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單論“光田”兩個字的字面聯想，可能大多數人都會想到夜晚裡大片閃著熒光的植物。
或者就乾脆是由柔和的微光構成的植物形態，上面飛舞著無數如同螢火蟲般善良的光點。
所謂光農，當該是應該漫步在其中，用光鐮收割或者如採茶般採取光團的工作吧？
整幅畫面瑰麗而又奇幻，充滿了夢幻色彩。
只可惜，想象力永遠是人類文明最寶貴的財富的原因，就是因為它能夠給並不美好的現實賦予更多值得期待的色彩。
馬魯達達和勃勃爾，就深刻的感受到了這種現實與想象的落差。
他們並沒有去想象如上瑰麗而不切實際的畫面。
但在他們向來最起碼應該是猶如向日葵田野一般，一排整齊劃一面對太陽這顆恆星位置的太陽能汲能板，以規模感形成震撼效應。
就算是虛無，也能對未知存在一點點美好的小期待的。
他們去的有些晚，雖然已經儘量趕早在太陽昇到足夠汲能的時分之前趕到了。
而在他們到達之前，那片被叫做光田的，被高牆圍起來的巨大空地上，在陽光最好的位置以及密密麻麻的擺上了各種的太陽能技能板。
各種，對，並沒有整齊劃一的型號與形狀。
有可以自動追隨陽光的移動調整朝向的先進光板，也有需要虛無手動調節朝向的落後配置，還有介於兩者之間的半自動……
有攤開的巨大平板，有展開的圓形鍋狀，有由零碎可以調整位置的小方塊構成的巨大長方形，有高有低……
眼前的一切，如果有什麼能用整齊或者共性來形容的話，大約是所有的汲能板不分形狀型號制式都一樣的反射著強光吧？
整片地界瀰漫著耀眼的強光，多看一會兒都覺得眼部探測儀似乎已經被損傷，出現發黑跡象的那種強光。
並不好看，也沒辦法欣賞，所以二人徑直去找了一塊比較邊緣地帶的位置走了過去。
光田並不限制虛無進入，收費是按汲能板收取的，一塊太陽能汲能板的准入收費標準按型號與體積不同約在500-800位幣左右。
而一塊太陽能汲能板一天能汲滿一個至兩個儲能包，其中的儲能出售給充能店鋪大約是在700位幣左右，但也會隨著氣候情況的波動而波動。
在氣候條件良好的情況下，價格會朝下略微波動；而氣候惡劣少見陽光的天氣和季節，儲能包的價格是會往上波動的。
充能店一儲能包能量零碎出售後，總價約在900位幣，這個價格卻是不能變的。
能變的是另外一種，透過他們的手中轉給其他需要耗能店鋪的整包能源，那個一般的價格在800位幣左右，遇上極端天氣漲過900位幣也不稀奇。
實算平均起來的話，每塊太陽能汲能板，能夠為光農帶來約150位幣左右的收入，這裡要算上極端天氣裡可能連續一週左右沒有收入的狀況。
一名虛無最多能照看五塊太陽能汲能板，也就是說，光農的最高收入是每天750位幣左右，這在稻香城的無資產虛無中已經是相對較高的收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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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遇上大的探索者機體嚴重損壞，他們能住得起鴿子居還能積攢一些小小的積蓄。
但如果是兩三塊汲能板的光農的話，大抵就需要選擇巷居勉強存活了。
當然你也可以向市務處申請貸款購買太陽能汲能板，但高利率算下來也對生活改善並不明顯。
勃勃爾和馬魯達達兩臺探索者機體，居然只攜帶了一塊太陽能汲能板，這不由得不引發了一眾已擺開架勢只剩無聊等候的光農們的側目。
“噯，來我這邊吧，你們那塊兒光線不是太好。”
