的性子,我都懶得說他了。”

不僅是他人,作為親姐,封雨沫也恨鐵不成鋼的嘆氣吐槽,滿面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以前他在幼兒園挨了揍,受了欺負,愣是一聲不吭。還是媽媽發現的,當時我也在身邊。就記得媽媽說什麼‘別人打你你也應該打回去’之類的話,哎,記不清了大概意思是這個吧。你猜這小子說什麼?”

她掐了嗓子,用那種孩童稚嫩的聲音:“媽媽,打人是不對的。”

“老師說,打人是要受到懲罰的。”

她忍不住笑了,無奈搖搖頭,皺起眉:“簡直了,這小子都不知道說他什麼。後來媽又說‘別人打你,他怎麼沒受到懲罰啊。’”

“我弟說不出話來了,最後就小聲嘀咕‘反正打人是不對的,要受到懲罰的。’”

“小時候的事記不清楚了,就這件我記得最清。媽說得對,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誰揍我我就打回去。天底下哪有那麼多‘應該’,‘會受到懲罰’,還不是要靠自己。你不打人,別人就打你。”

封雨沫話音落下,就輪到她去比賽了。和封宇舟相似的面孔,明明是女性卻更顯得英氣,她確實很強,打的酣暢淋漓,火焰燃燒濃郁的就像顆小太陽,擊敗幾人後才力竭下場。只是喬雙鯉看著她,卻莫名想到了封宇舟。似乎看到了年幼的小孩,被同伴撞倒了,卻不哭不鬧,只是站起來拍拍土,執著跟在那人身後。

別人問他做什麼,小孩無辜抬起眼,稚聲稚氣:“我在等他給我道歉呀。”

“撞倒人的話,應該道歉的呀。”

……

“會有沒用的特質嗎?我不明白。”

夢裡面,心火小貓衝著沉睡的山巒般巨大緬因喵喵直叫,見沒有得到回應,小火苗貓賭氣地扯了扯他們之間的那條火焰連線,經過他一直以來的維護,這條線已經逐漸粗壯起來,輕易扯不斷,而且還增加了特殊的功能。大貓還在睡,氣勢磅礴的熔金火焰下潛伏著虎視眈眈地絕望黑影,那是空獸的侵蝕。

小火苗貓不想看這個,他衝著它們超兇的齜了齜牙,表示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要把它們全都吸收清除乾淨。然後他扯住兩人之間的那根火焰連線,拽了拽,又拽了拽,從巨大貓身上拽出來一連串氣泡。

氣泡中隱約可見場景,有的在雪山草原,有的則是大海蒼穹,稀奇古怪,且大多數殘缺只是一角。夢從來都光怪陸離。小火苗貓扒著一個個氣泡探頭探腦的看,像個挑剔的食客,到最後一個時他眼睛一亮,發現了什麼似的哧溜一下就鑽進了氣泡。

場景變化,夢境展露,這是個室內場景,房間不大,最引人注目的是張大床,上面鋪了厚厚的珊瑚絨墊,貓最喜歡的那種,還有數不勝數的小玩具。

喬雙鯉撲到床上,快活打了個滾,小黑貓依偎在玩具們中央,爪撐著床興致勃勃望向房間另一側,嘩啦水聲從那邊傳來,有人正在洗澡。喬雙鯉知道裡面的人是顧隊。這裡是夢,顧臨安的夢。

喬雙鯉兢兢業業修補火焰連線時意外發現的,裡面有各種場景,各種夢境,唯一不變的是夢裡面總有個顧隊。

真好,他挺久都沒看到顧隊了,有些話不想跟同學說,不想跟老師說,也不想跟王前輩說。就想跟顧隊說,但如果真面對面了,喬雙鯉又沒這個膽子。他總想在顧隊面前維持一個靠譜的,完美的形象。至少省心,不讓他操心。——而‘省心’喬雙鯉不會有那麼多幼稚又糾結的小問題。

好在有夢境顧隊,讓喬雙鯉能放心大膽的說。這只是個夢而已,就連他也經常醒了以後忘記今天做什麼。他只是做了個夢,又和夢裡的顧隊說了些疑惑抱怨牢騷話,夢醒後誰也不知道。

只是顧隊的夢總是在戰鬥,各個國家,各種險境,看的喬雙鯉心驚肉跳,即使知道是夢也不敢去打擾。於是他精挑細選,總挑這種在房間裡的夢,夢中的顧隊沒有生死危機,他也能放心暢快的說。

