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東有家煮雨客棧,裝潢精緻雅趣。無論是外面的青竹招牌,還是裡面的刺繡屏風、文壁、掛畫、花草盆植,無不透露著店主的風雅騷情。
煮酒聽雨論天下,吟詩作賦總怡情。這裡也是東都文人騷客駐留聚集之地,常常他們在此會友,即興之時便會在牆上題詩一首。在客棧最為矚目的地方便掛著塊錦帛,上面是當今大文豪景脩景仲寅之手跡。
顧長風在結案後丟了文書一職,草草葬了母親、兒子和荇兒之後,搬出了官舍。在若木和馮植的協助下,暫時在此租了間客房。備考明年的考試,以待中榜入仕。
至於那件案子。
馮植在若木的要求及死磨硬泡之下,暗中重新查過屍體,勘察過現場。得出的結論是,確定砒霜是在顧家被投放進粥裡的,也確實是荇兒買的那罐裡的。
但馮植透過櫥架上的痕跡,發現罐子在被移動時,有輕微拖拉的痕跡。又從顧長風口中得知,其子顧材喜事甜食。檢視了廚房的糖罐是空的,便懷疑是顧材年幼無知,錯將砒霜做糖加進了他與祖母的粥碗之中,導致二人中毒身亡。
然而此皆馮植的猜想,證據難有說服之力,更別說做翻案只用。顧長風也只能謝過之後,悲母、子之不幸,嘆荇兒之冤枉。
顧長風憑窗而望,遲遲等不來若木,不禁擔心,迴轉朝坐在桌前同樣候著的馮植搖了搖頭:“還沒看見。這已過了時辰,若木姑娘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馮植安慰道:“她只是回趟王府,應當不會出什麼事。”
“聽說若木姑娘因為在下之事而招惹了那個叫江葛的女通緝犯,應該不是在來的途中……”顧長風長長一嘆,眉頭擰地更深。
馮植咧嘴笑道:“顧兄莫要擔心,若木姑娘非一般人,想必是有事耽擱了,咱們再等等,再等等。來,喝杯酒壓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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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難為若木姑娘了。”顧長風愧疚感嘆。
馮植贊同地點了點頭:“這丫頭是個愛管閒事的,之前在戶縣也虧她幫了幾次忙。”
“不然,顧某去趟王府,請非善兄看看情況?”
顧長風一杯酒下肚,仍是不放心。這都離約定的時間過了幾個時辰,眼看著天色漸晚。
馮植卻是將他的肩膀按了按,嬉笑道:“顧兄莫急,且再等等。”
“叩叩叩”
房門突然響起,馮植和顧長風俱是一喜。顧長風幾步上前將門開啟,快的敲門人還沒來得及收回手,聽得顧長風喜道:“若木姑娘……王爺!”顧長風看清若木身後站著的人,當即低呼噤聲,忙要行禮,被若木攔住。
若木甚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耳後,悄聲對顧長風道:“出來的時候被逮住了,王爺非要跟來,我沒辦法。”
“哪裡的話,快些進來罷。”顧長風側身讓出位置,帶他們進門後,謹慎地關上門,在馮植之後行了儒生禮,眼中卻不是很敬重,“草民顧長風見過逸興王。”
陸荊在馮植地照顧下坐到了上位,含笑道:“不必多禮,本王就是來看看。都坐吧。”
三人惶恐坐下,心照不宣地目光來回交流,氣氛詭異地不正常。其實,三人對這位王爺的印象都不是很好,主要還是若木帶的節奏。
顧長風家裡的案子被草率結案,若木就覺得陸荊只看不攔,甚是不地道,就是他們官官相護那一流,氣得自己去找馮植悄悄重查此案。這避免不了將顧長風拉來配合。
而顧長風在聽了若木的抹黑之後,也對逸興王的人品也產生了質疑。覺得自己當初將一切原委都告知逸興王,太妃和何金楊卻沒有半點被影響的意思,荇兒最終還是被冤枉。聽了非善為其辯解,亦覺非善是跟錯了人。
至於馮植,馮植在戶縣是就跟這位王爺不是很熟,對他的認識還是存在他是權勢最大的王爺上,覺得可以靠靠近乎。但他是揹著王爺跟這兩位秘密做了些事,此時被撞,總有些不自在。
陸荊也瞧出來不對勁,不失禮貌地微笑:“本王,好像不大受歡迎?”
