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夏雖然反應總比別人慢一點，可是這回卻聽懂了慕南濯的話。
印象中這個人總是冷冰冰的，不怎麼愛說話，難得聽他連著說了這麼多個字，隱約察覺他大概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於是偷眼悄悄地看了他一眼。
果然，他說完之後，眉眼餘角的地方，雖然用冷漠掩飾，卻仍然露出了一絲譏諷和落寞。
安小夏忽然想起那晚，他俯看著自己，叫出的那個名字——小夏……
抿了下嘴唇，強行將那段非常不喜歡的記憶趕出腦海，問道，“那惡鬼和人現在都不能抓？我們要怎麼阻止她繼續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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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
慕南濯的眼眸動了動，略低了低眼簾後，說道，“我需要你把那只惡鬼引出來。”
“我？”
“嗯。”慕南濯不再看病房的方向，而是轉向安小夏，幽深如古井的黑眸裡看不出什麼情緒，不急不緩地說道，“你知道，惡魔與陰物，最喜歡的，就是你身上的這種味道。”
安小夏確實隱有察覺自己似乎異常招這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接近，可沒想到，慕南濯居然說自己身上有他們喜歡的味道。
“味道？”安小夏下意識想抬起胳膊，聞一聞。
慕南濯似是笑了下，說道，“人類是聞不到的。”
安小夏點點頭，忽地腦子一抽，脫口而出地問道，“那你能聞到麼？”
問完，默默地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傻了吧，他不是說了人類聞不到的麼……
然而，還沒想完，就聽慕南濯貌似無意地應道，“很香，很乾淨。”
“啊？”安小夏睜大眼睛，看嚮慕南濯，沒反應過來。
她的個頭只到慕南濯胸口的位置，自下往上看的角度，有點點可憐，也十分可愛，這樣微微仰著頭，顯得她的眼睛愈發得大，小臉也俏生生的。
慕南濯看著那雙眼睛，心頭微動，剛想說他確實能聞到她身上那股好聞的誘人的味道時，忽然，眼前再次閃過另外一雙眼睛。
那個女人，曾經也是這樣，抬著一雙漂亮的眼睛，充滿眷戀愛意地看著自己。
那時候，他以為，這個世上沒有人會比這雙眼睛更乾淨，更純粹，更讓他愛的無法自已。
然而，最終，卻同樣是這雙眼，那樣地看著他，看著他，墜入了無窮無盡的地獄裡，不得生，不得死，世世含恨，受盡詛咒反噬，痛苦，孤獨。
一閃而過的柔軟轉瞬即逝，慕南濯的眼神再次清冷寡淡，鬆開安小夏的手腕，往走廊的另一側走去，邊說道，“最遲今晚，我會讓黑炎聯絡你。”
安小夏的手腕倏然得了自由，有些愣。
想了想，略略提高了點聲音，問道，“那到底是惡鬼控制了趙蘭的妹妹，還是趙蘭的妹妹在利用惡鬼啊？”
慕南濯停下，側過臉來，隱約能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一勾，寡淡疏離地說道，“你覺得呢？”
安小夏抿嘴。
慕南濯再次轉身，轉過走廊的拐角，走出了安小夏的視線。
安小夏很是無奈，實在搞不懂慕南濯這忽冷忽熱的性格，只能鼓了鼓有點嬰兒肥的腮幫子，再度轉臉，朝趙佩瑤的病房看去。
正好這時那個渾身被黑氣籠罩的女人走到了窗邊，像是在對著窗外換一口氣，片刻後，忽地一低頭。
與距離如此之遠的安小夏，直接對上了視線。
安小夏一下瞪大了眼，下意識後退半步，緊接著腦中一陣金屬摩擦的噪音轟然炸開。
“唔……”
頭痛欲裂，安小夏皺眉，身上搖晃著似乎要跌倒。
正在這時，身旁忽然傳來急促的靠近的腳步聲。下一刻，雙肩就被一雙溫暖又有力的大手扶住。
接著耳邊傳來那人關切又溫和的詢問聲，“小夏，你沒事吧？”
腦中的聲音驟然消失。
安小夏用力深呼吸了好幾下，再度抬頭，窗戶那邊，那個面目猙獰宛如夜叉的女人已經不見了，連同病房屋頂原本盤旋的黑氣也都消失了。
“小夏？”身旁的人又喚了一聲。
安小夏回過神來，轉臉，看向身側俊雅和煦的徐銘，往旁邊站了站，綿綿軟軟地說道，“我沒事，謝謝你，徐法醫。”
徐銘的手心落空，微縮了縮手指，放下手，朝她溫善一笑，“沒事就好，你最近臉色實在不好，是不是太累了？”
安小夏搖頭，“沒關係的，”轉而問道，“徐法醫你怎麼在這裡？”
徐銘笑了笑，自然不會說是因為想她了，想來看看她。
“正好有個事情要過來處理一下，順便給你們隊長帶一份資料，他現在在哪兒？”徐銘說道。
安小夏眨了眨眼，“他剛剛回隊裡了。”
“嗯，”徐銘點頭，“那我回去再給他吧，你呢？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局裡？”
安小夏正好也是要回去的，於是點點頭，跟著徐銘一起朝停車場走去。
徐銘不時用眼角覷向跟在自己身後半步距離的安小夏，見她小臉白的厲害，整個人也似乎沒什麼精神，清秀可人的眼眉間淨是疲色，十分地心疼。
想了想，說道，“小夏，等這個案子破了，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安小夏抬眼，看了看他，問道，“什麼話？”
然而徐銘現在卻沒法告訴她，現在的時機不對，地點不合適，兩人的情緒也不是最好的。
溫溫一笑，說道，“等案子破了。”
“哦。”安小夏呆呆地點了點頭，沒有多問，也沒有多想。
跟著徐銘上了他的車，直等車子離開後，一輛黑色的車子，才緩緩跟著發動離開。
慕南濯神情疏淡地坐在後座上，靜靜地看著那輛駛離的轎車。
老宋平穩地開著車，從後視鏡看了眼沉默的慕南濯，想到剛剛安小夏和那個人類男性經過他們所在的車子邊上時，不小心被絆了一跤。
那個人類男性幾乎是以擁抱的姿勢將安小夏拉了起來。
慕南濯沒有反應，但是放在身側的手指卻動了動。
老宋默默再心裡嘆了口氣，繼續專心開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