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街頭。
一個泥娃娃攤。
迫於陸荊的委婉指令,沙華和冬青同意陪若木一塊兒過春節。陸荊早早地進了宮,若木就將他們二位夫人叫到了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背對河道,隨地擺起了攤子。賣起了泥塑。
若木將她每日做的泥塑都拿了出來,幾乎有百個。
沙華對於這項活動極為不屑,況且外面寒風呼嘯不適合待在外面,翹著腿撩開車簾看了看,待在車裡懶得下車拋頭露面。冬青心生好奇,和湖茶一同下了車,卻不是為了幫忙,而是為了在攤前看那些形狀不一,卻俱為可愛的泥塑。它們多為福娃,小動物之類。
若木早就後悔了,此刻也不期待她們能幫什麼忙。將攤子一擺好,讓冬青代為看管,一溜煙不見了。不多會兒,就招了幾個小乞丐過來,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捧著一盆泥。
“你這是準備做什麼?”冬青正看得興起,見此狀,不解詢問。
若木笑了笑解釋:“賣泥娃娃啊。”
冬青捏起一個最為中意的泥兔子。長長的耳朵,做跳躍狀,胖乎乎的身子,上面的細紋就像絨毛一般,朱墨點就的眼睛甚是有神。冬青與它對視,跟中了魔一般愛不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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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會有人買麼?”
若木正擼著袖子,拿一根粗粗的木棍攪和泥漿。聞聽停手,看了看來往連瞥都不曾怎麼瞥過的行人,有些猶豫地自我安慰:“看運氣罷。”
“這個兔子我先買了。”冬青隨意地放了幾文錢進木製的錢箱裡,拿著泥兔子便坐到了一旁的小木凳上,瞧著同樣在攪和泥漿的那五個小乞丐。他們看起來都不大,十一二歲的模樣,有男童也有女童。
“你們賣泥娃娃作甚?”
“就想看能不能靠這個掙些錢。”若木認真道,“這個可真的是白手就能起家,若真能掙錢,他們日後也有了些法子生計。除了捏泥人,我啥都不會……”
冬青瞭然,再次端詳起手中的泥娃娃,光滑潤亮,栩栩如生,還真是捏的不錯,起碼捏的人有一雙巧手。但放在路邊,還是平凡了些,無人駐足。
無聊之間,冬青帶著湖茶在附近溜達,去了家還沒關門的茶館裡點了些茶點,決定吃會兒再帶些回去給他們。邊吃邊看著窗外的蕭瑟景象,心生幾分酸楚,果然過年了都是要回家的。
“小姐,您是不是又在想什麼不開心的事了?”湖茶雙手撐著腦袋坐在對面看著她。
冬青沉了沉,語氣不悅,面子上努力撐著淡然辯道:“沒有。那個女人著實可惡,也不知兄長怎麼被她給迷惑了!連爹都護著她!”
湖茶心嘆就知道自家小姐憋不住氣,不過一想到那個女人她也氣不打一處來,不禁向冬青出謀劃策:“小姐,要不咱們再殺回去?”
“必須要殺回去。”冬青憤恨道,可又一洩氣,“怎麼殺?爹爹和兄長都不會站在我這邊。”
“小姐,商宮先生。咱們不如問問商宮先生?”湖茶被窗外的一抹雪白亮色所吸引,驚喜告知冬青。
冬青探頭看了看窗外。果然,商宮一身雪白,耀眼非常。雖然看不到正面,只看著背影,卻也能一眼辯出。不過,她可沒打算求助商宮。雖然商宮向來護著她。
在商宮發現之前,她又重新回到座位上。湖茶看的一臉莫名其妙。自從回了山莊,冬青受到少夫人的氣後,連帶著也疏遠了商宮。商宮幾次都背地裡詢問湖茶發生了什麼事,湖茶也說不清楚。
“易冬青,我不要臉,你也沒好到哪兒去。嫁給了王爺,還跟商宮眉來眼去。哼,你也是個多情的嘛!”
腦海裡不自覺地迴響那個女人的話,羞憤由心底而起,傳達至四肢百骸,以至於手勁沒收住,將掌中的瓷杯捏成了兩半。她冬青自以為與商宮清白坦蕩,但她的話太過羞辱人。
“冬青。”一道清冽的聲音響起,正是冬青羞愧的源頭。
湖茶欣喜起身,將位置讓給了商宮。轉身悄離。
冬青抬起頭,勉強打招呼道:“商宮,你怎麼……”
“你離開山莊也不打聲招呼,便是置氣也不能將我丟在山莊不管。”商宮略帶著埋怨的口吻討責。
冬青以往倒是覺得沒什麼,此時卻越覺不適,彆扭地低下頭,撥弄著破碎的杯子,辯解:“哪裡是我置氣,分明是爹爹和兄長將我趕出了山莊。”
“那你該當如何?”商宮擔心看她。
冬青抿了抿唇:“不知道。不過,商宮,你就沒有哪裡要去的麼?”