浴室的門響了,折耳黑糰子像聽到鈴聲的小獵犬,頓時一瞬不眨地盯著那裡。望著從浴室中走出來高大的身影,目光不自覺就落到那堅實肌肉與腹肌上,忍不住讚歎羨慕。顧隊身材可真好啊。而且這次剛出浴的顧隊完全沒有半點遮蔽,他視線一不小心下移,落到了腹肌之下的位置。

不小心,只是不小心。

不過真的好大啊。他以後也想這麼大。

心中遺憾,又用‘還在發育期,將來一定大’的理由安慰自己。喬雙鯉沒注意到走出浴室的男人表情一僵,後退關門扯下來掛著的浴袍一氣呵成,黑著臉飛快穿上。男人狠狠一拳錘到牆壁上,看門就像在看什麼終極怪獸,不想出去,面無表情的思考人生。

“我難道真是個變態嗎。”

顧臨安認真思索,頭一次對自己的人生產生了懷疑,匪夷所思。

他媽的……天天夢到喬雙鯉?

“喵嗚~”

“咪嗚~”

浴室外小貓咪長一聲短一聲,拖長了軟綿綿的尾音,不用想顧臨安就知道,煤球似的小貓咪趴在他的床上,窩在毛絨玩具堆裡,完全舒展開身子,只要他一出去就會迎來熱切欣喜的目光,就跟之前無數次的夢一樣。

對,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夢到喬雙鯉了。從最初……最開始那個該死的夢,開了個好頭,一發不可收拾。

顧臨安感覺自己應該再衝個冷水澡,從來殺伐果決的顧隊,人民希望祖國棟樑的顧大隊長,第一次瞻前顧後,恨不得整個夢都呆在浴室裡。

這只是個夢。

顧臨安安慰自己,而且不可否認,他確實有點想喬雙鯉了。

一點點。

想到不久前的戰鬥,顧臨安眼暗了暗,空獸侵襲到底對他造成影響,即使是超人面對無休止的高強度戰鬥也會疲倦。而夢中,似乎是個可以肆無忌憚放鬆的地方,不用想那麼多,考慮那麼多,肩負那麼多。還有小貓咪。

顧臨安緊了緊浴袍帶子,推開門,迎面而來一疊聲急急切切的喜悅呼喚:

“顧臨安,顧臨安!”

看,要現實裡,喬雙鯉哪會叫他全名呢。

顧隊不在意坐下,直接佔了小半張床,整張床墊下沉了幾釐米。他單手漫不經心地擦頭,右手虛張,修長有力的手指把迫不及待湊過來的小貓咪扣在身邊。指縫間是柔軟的毛髮,還有柔軟的身軀,小貓咪就是軟,顧臨安帶了些莫名惡意的揉搓小貓,從趴趴耳到小爪子,揉搓的緩慢帶了不容置疑的力道,當揉到肚皮的時候小貓四隻爪子抱住他的手,阻止的軟弱無力,弓起背,卻沒有絲毫逃避的動作。那雙圓眼在暗光線下瞳仁放大,更顯得無辜可憐,似乎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誰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顧臨安自嘲的想,毛巾隨手甩到一邊,男人懶洋洋張開手臂。

“來,顧隊抱。”

懷中毫不遲疑撲進來顆小煤球,顧臨安有一搭沒一搭地給小貓咪搔著下巴,看他慵懶眯起眼睛,心也不自覺安靜下來,那些刀光劍影陰謀算計全都遠去。

安靜只是暫時的,指尖微痛,想被小蟲子叮了下。顧臨安斜下眼,小黑貓不知天高地厚的窩在他懷裡,肚皮都露了出來,抱著他的手指用小尖牙咬。咬兩下,再看他兩眼,眼從下到上望過來,不知道是挑釁還是心虛。當注意到顧臨安的視線後,咬就變成了舔。帶了倒刺的舌尖扎扎的,討好舔他的手指,讓整個人都熱起來。

誰要有膽子在現實做這種事早就被被顧隊從武力上教訓的懷疑人生。而現在,他只是把手指抽出來,不輕不重彈下小貓咪的耳朵。

“小變態”

男人聲音低沉微啞,性感的漫不經心。他站在道德居高點,道貌盎然的指責,誰也不知道平靜外表下藏著蠢蠢欲動頭貪婪可怖的野獸,全靠理智韁繩束縛。而在夢裡,韁繩變得細而脆弱,他看小貓乖巧羞愧低下頭,討好蹭他的手指,冷不丁卻又一下子被咬住,得意洋洋的,好像自己做了什麼厲害事,扯著威武雄獅的鬃毛站在他頭頂上發威。