“王爺言重,哪有的事兒。”馮植搶先奉承。
若木和顧長風相識一眼,默不作聲。有馮植,就讓他去應對好了。
“本王擔心若木姑娘的安危,便陪她來了,還希望二位不會介意。”陸荊不緊不慢地解釋。
若木扯了扯嘴角,輕聲長嘆。她本來是跟他一起去找冬青夫人的,趁他跟冬青夫人交流的時候跑了,沒想到出門就被抓包,一頓好扯都瞞不過,還硬是被押著過來。說什麼一定要看看他們在搞什麼貓膩。
“緣是如此,我們見若木姑娘遲遲不來,也甚是擔心她的安危。還以為她出了什麼事,正準備去王府問問呢。”馮植很是配合地討好,話鋒一轉,“不過沒想到戚老爺便是當朝名譽雙滿的逸興王,而且王爺如此照顧若木姑娘。當初在戶縣,臣還擔心若木姑娘日後生計,如今便是放心了。”
“本王也未想到,不過一月,又在東都遇見馮大人。更沒想到,你們三人如此之快成了好友。”
面對陸荊委婉的質問,馮植左右看了看,對上兩張冷淡臉,表情凝了一瞬,立刻笑哈哈繼續撐著:“興趣相投,興趣相投。”
“不知馮大人對顧生家中之案,如何看待?”陸荊先向顧長風點頭致歉,後繼續詢問馮植。
馮植脫口誇讚:“姚大人斷案如神,不愧是東都府尹。”
“馮大人不覺此案有問題?若木姑娘難道沒有向馮大人表達一下自己的看法?”陸荊慢條斯理地畫圈套。
馮植自是處變不驚:“此案鐵證如山,哪裡還有能推翻此案的證據?既是沒有,那自然無什麼大問題。”
馮植話中的意思很是明顯,陸荊微訝,傾身問道:“看來,馮大人當真是發現了什麼問題。此案已結,現下不過閒聊,馮大人何不說說?”
“臣斗膽。”馮植將此案的新發現盡數告知陸荊。
陸荊聽聞,不覺悵然:“這……若真是如此,自是命裡如此。不過難以確鑿,便是白白冤枉荇兒姑娘了。如此,顧生,你今後當如何?”
顧長風感受到陸荊的審視,起身凌然回稟:“草民如今想求仕入朝,有朝一日,成為皇上的左膀右臂。掃除奸佞,完成慘死家人之願。”
陸荊目露欣賞:“大丈夫,當如是。”
若木也甚是崇拜地看著顧長風。朝廷裡多些這樣的正直清官,想必皇上也會輕鬆許多。
“你今後便是住在這裡?”
陸荊環視四周,房間中等,臥榻處與這外間的會客處中間加了隔斷,陳設也是這家客棧的風格。煮雨客棧是在東都數一數二的客棧,自然價格也不菲,不是他多想,這對如今兩袖清風的顧長風來說,確實很難負擔到明年應試。
顧長風羞赫道:“只是暫住此處,草民還在找落腳之處。”
“若木姑娘,你不是說何師尉將軍可以送套住處?可有著落?”馮植扭頭,低聲問若木。
若木聽到“何師尉”的名字,就一陣惱怒,狠狠抓著桌布,哼了聲道:“那個叛徒,要不是他,我也不會在王爺面前暴露身份。他居然讓人跟蹤我,把咱們都給賣了。”
陸荊聽得清他們二人的竊竊私語,不由對若木刮目相看:“你是在替顧生找落腳處?”
“差不多。我本來打算找到地方,搬過去跟顧叔一塊兒住的。”若木很是實誠地招供。
顧長風卻是驚然,若木可沒告訴過他要跟他一起住。
陸荊清了清嗓子,一本善心道:“這樣,本王將你推薦給尚書令景大人。你在他府上親受指導,想必受益更多。”
顧長風喜出望外,怔愣片刻才反應過來,迫不及待地長揖:“草民謝過逸興王!”
若木摸著脖子,偏頭悄聲問同樣興奮的馮植:“這個尚書令景大人很厲害?”
“景大人乃是當朝第一大文豪,這客棧中進門就能見著的題詞,便是景脩大人的親筆。”馮植激動解釋,有些豔羨地看向顧長風,“景大人不是一般人就能拜見的,顧兄這是落得天大的好處了。”
若木不明覺厲,悻然坐直身子,見他們二人均是如此激動,也相信陸荊定然是做了件大好事。偷眼看他,正好對上他朗笑的神情,莫名被他吸引住,收回目光看著桌面,右手食指在眉骨上來回輕撫。陸荊的手也挺好看,細長細長的,白嫩白嫩的,擱在桌子上就像是一件展品,熠熠發光。
陸荊此次也算知道他們在搞什麼名堂了。對於顧長風,他確實很欣賞,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免得人才流失。餘光瞥見若木的乖狀,甚是滿意,看來他這算是成功替自己洗白了點。不由無奈暗笑,顧長風適才對他的警惕,絕對有她的幾分“功勞”,她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給他抹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