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尹西多住所離開之後，科林便一頭扎進了實驗室當中。
奇蹟的問題說來簡單——就是需要為她再增添一個能夠獨立從外界攝取能量，保持自身存在的結構。
但實際上操作起來卻十分復雜，有太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此類元素傀儡，就相當於是一個沒有進食功能的人類，沒有食道、沒有胃、也沒有大小腸。
——而且是從基因上便不存在。
想要在後天為其增添一個自洽且穩定的能量攝取結構，絕非易事。
科林坐在銀白的實驗桌背後，閉目檢視召喚冰元素水晶。
也不知怎的，他感覺自己越來越喜歡研究巫術。
像奇蹟這樣困難的委託，不僅沒有讓他望而卻步，反而激發了他的興趣。
一帆風順沒有波瀾的人生和一眼望得到頭的人生同樣枯燥。
有些挑戰才更精彩！
然而很快，科林便遇上了第一個難題。
翌日，尹西多住所。
科林皺眉望著尹西多，頓了頓沉聲說道：
“如果我不能接觸奇蹟，那我無法展開研究。”
尹西多在其餘所有的時候都表現的十分正常，唯獨在對待有關奇蹟的事的時候，卻格外的……病態。
他竟然不願意讓自己接觸奇蹟？！
如果不能接觸救治的目標，那又何談救治。
尹西多笑了笑，但卻沒有讓步，只是說道：
“木妖閣下，奇蹟的身體結構與普通的冰元素並沒有區別。
能對普通的冰元素起到作用的手段，那就能在奇蹟身上起到作用，此前你交付的巫術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如果需要實質的研究素材，我已經將召喚巫術給你了，你可以自己召喚出冰元素作為研究。
當然，需要我配合幫忙召喚的話，也沒有問題，只是時間上需要協調。”
科林仔細的看著尹西多，又問道：
“留給奇蹟的時間並不多，這樣也許可行，但卻必然會浪費更多的時間。”
“更何況，按你所說，奇蹟即使是身體與普通的冰元素沒有區別，但在精神上卻有著本質的不同。
而有不同，就有可能產生影響，到時候即使是在冰元素身上實驗成功了，誰也沒辦法保證在奇蹟身上一樣能成功，若是不成功，到時候還是得……”
“我都明白，木妖閣下。”尹西多出聲打斷了科林的話語。
他回望了身後的冰柱一眼，白眉下的澹灰色童孔中有著病態的愛與冷漠。
“但就這樣吧，若是在冰元素身上可行，但卻在奇蹟身上不可行，那只能說命運註定如此。”
科林舒展開眉頭，沒有再說什麼。
別人委託者都願意接受這樣的風險，他一個拿錢辦事的巫師，又能說什麼呢?
科林最後深深望了眼澹藍冰柱中的奇蹟，轉身離開了。
幼小女童模樣的奇蹟眉目緊閉，在冰柱中沉浮，晶瑩的澹藍髮絲披散如水草……
*
*
*
接下來的時間，科林暫緩了研究，優先開始學習召喚冰元素。
讓尹西多幫助召喚冰元素以供研究並非長久之計，他最終還是決定自己學習召喚冰元素。
只有召喚出冰元素，才有素材，才能開展研究。
有著金紙在，大約十天之後，科林便能念著咒語召喚出冰元素，總算能正式開始著手研究。
不過在這一天，還有一件好消息傳來——
莉莉安成功進階為二階巫師了！
亞南歷3月11日，阿特博爾德居所。
時間一晃便已經是三月，凜冬的氣息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春的氣息，諾尹斯塔特城中的枯樹紛紛抽出嫩芽。
當然，阿特博爾德居所當中也是如此。
原本被白雪覆蓋的枯黃草地重新露出黑褐的本色，點點新綠點綴其上，雖微小卻生機勃勃，讓人見了也不由得心情愉悅。
木屋外的空地，阿特博爾德架起了一個簡單的烤爐，旁邊是一張彷彿從地上生長而出的長條木桌，擺滿了各式的食材。
科林不禁想起來此前魯道夫派系的每月聚會。
那時候的上午也是這樣陽光明媚，他們這些學徒聚在別墅三樓，一起吃點東西，聊會天，問問導師問題，順便仰望著旁邊身為正式巫師的學姐莉莉安。
如今，卻只剩陽光依舊。
“上午好，導師，學姐。”
科林輕輕吐出口氣，露出笑容走上去招呼道。
“上午好。”阿特博爾德微笑著轉身，在他的身後，一片鮮花正在隨風搖曳。
莉莉安也轉頭對著他笑了笑。
也不知是否是錯覺，科林總覺得莉莉安學姐現在的模樣似乎看起來要更年長了些。
之前平常的狀態也就最多只是個十二三歲的蘿莉形象，但現在看起來應該有十三四歲了。
“恭喜學姐成功進階二階巫師！”
科林繼續祝賀道，走到桌前一起幫忙處理食材。
“謝謝。”莉莉安抿嘴一笑，想了想又看著科林問道：“學弟積分積累的如何了，需要我幫忙嗎？”
科林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笑著搖了搖頭，“正在慢慢積累，我才剛剛進階一階沒多久，不著急。這段時間我打算將重心放在知識學習上，等水到渠成的時候再考慮進階。”