這是雄獸間野的互相試探,確認地位的切磋,你進我退,宛如一場纏綿曖昧的探戈,誰軟弱退縮,誰便全心全意的臣服低頭。

小貓咪,毛都沒長齊,就抬爪子敢跟他示威了。

是只有膽子的好小貓。

碩大緬因瞬間出現,蓬鬆毛髮炸開像頭猞猁。沒等小黑貓反應他被一爪掀翻壓進床墊裡,完完全全被控住,動彈不得。脆弱的脖子落入大貓利齒間,與致命喉管近在咫尺。他只能仰著脖子,儘量讓自己呼吸順暢,卻更進一步把喉嚨送到了大貓的牙尖下。

大貓熔金雙眸漠然盯著他,宛如雄獅,宛如帝王,上位者的威嚴不容侵犯。小黑貓歸順臣服,內心裡卻仍有野心勃勃不安分的火光。他還沒有被徹徹底底征服,顧臨安居高臨下,盯著自己的手下敗將,心裡升起黑暗的暴虐。想做更過分的事情,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戰者知道自己的卑微,再無力反抗,全心全意臣服。

覺察到了危險,小貓茫然抬頭,疑惑又不安。

“咪?”

這聲咪,讓顧臨安心底露出獠牙的野獸重歸束縛。

……

遠方天際破曉,大片蒼穹還被漆黑夜幕籠罩。小興安嶺剛下了場雨,氣溫驟降,這條松花江以北的山脈綿延起伏,遠遠望去是黑壓壓一片的紅松林。清晨空氣寒涼,高山上溫度幾乎要跌出兩位數,顧臨安穿了軍褲軍靴,踩過沾露水的草葉,幾步翻越到山頂向外突出的巨石塊上。

腳下是懸崖峭壁,萬丈深淵。懶洋洋屈起條腿,他手裡捧著保溫杯,上半身肌肉緊繃繃被束縛在迷彩短袖襯衫下,像頭慵懶的豹。

巨石邊上還蹲坐著只大黑貓,顧臨安到來只動了動耳朵,銳利目光一瞬不眨地盯著山崖下,彷彿要刺穿雲霧。顧臨安戳了下,黑貓反手一爪毫不留情,只是男人收的更快。

“老費,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嗤。”

黑貓終於收回目光,吝嗇瞥了他一眼。只是向來 老辣嚴苛的目光不知道怎的,多了疲憊麻木。

尤其是當這人開口的時候。

“昨天晚上我又做夢了。”

男人極為誠懇剖析自己,字句斟酌:“老費,費副隊,你有經驗……”

“滾你媽逼的,老子不是副隊。”

“哎,暫替的副隊也是副隊嗎,咱們隊長跟副隊間最不能鬧矛盾,到時候影響多不好,有事說事。”

顧臨安推心置腹和藹的話,換來一聲冷哼,帶了生死看輕的漠然。

“別跟我說話,頭疼。”

“頭疼就多喝熱水啊。”

顧臨安和顏悅色的把保溫杯推過去,親親熱熱,換來費城無言以對的目光。

“你臉皮怎的這麼厚?”

“謝謝誇獎。”

顧隊謙虛擺手。費城冷哼聲,推開保溫杯,舔了舔巨石縫草葉上凝結出來的露水。

“最後說一遍,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老是做夢。反思一下自己。”

“有沒有可能是連火的影響——”

“不可能,我都說了多少遍了!”

大黑貓生氣轉過頭,獨眼中全是不耐煩。“你上課時候沒學過連火?自己沒瞭解過?這麼頻繁連火夢你們是結婚了還是艹過了,他媽的百年夫妻也沒有這樣著的。”

顧臨安一時間沉默,費城見他那樣,不屑甩了甩尾巴。

“出息,就這麼個事,值得你三天兩頭費這麼大神?過不了多久連結散了就沒了。”

“再者說,你們就那麼一丁點火,能做什麼。”

顧臨安神色動容,費城以為他被自己說動了,罕見緩和了語氣。

“顧隊,知道你最近壓力,但九局國家全壓在你身上。你可不能垮。”

“得了,不用擔心我。”

顧臨安收斂了神色,鎮定自若:

“其實我在想,等小喬成年他得被派到哪裡。”

“s級王不見王,咱們國家那幾位將軍都幾十年沒挪窩了。要不是你火焰特殊,能全國各地的跑?”

費城冷哼。

“他要是收斂不了力量,就他那等級籠罩的地盤範圍,恐怕只有西藏才能容得下。更何況他還是……”

他還是折耳。

費城沒說話,顧臨安心裡補齊。皺了皺眉,他陷入沉默中。費城也不說話了,一人一貓蹲坐在岩石邊上,一言不發。太陽突破雲層束縛,掙動出來,萬道霞光,整片天都被染紅了。陽光下薄霧逐漸褪去,山崖下大片紅松林露出真容。

“幾天?”