一臺舊舊的探索者機體朝他們叫喊道，並且挪了挪自己的那五塊太陽能汲能板，勉強給他們在陽光充裕區挪開了一塊太陽能汲能板的位置。
馬魯達達和勃勃爾對視了一眼，並沒有拒絕，又收束起剛鋪好的太陽能汲能板，向那個方位移動過去。
他們現在與整個光田環境有些格格不入，無論是兩人攜帶一塊太陽能汲能板這種兒戲似的模式，還是一些裝扮上面的差異。
如果要相信瞭解關於光農的一些訊息，他們正需要有人予以指導，以及協助他們融入這個群體。
即使在稻香城相對較寬裕的光農中間，像他們這樣擁有仿生面龐的依舊是非常罕見的。
他們大多仍保持著金屬機械面孔，在眼部的位置或扣著一個黑色的濾光護目鏡，或纏著一圈的黑色布料。
招呼他們的那名虛無光農，選取的就是眼部纏繞著黑色布料的模式，見他們過來從臂甲中逃出來了兩塊條狀布料丟給他們：
“我備用的，不嫌棄的話纏起來吧，不然強光刺激下眼部探測儀會壞得很快。”
勃勃爾和馬魯達達依言老老實實的將眼部裹在了黑布裡，並在腦後打了一個結固定。
黑布纏繞上之後，整個視界突然從強光狀態脫離，帶來一種清涼的錯覺。
這種黑布似乎是一種能遮擋強光，又可以提供較為清晰視野的材質，勃勃爾遲疑了一下，不知是否合適去詢問關於這東西的相關資訊。
如果他們以後要做光農相關的事情，這類關鍵配備是必須跟上的。
光田內眾多太陽能汲能板帶來的強光汙染，證實了城邦內部限制太陽能汲能的正確性。
正如這名光農所言，如果不配備上相關的專用裝備，即使不使用仿生面容的昂貴眼部裝置，普通眼部探測儀的折損率也會讓他們入不敷出。
“這是染色後的柔化二氧化矽（玻璃的主要材質）纖維編織的專用護目帶，你們去商業區採購太陽能汲能板的話，賣板子的店裡都有，磨一磨沒準兒還能送給你們幾條。”
“還有一種是那種硬框晶片護目鏡的，價格差不多，我不喜歡用，你們可以試試。”
不等勃勃爾詢問，那光農自顧自的先介紹起來，隨即看向他們：“來試水的？”
“老布朗，你又在誘拐新人小朋友啦？”不等勃勃爾回答，旁邊的光農裡頭有人高聲叫喊著跟老布朗打著招呼。
“當年要不是我誘拐，布魯丁你小子能入行？”老布朗毫不客氣的揚聲回應：“也沒見你怎麼謝我啊？把你現在的位置讓給我怎麼樣？”
這時候，大家的太陽能汲能板基本上都已經鋪開，也接好了儲能包，正是無聊的時候，頓時一陣起鬨讓布魯丁讓位置。
“只要你願意換，在場的誰不是巴不得跟你換？”
那布魯丁卻也是個滑頭，他這次來得早，選得位置著實捨不得讓出來，於是大聲嚷嚷了回來：
“大家說對不對？誰不知道老布朗眼睛毒，每次選中的位置就算不是日照條件最好的，哪次不是日照效率最高的？”
受了這變相的恭維，老布朗卻也不太好跟布魯丁繼續計較了。
他本來對自己的選址頗為自信的，也沒真想要布魯丁那塊兒看起來日照最好的位置，所以搖了搖頭笑罵一聲：“這臭小子。”
轉過頭又繼續面對勃勃爾他們：“見笑了，我們這圈子就是這個樣子的，閒得無聊也沒什麼正形。”
勃勃爾他們能說什麼？當然只能笑著說沒事兒沒事兒挺好挺好。
“你們是來試水的吧？看樣子應該不是準備入行的新人，是新開的店鋪那邊的人吧？”
老布朗應該是做油了光農的老手了，一眼就看出來勃勃爾和馬魯達達的來歷，得到了確切的回覆之後又問：
“怎麼自己做？你們要沒有合適的人，我可以給你們介紹幾個可靠又本分的孩子。你們打聽下，我老布朗做擔保在光農這片兒大家應該還是信得過的。”
他是稻香城最早做光農的那批虛無中間的一個，為人又熱心腸，在這個圈子裡算是半個祖師爺式的存在。
說起他的擔保，在稻香城所有的店鋪裡頭倒真的是可靠度相當高了。
“我們一起過來這邊的，新開的店也幫不上忙，所以就說來做做這塊兒的事兒了。”勃勃爾答道。
“哦，一起來稻香城的啊，那難怪。”老布朗做瞭然狀。