“挺好的，境界不是巫師真正的根基，知識才是。”莉莉安點了點頭，接著又俏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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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需要幫忙的話，隨時可以找我……畢竟，也許不用太久，你就又會超越我了。”
雖是這樣說，但莉莉安覺得就算是要不了太久，但科林想要在實力上再次超越她，怎麼也要一兩年吧……
她抬頭看了科林一眼。
至少在這一兩年當中，還能勉強維持學姐的尊嚴，也幫上科林一些。
這次的慶祝很簡單，就是大家坐在一起烤肉順便聊天。
有的時候，人少反而會更加溫暖，人多反而會更加孤單。
現在魯道夫派系只剩下他們三個人和一片花，聚會的氣氛卻更加熱鬧。
炭火的熱氣裹挾著食物的香氣四處飄散，在聚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阿特博爾德卻忽然一頓，說道：
“外面有黑堡的人過來。”
科林眉頭微皺，他對黑堡可是沒有什麼好印象。
不過，這一次黑堡來客帶來的確是好消息。
“莉莉安閣下。”來客是個學徒，他低著頭恭敬將手中的銀羽銘牌遞給莉莉安，“這是您的銀羽銘牌，請妥善保管。”
莉莉安接過銀羽，學徒告退離開。
“可是我進階二階巫師的時間用的不算少，為何還能獲得銀羽銘牌？”但莉莉安看著銀羽銘牌還是有些疑惑。
阿特博爾德笑了笑，倒是沒有意外，“因為你是精靈混血，壽命本就是普通巫師的好幾倍，換成人類年齡，你所進階二階的時間並不算長。”
阿特博爾德的眼中有著追憶，“以前沒有和你說過，但在更早之前，魯道夫家族的成員，至少也是銅羽。
“恭喜學姐。”科林適時送上祝福。
莉莉安露出笑容，將銘牌收起來。
不管怎樣，銀羽所帶來的好處都是實打實的，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三人又回到烤爐旁。
“莉莉安，如果你想更進一步，接下來你或許應該找個派系加入了。”阿特博爾德的忽然說道。
科林微微一頓，阿特博爾德此前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他轉頭看向了莉莉安。
後者也是一怔，放下手中叉著的烤肉，想了想說道：“這得看是否能找到合適的派系。”
“你已經是銀羽，可選擇的餘地會比以前大很多。”阿特博爾德繼續補充道。
莉莉安面色有些低落。
阿特博爾德也沒有避諱科林，繼續說道：“魯道夫家族已經是個過去，但你還需要往前走，莉莉安。”
接著阿特博爾德又轉頭看向科林，繼續說道：“科林，你也同樣如此。”
“當你們越往上走，便會越發現資源缺乏，路途艱難……”
烤爐中木炭燃燒，阿特博爾德聲音悠悠。
半響後，莉莉安沉默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的，祖父。”
家族的榮光或許無法再重現了？
莉莉安並不知道，但她懷念著當初父母都在時的光景，那時候的魯道夫家族，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且更是出了他父親那個金羽，似有東山再起之兆……
但一切卻如夢幻泡影，轉眼間便消散的無影無蹤。
此後的數十年，莉莉安都是在對雜血的排擠之下度過，偶有的善意，也大多包藏著禍心。
“魯道夫家族不會消失。”她在心中默唸，進階二階巫師的喜悅霎時間變為了沉甸甸的責任。
阿特博爾德祖父或許已經不再渴望家族光復榮光，她或許也不能再光復魯道夫家族曾經的榮耀。
但她卻至少……至少，想要證明給那些人看，她仍舊能成為高階巫師，混血並非就是天生低人一等！
莉莉安心中複雜的心理活動，科林自然是不知曉。
只是感受著阿特博爾德的目光，他還是附和著點了點頭。
畢竟阿特博爾德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他們都能夠繼續往前，過得更好，攀得更高。
不過，自己的情況只有自己清楚。
科林並沒有改變心中的想法。
相比於派系那條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可以稱得上更容易的路，現在他走的這條路，對於他來說才是更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