費城冷不丁開口。

“三個月,最短兩個月。”

顧臨安站起來身,垂眸注視著山下松林。嘴角抿成硬線。陽光撕破薄霧,也撕碎最後一片遮羞布,將醜惡的真實展現到世界的眼前。從腳下紅松林,蔓延到後方丘陵山巒,土龍般蜿蜒起伏的大地上遍佈醜陋凸起,成千上萬,乍一看彷彿大型白蟻築巢,滿目赤紅。如果喬雙鯉在這裡絕對會震驚失聲,這些凸起每個都由數個鼠石壘成!重巒疊嶂,彷彿一座座山丘,讓人幾乎爆發密集恐懼症!

“從赤峰,大興安嶺,小興安嶺,再到長白山脈,這次疙瘩長的不少啊。”

“可不是,把整個東三省都包進去了。”

顧臨安拿出來軍牌,隨意點了兩下,光線交織浮現出來的中國雄雞頭部已經被完全標紅。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紅色標示,而最大的那個仍舊位於龍虎山,一動不動。

“這次膽子挺大,敢把特戰包餃子。”

“艹,我他媽就知道江西那邊牛鼻子老道肯定有隱瞞。”

大黑貓破口大罵,碎石塊被爪掃下去,墜落入萬丈深淵。

“要是他媽出了事——”

“我在,出不了事。”

費城皺眉盯著顧臨安平靜的神情看了會,突然嗤了聲,挑眉笑罵:

“你小子還是這麼狂。”

“總得讓大家回去過個好年。”顧臨安一口氣喝完保溫杯裡水,隨手抹了下下巴。深邃黑眸劃過一抹耀金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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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

他兩根手指劃過冰冷空氣,衝山崖下頓了頓。

“清理乾淨。”

男人高大身影消失在巨巖上,一聲悠長呼和迴盪在山林間,此起彼伏的貓叫群起響應,遍佈整片山巒,驚飛群鴉。

“就從小興安嶺開始。”

……

這次的兩校野外綜合能力聯合活動已經到達了尾聲,既上次火焰考核之後,四人組又經歷了一系列徒手搏鬥,野外救人質等等活動,終於到了最後。兩個成績最高的優勝組共記八人,將會以擂臺賽方式進行最終對決,勝出者可以接受同學們的挑戰。

“艹……餓死我了,等比賽完我要回去吃個夠!”

扯著嗓子喊聲音才能不被雨聲壓下去,比賽越往後天氣愈發惡劣,到了今天更像是天上有人在向下潑水,豆大的雨滴子打在人身上生疼,渾身溼透,瓢潑大雨。人眼在這種情況下根本睜不開。

但睜不開眼,就看不到對手的拳頭。

喬雙鯉千鈞一髮向後一仰避開,樓鴻風下一招接踵而至,彷彿個不會疲憊的戰爭兵器,不依不撓要把他轟下擂臺。藉著溼滑的水痕喬雙鯉鬼魅般滑到他身後,扭住手臂一擰一拋直接甩了出去——可惜樓鴻風下盤穩,離擂臺邊上還差半米。

雷霆暴雨中兩人打在一起,彷彿兩頭失去理智的野獸,拳影交疊動作快成了虛影,劇烈動作激起大片水花潑向四周,小範圍下了場‘陣雨’。雨下的更大了,周圍樹林被吹的東倒西歪嘩嘩作響,壓住了同學們的叫好加油聲,也讓老師擔憂看向天空。

“還打下去嗎,這天氣……”

“打。”

溫成斐一瞬不眨地望著場內,唇角緊抿,眸光沒有絲毫動搖。

“他們今年大二了。”

他答非所問,一語雙關:“將來還會有比這糟幾百倍的情況,那時候可沒有退路。”

老師們面面相覷,沉默下來。場中激戰也到達了尾聲,當喬雙鯉終於拼盡全力把樓鴻風擊退場外他也在下一刻力竭到地,任由雨水擊打在臉上,幾乎讓人窒息。他累的要命,不想爬起來,腦子裡只有一句話。

總算結束了。

等過了今天晚上,總算能回學校了。

“快起來,別癱著了!”

