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是臘月二十八，離過年沒兩天了。
天氣過冷，外面大雪飛揚，人們簡直不想出門。臘月三十，宮中將設宮宴，舉國同慶。
冬青夫人在臘月二十的時候回十三莊了，這是每年的例常。在臘月二十九的時候會趕回來，在王府過年。王府的裡裡外外就又是沙華夫人操勞，大到擺宴，小到花草燈籠門聯的更換掛貼。毛棣也在臘月二十五的時候回無獵山莊了，要主持山莊的年結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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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興王府上的客人絡繹不絕，都是借辭年的藉口來跟陸荊套近乎。這不，何師尉也湊熱鬧趕了過來。
何師尉披著狼皮大氅，滿面愁雲地帶著小廝帶著禮物，風風火火進了逸興王府。管家領著他直接去往雲臺閣，兩邊掃除的下人頻頻行禮。
雲臺閣是逸興王府最高的閣樓，供陸荊遠眺遙望所用。站在雲臺閣，東都萬千人戶盡在眼中。獨在高樓，亦有遺世獨立之感。高風穿廳堂，神清氣爽，飄飄欲仙。雲臺閣中亦有精貴的奇珍異寶，古籍殘本，閒暇之餘，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去處。
陸荊好容易得閒，朝南盤坐在墊著羊絨厚毯的木階之上，腿上亦覆著絨毯。左右雕花隔窗開啟，九斤在旁煮茶，他只管愜意地看著古籍。看到有趣之處還不忘跟九斤分享一下。
“九斤，這書上說的可真是有趣。看樣子是個女子寫的，記錄的是八百年前的大昭王朝滅亡越朝建立期間的事，牽涉到了大昭王朝最後一個太子，還有越朝的開國皇帝等一系列人物。內容倒是比那些史籍生動真實，不過像是個話本子，神怪之說一堆，連野史都很難算。最後還說什麼，二零一八年三月初三，誰都不要去女媧山，否則將大禍臨頭。這是，預言？”
陸荊輕笑一聲，瞥了眼最後那個古古怪怪看起來想表達恐怖意思的符號影象，搖了搖頭合上書籍。翻轉書面再次看書名，《大昭一夢》。整本書也沒署名，不過根據裡面的言語可以判斷，寫書之人應是叫李玉的女子。
“王爺，您這看的是什麼怪書？依九斤看，就是哪個女子在閨中無聊了，隨意編了一本書。最後說句嚇唬人的。”九斤也瞥了書面書名一眼，笑道，“您看，她自己也說是做夢了。再者，二零一八年？那是哪一年，連年號都沒說。咱們現在可是光中三年。”
陸荊將書翻了翻：“這本書確實是幾百年前留下來的。裡面提到女媧山可直通女媧神界，神界裡有個女媧洞，裡面的主要幾名女子正是透過女媧洞從未來到了大昭王朝。看起來確實奇異。裡面還提到，由於神仙擾亂人間，所以各界皆設規定，不準隨意出沒人間。難不成神仙真的存在，只是因為這件事不能隨便出現了？”
九斤目光奇怪地看他，小心道：“王爺，您可別看魔怔了。”
“不過閒來無事，推敲推敲罷了。不然怎麼解釋王兄那雙天眼呢？”陸荊起身，挪步至東窗前，雙手負背，遙望鍺山清天，偏頭道，“九斤，趕明兒咱們也去趟女媧山。”
九斤堅定以為自家王爺是看太多奇書聽太多逸聞，魔怔了，腦子都不清楚了。檢視著暖爐裡的火一時不想昧著良心回應。
“九斤？”
“哎，好！都聽王爺的！”
陸荊突然提高聲音，嚇得九斤連忙附和。
“對了，若木姑娘還在南平院呆著？沒出來過？”
陸荊恍然反應過來，已經近十天沒見過若木的人影了。在若木開始“閉門修行”之前，跟他還吵了一架，說他明知道案子有問題，還冷眼旁觀，任由案子就那樣給結了。他去看過兩次，想要解釋，但都被拒之門外。
九斤想了想道：“應該是，她連香葉也不見，就一直在房裡。”
陸荊犯疑，他不信若木那樣的人忍得住在房裡憋十天都不出門，生氣也不至於，忍不住犯嘀咕：“她成天在幹什麼呢。走，再去南平院看看。”
“王爺，人不想出來您就別去找閉門羹了唄。”九斤眨了眨眼睛勸說。
陸荊偏頭看他，桃花眼一眯，笑道：“閉門羹？在本王的王府，本王卸個門不麻煩吧？”
九斤登時苦笑：“不麻煩，不麻煩。”
心裡暗暗替若木捏了一把汗。他一直跟在王爺身邊，深知若木是極怕他們王爺的，口頭禪便是“有王爺在，死得更快”。可她也是個倒黴催的，偏生越躲，王爺越要找。
還沒出雲臺閣，便聽見敲門聲，管家六伏來報，何師尉上門拜訪。陸荊便將暫時將想法放下，先行接待何師尉。
“王爺，您可要救救我！”
何師尉見到陸荊第一句話便是這句。
陸荊大致明白他為何而來，也猜到他遲早會過來。回到案前坐下，好整以暇地做好傾聽準備。
“王爺，末將要被人逼死了。”何師尉伏在案上，一張糙臉露出苦哈哈的表情，甚是可憐。