商宮面對冬青突然的發問,一時怔愣,隱隱感覺不好,對上她眉眼間的淡愁。她的面容似乎生來便是這般淡遠雅緻,他不願意看到她眼中的遊疑為難,不想再問下去,可還是無法忍住一問究竟的心:“什麼?”
“我是說,你陪了我這麼多年,我在山莊的時候你陪著,我嫁到王府你也可以跟過來。我對你的救命之恩早就還清了,你以後就不想去去別的地方麼?”冬青開口。
商宮眼裡露著決絕,嗓音清冽如泉:“我商宮早就許諾,此身隨你一生,你在何處我便在何處……”許是看出她眼中的緊張,商宮柔情微斂,換上俠情忠義,“此生做牛做馬,還你救命之恩。”
“你不必……”
“可是有人對你說了些什麼?”商宮警惕追問。腦海裡首先閃現出的便是陸荊,雙手不覺緊握。
冬青被他神情之中的寒意嚇到,她從來沒有看到商宮這般,想著是自己說話可能太過直接,或者是沒說清楚傷害了他,登時不知如何迴轉:“沒,沒有……你勿要多心。”
“你突然這般,我怎能不多心?”商宮無聲長嘆。
冬青委婉道:“我只是想著又過了一年,我已有了歸宿,你也須得找到歸宿才是,別再浪費光陰了才是。”
商宮目光黯然,緊緊盯著她,眼中柔情流轉,還有說不盡的惆悵,萬千思緒化作一抹如同春風般的淺笑:“命為你所救,歸宿自然是你。光陰流逝太快,才不敢離開你半步。不過,若是你覺得我的存在,為你帶來了諸多麻煩,商宮也會離開。”
冬青為之動容,心裡是說不清的滋味:“我……”
“可是王爺介意?”商宮試探詢問。冬青從未告訴過他王爺對她如何,但他也知王爺根本未將她放在心上。可能讓她如此厭棄他的存在的,怕只有王爺了。
冬青真的是個很純情很純情的女子。雖為武林之家,不拘小節,卻對男女之節甚是看重,絕不越雷池一步。她也真的是個很傻很傻的女子,想要離開山莊時正好遇見了王爺,被王爺的無意之舉收了心神,便非他不嫁。這一嫁,就是空守了五年。
“王爺?”冬青有些訝異聽到這個名字,隨之雲淡風輕地否定,“王爺怎麼會介意?他不是將你奉為上賓?”
商宮接著道:“是年楚。”
冬青一聽這個名字便氣上雲霄。年楚便是她大哥給她娶得好大嫂!為人狡詐不端,竟想勾引她爹來引起父子爭端,不知到底是安的什麼心!
商宮見她的表情便明白了:“此人擅長挑撥離間,你可是聽她說了些什麼?”
“沒,是我多心了。王爺讓我保護若木姑娘,不能離她太久,要趕緊回去了。”冬青倉皇起身,找了個藉口就要離開。
待冬青裝好糕點回到小攤時,小攤前擁滿了人。
起初冬青還驚詫,但透過掛起的車簾看到車中的沙華時,頓時知道發生了什麼。沙華端坐在車廂內,面前擺著胭脂水粉,正在若木的素泥塑上勾勒,手指靈動,幾下便將泥塑變得光彩奪目,比之前看著更為引人。
而擁擠的人流,有的是為了或可愛或好看的泥塑,比如一群群的小孩子;有的是為了看傾人國的佳人——沙華,比如那群形色各異的男子。
“冬青夫人回來了。”沙華對離車廂不遠的冬青譏誚道,瞟了一眼她身後的商宮,輕笑一聲,“商宮先生也跟了出來,商宮先生真是寸步離不了冬青夫人呢。”
“沙華夫人還請言語多注意。”商宮不悅強調。
冬青撩了下衣角,瀟灑坐上車轅,見若木正在忙碌也就放心地回懟沙華:“沙華夫人才是突然如此好心,竟然幫起了忙。看這情況,沙華夫人魅力不減當年。”
沙華抬眼,俯視看她,知她在刺激自己的出身,不退縮地傲然道:“我沙華的地位,便是過了十年,天底下也無人能隨意撼動。雖然容貌已經足夠,但奈何還有才華。無人問津的泥塑在我手裡,也能變得熾手可熱。本夫人手痠了,便讓若木姑娘自己畫罷,我要休息了。”
話落,其丫鬟雲英立刻將車簾放了下來。瞬間芳華盡收,圍在外面的人一陣唏噓驚呼,緊張地手足無措地大叫大喊。甚至都在聲稱要將所有的泥塑都買了,請沙華畫上一隻。
若木只能在旁邊呆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