大雨中有人把他拉起來,攙扶著,一直到旁邊臨時搭建的休息區。防水布撐住了瀑布般暴雨,喬雙鯉渾身裹在浴巾,溼透的頭髮被人擦地凌亂不堪彷彿雞窩。

“頭髮該剪了。”

臉上驟然一燙,激地喬雙鯉“嗷”叫了聲。旁邊樂天鈞笑著把熱水杯塞進他手裡,上面還飄了喬雙鯉深惡痛絕的姜沫。

“是有點長。”

嫌棄捏著鼻子灌下去,暖意從尾部一絲一毫釋放,喬雙鯉這才有種終於活過來的感覺。他舒了口氣,側頭正好看到了樓鴻風。他頭上搭著毛巾大岔著腿坐那裡,毛巾遮擋住了全部的表情,全溼透了,沒有一丁半點的乾燥功能,反而滴下水來。周圍氣壓極低,沒人敢接進。

其他沒人敢接近,沈逸飛正在打角逐亞軍的擂臺。樂哥在他這裡,一時間樓鴻風那竟有點孤零零的。

不,喬雙鯉決定收回自己的話。下一刻他就看到有人抱著浴巾到樓鴻風身邊,扯下他頭上毛巾換了條新的。樓鴻風臉果然臭的很,眼憤怒圓睜像是要把人大卸八塊。但當看到身邊人後,他全部憤怒又僵在了臉上,最後不耐煩扯過毛巾胡亂擦了兩下頭。

“哎,你有沒有覺得最近老樓跟席慕他們關係……”

樂天鈞欲言又止,食指拇指比了個距離。

“好像好了那麼一丟丟?”

“嗯。”

最近總是半夜睡夢連火的喬雙鯉深藏功與名,看席慕喝樓鴻風兩人的架勢,確實不如之前僵硬。可能做過夢,又或者更瞭解對方。但是——

“唉,根本問題還沒解決啊。”

樂哥感嘆,說出了喬雙鯉心聲。聯姻這事只要一天沒解決,就是扎在兩人之間的刺,刺痛對方也刺痛自己。

艾利克斯是怎麼想的?

喬雙鯉看過去,卻意外沒有發現他的身影。不僅是他,連伊頓也沒有見到。他沒多想,視線回到擂臺上,這場戰鬥勢均力敵,最後沈逸飛輸了一籌。樸元青毫不留情將他打下了場,宣誓這場比賽的終結。挺多人圍到沈逸飛周圍,樂哥也去了,給他送過去薑茶和毛巾。

樸元青一人孤零零站在擂臺上,瘦削孤僻的少年面無表情,呸出不小心進口的雨水,插著兜走下去。略過擂臺下等他的封宇舟,獨自一人走到後面。看到封宇舟愣了一下,然後連忙轉身跟上的背影,喬雙鯉心中有點不舒服。

他知道樸元青那樣過分的說過自己嗎,為什麼還要一直都跟著他。

“元青真的好厲害!”

營地裡,少年興奮喋喋不休,手在空中胡亂比劃。

“這一下再那一下就把沈逸飛摔倒了,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啊,抱歉。”

才注意到喬雙鯉,想起他是沈逸飛舍友。封宇舟收了聲,抱歉撓頭靦腆的笑:“沈逸飛也好厲害!不像我……”

“封宇舟。”

喬雙鯉頓了頓,看他興奮開心的神情,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面對少年疑惑看過來的眼,他生硬換了個話題。

“你的特質……是懦弱對吧。”

“嗯。”

封宇舟笑容收斂了些,神情有些黯淡。喬雙鯉拼命搜刮腦汁,小心翼翼斟酌道:

“我看到你之前把懦弱用到別人身上……你有沒有想過,吸收別人的懦弱呢,讓同伴可以變得更強些?”

這是喬雙鯉從自身想到的。人懦弱到極致也不會自殺,但如果把懦弱都吸收過來,那同伴是否會變得勇敢無所畏懼?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絕對不失於一種極好的輔助特質。

“…想過的。”

“哎?”

面對喬雙鯉訝異的目光封宇舟笑了笑,其中滿是無奈,聲音很低:

“我想過的……以前就嘗試過。可是我的火焰潛質太弱了,想要實現,除非對方能夠絕對的信任我,一丁點懷疑都不行。”

封宇舟小小聲道:“就連我父母,我姐姐都失敗了。親人都不可能的話,有誰能百分百信任一個陌生人呢。”

喬雙鯉無言,就連他也不能保證自己絕對信任同伴。百分百這個程度實在是太沉重了,世界上有誰能將信任完全交付?只要有丁點的猶疑,增益就不可能實現。

這實在是太苛刻了。

“所以希望能努力不拖累你們就好啦。”

封宇舟輕快道,沒有讓氣氛滑入凝重尷尬的深淵:“我現在潛伏課修的可好了,差一點就滿分了呢。敵人肯定發現不了我。”

“只有元青發現了!他可真厲害啊!”