陸荊皺了皺眉，笑道：“逼不死的，哪有這麼誇張？”
何師尉猛然抓住陸荊的手，懇切道：“王爺，末將可是跟您約好，您不娶，末將也不娶的呀！末將不能毀約。況且王爺沒娶妃，皇上未封後，師尉不敢先行。”
陸荊眼角跳了跳，他的婚事一直是全朝的關心重點、是他永遠的痛。每次大臣群諫，讓皇上封后，皇上倒好也不說是給元棠留著，就說他這位皇叔都沒娶妻，長幼有序，要等他有了王妃再封后。這下，群臣就在擔心封后一事的同時，天天變著法催陸荊娶個正妃，巴不得把女兒都送給他，讓他趕緊挑一個。陸荊被纏的煩不勝煩。
皇上拿他做擋箭牌也就算了，何師尉居然也敢來那這事兒當擋箭牌！
用力抽回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好氣地寬慰道：“你的事兒別跟本王和皇上扯上關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王管不著你們的家事兒。再者，讓你娶得是禁衛統領的女兒，我聽說範小姐是個大美人，賢良淑德，你就偷著樂罷。”
“大丈夫還沒立功，哪裡能成家？”何師尉起身擺了個頂天立地大將軍的姿勢道。
陸荊懶得看他：“本王不管。”
何師尉虎目來迴轉了轉，猶豫蹲下，左右看了看，悄聲對陸荊說：“王爺，若木姑娘最近好像是在搞什麼大事兒。您幫我，我就告訴你。”
陸荊皺眉，見何師尉的賤笑不像是騙人，不禁起了好奇心。這若木整日不出門，何師尉居然知道她在幹什麼。
“你且說來聽聽，本王看值不值得交換。”
何師尉面色一苦，擰不過，只好先招：“若木那丫頭最近不知道怎麼了，沒事兒就變著臉來找我，纏著我讓我給她間房子住，說是被您氣得不行了，不想跟您處一塊兒。不過，我還碰見她去找那個叫顧長風的，我好奇就讓人跟著，發現她去找了馮大人……”
“啊！”
何師尉還沒說完，就覺得屁股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腳，猝不及防地趴在案上，氣憤扭頭，對上一張陌生卻是盛怒的臉。是個端糕點上來的王府丫鬟，九斤已經將她制住。
陸荊被這個丫鬟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幸好閃得快，才沒被何師尉的熊身壓住。站在一旁，立馬明白了緣由，桃花眼彎起好看的弧度，頗覺有意思地盯著她。看來某人不是沒出過門，是出門了沒人知道。
“何師尉，你這個叛徒！”丫鬟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在九斤手裡掙著大罵，“姑奶奶信任你去找你，你居然來給王爺告狀。我就說你來沒好事兒！”
何師尉腦子一繃，瞬間明白過來，臉皮“刷”的紅到底，被人當場抓住的羞愧感不停上湧，登時結巴地說不出話來：“我……我這……”
“叛徒叛徒叛徒！”丫鬟抓起地上的糕點就砸向他。
九斤也認出來了，但沒有王爺的吩咐不知該不該放。終於，王爺給了個眼神兒，他立刻撒手，閃到角落裡。看戲。
“這，我這也是被逼的……”何師尉企圖解釋，獲得原諒。見沒用，連忙將陸荊拉上場，“王爺，您這，您這也不管管。”
何師尉告訴他這個訊息，他也不能忘恩負義不是？陸荊決定還是出面幫他一把，順便問個清楚：“你這現在在王府裡都要戴著假面了？”
若木扁了扁嘴，笑道：“我就想試試我的功力如何，怎麼樣？你是不是一直沒發現我？”
陸荊神情一滯，對她的笑容感到絲絲不安：“你一直在本王身邊？”
“對啊！”若木一聲叫起來，對於陸荊的反應很是滿意，激動道，“我幫你弄過洗澡水，替你更過衣，陪你上過廁所……總之，我陪過你吃喝拉撒睡！哦，沒有睡。你一直不知道，看來本姑娘的易容術當真是天下無敵。”
陸荊越聽臉越黑。怎麼她越得意，他越想揍她呢？他一時大意，竟然她鑽了這麼多的空子。
“那你不是把王爺看了個明白？”何師尉驚訝追問。
若木回憶當時的尷尬場景，此時竟能雲淡風輕地笑道：“王爺又不是個女子，看了就看了，怕什麼？是不，王爺？”
陸荊只覺留下了後遺症，以後不會再讓人伺候更衣沐浴了的。被人伺候是一碼事，她這種偷窺式地伺候是另一碼事。
何師尉憋著笑，神情正經警告：“王爺現在只想擰下你的腦袋。”
若木似乎感受到了玩笑有些開過了，表情嚴肅起來，怯怯解釋道：“我只是想在你面前晃盪的，您說您是全府最厲害的，我不放心自己的安全，可以跟著您的。我也沒想到您會讓我做那些，我當時拒絕了您還調戲我，我只能……”
陸荊忍著羞憤之火，緩緩閉上眼睛，調整氣息。一遍遍告訴自己，現在打死她，就不可能再引出皇嫂了，一定要忍住，忍住，再忍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