稻香城的光農這塊兒，一個蘿卜一個坑，一家充能店需要幾個光農都是定數的。
前陣關張了兩家充能店，於是就有些個光農的儲能包沒了銷路。
雖然可以短暫的透過他們寄賣給他們登記的店，但畢竟會被壓價格，也不是長久的事。
他今天主動打招呼，就是想試試能不能幫那幾個找到條路子，但人家是跟店主一起長途跋涉來稻香城的，交情在那兒，這就沒辦法了。
在城門口處那兩個惹事兒的虛無，罵林東閣響虎他們是搶飯吃的蝗蟲的說法，在稻香城的確是存在一些真實性的。
老布朗心下有些黯然，他們這行說起來在稻香城虛無中間算是收入不錯的了，但其實也是手停口停。
這麼多年他也見多了因為種種原因逐漸破產的光農，生活向下墜落的驚人的速度。
但他仍舊是打起了精神繼續跟勃勃爾與馬魯達達搭話：
“我可以去打聽打聽，行當裡有沒有人要轉裝置的，那樣子會比直接去商業區購買便宜不少，你們需要麼？”
如果找不到蘿蔔坑，早點轉行找出路比晚轉好，總歸用以騰挪的空間更大一些，他已經準備晚上收工後去勸一勸幾位同行了。
“那再好不過了，勞煩您幫忙打聽打聽，我們晚上回去就跟店主說。”
勃勃爾有些欣喜的樣子，以老鬼的摳搜性子，要知道這種省錢的方式指定能高興壞了。
“對了你們是哪家店來著？”要去回話總不能等到明天人家再來光田吧？能儘早定下來一刻是一刻。
“c32-76，叫維修老店的那家，我們沒打算改名兒。”勃勃爾答道。
“哪家？”老布朗以為自己聽錯了，追著問了一句。
“c32-76，維修老店。”勃勃爾只好再重複了一遍。
“c區的店鋪也做充能了？”老布朗有點愣神，這世道變了嗎？連c區的店鋪也湊充能的熱鬧了？不過對於他們是好事兒，充能店越多蘿蔔坑越多不是麼？
他沒有那麼高的眼界，注意不到稻香城下城區充能需求總量是一定的這樣龐大數目後的事實，只能注意到這樣子的話蘿蔔坑又能多幾個。
何況，稻香城虛無的來來往往，要說充能總量有多恆定，也卻是未必。作為光農行業的老前輩，光農蘿蔔坑的數量才是他關注的事情。
“嗯呢，我們畢竟是新開的店，想先做一些充能和修理的d區業務開啟局面，再去做些其他生意。”
勃勃爾也不隱瞞，反正只要開門做生意別人都能看出來的事，也沒必要隱瞞。
“這主意好，想得周全。”老布朗誇道，其實好不好周全不周全他哪兒知道？他就知道他擔心的那幾個蘿蔔坑兒沒被人搶走就是了。
心頭高興，他又起了指點的心思：
“我說你們啊，以後來光田記得先把仿生面孔摘了。挺貴的東西的，光田裡的強光和高溫會加速矽膠老化的，不划算。”
“是是是。”勃勃爾趕緊答道。
“再說這東西一般是給人類大人們看的，你們戴過來光田給咱們這幫粗胚看不是俏媚眼兒做給瞎子麼？”
“哦還有，你們倆留意著點周圍汲能板位置和儲能包的讀數上升狀況，隨便看他們不會攔著你們的。日照選址這事兒只能靠你們自己體會，誰也教不了。”
“是是是。”勃勃爾繼續很憨厚的答道。
“你帶過來的這個孩子怎麼老不說話？”老布朗指著馬魯達達：“別怪我倚老賣老，哪怕你是史前過來的亡者，在光農這一行我叫誰孩子也能叫得了。”
“他……他有些怕生。”馬魯達達笑了笑算是回應，勃勃爾只得替他回答道，這是實話。
處久了他們就發現了，馬魯達達的二皮臉和自來熟也就不得已的狀況衝他們才硬撐出來的。
平時只要沒有強撐的必要，面對陌生人的時候其實他慫得一比。
“對了，您老別忘了幫我們打聽下有沒有人轉讓光農裝置的事兒。”勃勃爾提醒道。
“放心放心，我回去就問。”老布朗敷衍的很，蘿蔔坑兒都還在他勸人家哪一門子的轉行？
隨便串串門就去c32-76老店說一聲，說沒人肯轉讓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