三兩句話就又轉回到了樸元青身上,封宇舟是真的高興,彷彿是自己勝了一樣,為樸元青的進步純粹快樂。那樸元青呢,他是否也以真心來對待封宇舟?

喬雙鯉搖了搖頭,有時候友情就跟愛情是的,不是付出就絕對能有收穫,世界上也不是什麼都能對等。值不值得只有關係雙方心裡明白,旁觀者見到的永遠都是片面的。不想再打破這快樂的氛圍,喬雙鯉附和兩聲,關切到:“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這兩天還失眠嗎。”

“比之前好了,就是有點困。”

封宇舟笑著揉了揉眼睛,看他眼底深青和掩飾不住的疲憊,喬雙鯉心知肚明沒有戳破,只是善意到:“去睡會覺吧,明天就能回學校了。”

外面雨下的愈發大了,天就象被捅破了個窟窿,連嫌棄遮蔽所窄小慣常在樹枝上睡覺的坎貝爾也忙不迭躲了進來,不敢直視天上一道趕一道的霹靂電光。天完全黑了下來,彷彿整個世界都被暴雨吞沒,小小的庇護所彷彿大海中孤立無援的荒島,時刻可能驚濤駭浪淹沒。

“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雨。”

伊頓擔憂望向漆黑深夜,眉心微蹙。喬雙鯉也罕見沒有修煉,皺眉盯著外面夜色。

“英國從沒有這麼大的雨。”

坎貝爾也有些焦躁不安,梳理羽毛時一不小心扯下來幾根,痛得她嘶了聲。這可是從未有過的。

“這麼大的雨,看上去像要把咱們淹沒了似的。”

伊頓開玩笑,氣氛沒有絲毫和緩。驀然喬雙鯉渾身肌肉緊繃,蹭的站起了身雙耳警惕後擺,同一時間焦急凝重聲從外面傳來,是隨行老師!

“快跟我走,山洪——”

噼啪!

炸雷爆響轟得人耳膜生疼,頭腦嗡嗡作響。緊隨其後的雪亮電光劈開蒼穹,映地大地慘白一片,到處都是漆黑積水,簡直像是處於大湖之上!大自然雷霆震怒威力無窮,狂風暴雨仿若末日將臨!

喬雙鯉貓瞳驟縮,四人馬不停蹄跟老師轉移。較平緩的山地全是積水,起伏陡坡上卻是彷彿一股股小瀑布般湍急的水流!疾風驟雨殘酷無情的擊打著他們,整個世界都像是要被水淹沒!雨太大了,直升機飛不了,車開不上來,他們必須撤退到安全的地方!三貓二鳥不敢有半分停頓,不知道跑了多久,遠方終於能夠隱隱看到光亮,彷彿指路明燈刺破雨幕讓人倍感溫暖!正巧斜地裡也有一隊貓竄出來,另一個老師把樓鴻風樸元青他們組帶了出來!

“衝那個方向跑,上車去!”

老師急急叮囑,馬不停蹄轉身衝回森林接應別他人。留下來的老師毫不遲疑,轉身帶他們繼續往前。顧不得跟樓鴻風他們打招呼,喬雙鯉轉頭急急道:

“抓緊了!”

遠方的光芒給喬雙鯉近乎力竭的冰冷身軀重又注入了力量,他扯著嗓子叫嚷壓過雨幕,同一時間背後一沉。這種雨夜裡金雕跟山雀全不能起飛,人態更容易陷入危險跟不上隊伍。之前喬雙鯉帶了山雀老師馱著幼年金雕,老師走後坎貝爾挪到了他的背上,封宇舟背上了山雀。小金雕挺重,如果是只普通貓崽子絕對要被壓趴下。尖銳利爪勾住他溼漉漉的毛髮,伏在他身上不停發抖,冷到不行了。

喬雙鯉也冷,滲入骨髓的冰冷讓他一刻不停打著顫,這是身體發出的警告。不能再被凍下去了,必須快點讓身體暖和起來!小黑貓馱著金雕跟緊前面的貓往下衝,剛跑出去兩步——

“封宇舟?封宇舟?!”

背後伊頓焦急呼喊,差點就被雷雨聲吞沒。喬雙鯉猛地剎車回頭,這種天氣裡稍不留神可能就走散了,不能大意!雨幕擊打的他幾乎睜不開眼,勉強能看到封宇舟停在他身後不遠,茫然站立一動不動,像個雕塑。小山雀急的啄他腦袋。

轟隆!

天邊又炸響巨雷,聲音實在是太大了,嚇得喬雙鯉跳,心臟噗通噗通慌得不行,彷彿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同時封宇舟也驟然驚起,猛地抬頭。電光下他渾身毛髮都被完全打溼,貓瞳驟縮成針尖大!

“野鹿溝,野鹿溝……”

“什麼??”

“愣著幹什麼,快走!”

喬雙鯉的愕然跟老師嚴厲催促摻雜在一起,融入滿天瓢潑大雨之中。貓隊略暫停了,老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喬雙鯉一步上前衝著封宇舟肩膀一幢,低喝:“趕緊走,雨又大了!”

沒控制好力道,瘦小的黃白奶貓一個踉蹌摔倒在泥水裡,滿身狼藉。不等喬雙鯉有反應他立刻掙扎爬起來,聲音發著顫:“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聲音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叫嚷,跟轟隆炸雷同時炸進了喬雙鯉心中。

“席慕她有危險!”

“你說什麼?!”

不同聲音插進來,被雨完全淋溼的豹貓瘦的驚人,直接竄到了封宇舟面前。那雙眼兇的彷彿要擇人而噬!黃白狸花渾身都在顫,卻不是害怕,他急急張口“——”

"他說謊的,都多少次了,你當別人是白痴嗎!"

蜷縮在喬雙鯉背後的金雕忍無可忍,厲聲呵斥:“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覺得說謊很有趣嗎!”

“我…我沒…”

封宇舟百口莫辯,惶然目光環視四周,無處著陸,發著抖低頭,虛弱重複:“真的,我沒說謊,真的有……”

“放心,老師會帶席慕她們回來的,就跟之前幾次一樣。”

伊頓開口安慰,話語卻像條鞭子般狠狠抽在封宇舟身上,抽的他踉蹌搖晃,目光慘然恍惚,樹樁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彷彿等候審判的死囚,微弱的話語仿若風中殘燭:“…我真的沒有……”

喬雙鯉看了不忍心,剛想開口,誰想到有人竟搶在他前面。

“哪裡。”

聲音冷淡不耐的,辨識度極高,前面原本一直在催促的老師不知怎的噤了聲,渾身滴水的藍白英短宛如一道影子出現在封宇舟身邊。聽到這聲音封宇舟渾身一顫,眼頓時迸發出光亮,就像瀕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專注望著樸元青,在他不耐煩前堅定重複道:

“野鹿溝,我看到席慕在野鹿溝,她很危險。”

“嗤,你是夢裡看到的吧!”

不理會坎貝爾冷嘲熱諷,封宇舟只惶恐希冀的看向樸元青,顫抖著,用盡畢生力氣聲音微不可聞:“……信我。”

樸元青什麼沒說,只轉過身,封宇舟目光頓時黯淡下來,直到急促腳步聲近到面前。

“野鹿溝是嗎?”

“老師!”

封宇舟不敢置信抬頭,大貓站在他面前,表情嚴肅鄭重,樸元青站在他身邊,目光冷淡望向一邊。

“交給老師,你們趕快回去。我們一定會將席慕同學安全帶回來。”

沒有質疑,沒有嘲諷,語氣中便能聽出鄭重。封宇舟驀地低下頭,沙啞失聲。旁邊早就一直焦躁不耐來回走動的樓鴻風當即喵道:“我也去。”

“不行,你——”

沒等老師說完,他再按捺不住直接衝進了茫茫雨幕。老師“哎”“哎”兩聲,忙追出去,緊跑幾步又回頭:“喬雙鯉,你趕緊把同學們帶回去。剩下的交給我們!”

“嗯!”

喬雙鯉高高應了,這種天氣在地勢危險的山林裡跟著完全就是添亂,他們能做的就是到車裡焦急等待。雨一直下了大半夜,同學們陸陸續續到了安全點,坐在車裡裹著毯子喝薑湯。

封宇舟身子弱,這幾天精神不佳,差點被淋的發燒,挨著樸元青不住的打顫。卻仍不肯休息,擔憂目光執著向外面看。直到後半夜,有響動聲傳來,他直接坐直了身子,一個沒穩住又向後倒,差點摔進樸元青懷裡。

先上車的是個泥團,毫不誇張地被泥土枯枝敗葉糊了全身,完全看不出本來模樣。泥團嘴裡還叼著個稍小點的白團,勉強把她叼到了墊子上,自己倒在一遍呼哧喘氣。

是樓鴻風跟席慕!喬雙鯉他們急忙圍過去看,那泥土卻噌的轉頭,衝著他們兇巴巴噓了聲。

“小聲點。”

喬雙鯉下意識噤了聲,轉頭去看,才見軟墊上的席慕,竟然力竭睡著了。只是夢中呼吸急促,睡的極不安穩。再去問樓鴻風,這小子卻什麼都不說,就連艾利克斯風涼話也只讓他瞥了眼。同學們抓心撓肝的好奇,但好在席慕沒事都松了口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當事人不肯說他們也就沒多久就忘了。也只有擁有心火的喬雙鯉,在夜深人靜眾人紛紛沉睡時到他們火邊聽了個明白,瞅見幾個片段。

【你放開我,再這樣下去你也得掉下去!】

陡崖邊緣,腳下是萬丈深淵累累白骨,樓鴻風大半個身子探出去了,死死抓著旁邊歪脖樹,手指用力到發白,下頜緊繃成一條線。另一只手拽著墜出去的席慕,聞言咬牙:

【不放,放個屁】

渾身繃緊用力,樹幹嘎吱作響他卻充耳不聞,惡狠狠盯著席慕,目光就像狼。樹幹驟然斷裂的瞬間席慕被狠狠拽了上來,兩人險險摔倒在泥水裡狼狽不堪。樓鴻風夾在席慕跟地面中間,渾身都是泥漿,側過頭,手搭在渾身顫抖的少女身上,教訓似的扭過來她的臉,表情嚴肅強硬:

【以後不準說這種話,你以為演偶像劇啊。】

畫面一轉,兩人換了位置,不知道是在哪裡,背後陡坡上凹進去慘烈泥痕,樓鴻風靠著背後土坡喘氣,不正常扭曲的腳被席慕小心翼翼捧起,白色火光閃爍在黑暗中。

【趕緊滾蛋,找老師去。】

他不自在抽了抽腿,被席慕輕聲呵斥:“別亂動。”

樓鴻風對著幹挑釁似的又抽了抽腿,席慕望他一眼,他就像被貼了定身符,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喬雙鯉這才總算知道回去後席慕為什麼力竭了,她幾乎用盡了體內全部的力量,白光一刻不停的閃,當樓鴻風再次站起來後,她差點昏倒在地,強撐著被扶起來。

“這裡是哪,老師有沒有來”

“不知道。”

樓鴻風理直氣壯:“跑著跑著就散了,他太慢了。”

說著他還亮出自己手腕,晃了晃,原本戴著的手環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上面是被水泡的發白的割痕,再偏一點就是血管。

是陡崖邊上歪脖子樹斷裂時候割開的。

“丟了。”

席慕嘆了口氣,按下自己手環上的求救按鈕。兩人躲在山坡下,背後凹進去一點撐不下兩人,他們變了貓,緊挨著一起躲進去,靠彼此的體溫取暖。沒過幾分鐘,呼喊聲從上面傳來,老師們飛快找了過來。喬雙鯉見狀松了口氣,終於安下心來。這時候就見豹貓動了動,下巴擱在波斯貓頭頂,皺著鬍鬚,悶聲悶氣,哼哼唧唧,第一次聲音低如蚊蚋。

“你別跟他結婚。”

畫面到此結束,喬雙鯉被轟了出來,躺在溫暖床上愣愣盯著屋頂,忍不住笑了,末了又皺起眉。

席慕到底是怎麼去到野鹿溝邊上的,封宇舟又到底為什麼會知道?這個問題縈繞在他腦子裡,揮之不去。頭一抽一抽的痛了起來,火燒一般。喬雙鯉忍不住爬起來洗了把臉,拿毛巾冰著,從野外回來他就時常頭痛,有一陣沒一陣的,他也沒放在心上,覺得可能有點著涼,又喝了杯熱水。

“嘖,小子。”

腦海中忽然響起的聲音讓喬雙鯉驚喜出聲:

“王前輩?”

然而更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之前一直沉睡的黑霧竟然罕見主動飄出來,距離他極近的位置,仔細打量似的審視端詳。喬雙鯉有些疑惑,等了半晌,試探開口:“王前輩?”

“喬雙鯉。”

第一次,王前輩叫出他的大名。那語氣卻令喬雙鯉感到有些茫然不安,尤其是那雙眼,死死盯著,像是透過他的身體在看另外什麼東西,一字一句,篤定:

“十八歲零兩個月整,對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  看這大肥章!

對啦,晉江改版,分成了都市鹹耽和幻想鹹耽,咱們貓貓屬於哪個也還不確定,大家記得更新app呀,不然可能就找不到我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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