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反覆覆說的，都是這個男人對孩子們多好。可這個男人，卻沒有把她當個女人，當個妻子，當作曾經許下山盟海誓娶回來的心愛的人來看待。
孟竹為了他，背井離鄉，可得到的，卻是這樣任勞任怨為了孩子被迫委屈自己忽略自己感受，成了一個情感麻痺的沒有價值的後果麼？
安小夏忽又想到慕南濯，他每次看自己時，那種如獲珍寶的感激的充滿愛意的眼神。
抿了下唇，接著又問了一句，“翟亮今天回家吃午飯了麼？什麼時候道家的？”
高鳳河注意到孟竹捏著紙巾的手又猛地一攥，蹙眉——難道中午也捱打了？
可卻見孟竹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回來吃的晌午飯，可吃過就走了，我下午要送孩子上學，在陪著他們睡午覺，不知道他……”
說著，又哭起來。
看來，就是在吃過午飯之後，去往某個地方時，被害了。
高鳳河想著，忽然想起剛剛李作建說道的，翟亮是去‘偷|||人’的時候遇害的？這麼說……
可是，那邊安小夏好像沒想到這點，只是點點頭，讓孟竹離開，叫翟明進來。
在翟明過來之前，高鳳河迅速地說道，“領導，我覺得李作建可能知道什麼線索，不如先問問他？”
安小夏看了她一眼，抿唇，沒說什麼。
外頭，三十四歲的翟明走進來，先是看了眼高鳳河，然後在安小夏的示意下，在她對面坐下來。
這是一個常年務工的十分健碩的男人，跟翟亮那種疏於活動身材五短肚子肥大的樣子完全不同。
安小夏看著他。
表情緊繃，因為哥哥的突然遇害而隱忍內心極大的悲憤。
可眼神閃爍，明顯是知道什麼，卻十分不想說出他所猜測的理由，或者說是不願相信。
兩手握拳。安小夏有理由相信，一旦他的猜測得到驗證，這個對兄長情意深厚的男人，一定會親手去弄死害了他哥哥的人！
頓了頓，說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高鳳河和翟明都是一愣。
“你怎麼知道……”翟明下意識反問，然而，沒說完，又自顧停下，轉而說道，“上個禮拜回來的。每年年關的時候，我都會提前回來，幫我哥打理打理家裡的地，順帶一起過年。”
並不意外。
安小夏點點頭，又問，“那你這次回來，發現了什麼不一樣的事情？”
翟明又是一愣，高鳳河在想——她問的語氣怎麼好像是知道什麼似的？
見安小夏看著他，那雙眼睛雖然安靜，卻有一股無形的威懾力，或者說誘惑力，逼迫他想把心裡壓抑隱藏的秘密，一股腦地說出來。
翟明又握了握拳。
猶豫了許久，才緩緩說道，“我嫂子最近對我哥特別好。”
就因為這個，就懷疑自家嫂子？
高鳳河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翟明，眼神裡似乎已經認定了什麼。但是翟明低著頭，安小夏背對著她，都沒有看到她的神情。
“怎麼個好法？”安小夏問。
翟明想了下，說道，“就是……對我哥噓寒問暖的，還主動幫他洗衣服，不讓他做一點家務活，還幫他洗腳……哦，這個是上回我在我哥屋裡說話的時候，她給我哥洗腳的時候，我看到的。”
這種比較私密的事，他一個單身的大男人見著，確實十分尷尬，所以趕緊主動解釋。
安小夏卻關注了另一個重點，她問，“她是不知道你在屋裡，還是故意端著水，當著你的面？”
翟明原先的侷促被安小夏打斷，想了想，“我感覺……她是故意讓我看到的。”
話音剛落，正好看到高鳳河看過來的眼神，肩膀一僵，連忙扭頭，臉上的不適更加明顯。
安小夏點點頭，然後又問，“你哥最近有什麼異常表現麼？”
翟明搖頭，“一直都挺好的。”
“那你知道他為什麼午後要去遇害地點那處麼？”
這個問題卻讓一直很配合的翟明猛地閉上了嘴，猶豫了許久，期間甚至還看了高鳳河一眼，最終還是用力搖了下頭，低頭道，“我，我不知道。”
明顯是知道，卻不肯說！
高鳳河眉頭一皺，當即喝道，“翟明，你最好老老實實配合調查，不然我就要懷疑你跟你嫂子有||奸||情，被你哥發現，才殺了他！”
翟明頓時白了臉，騰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不可置信地看高鳳河，“你怎麼，怎麼能這麼懷疑我！”
高鳳河氣勢更盛，“難道不是麼！你嫂子給你哥洗腳不是正常麼，你卻擱在心裡計較！你到底什麼意思，你難道不知道？！”
翟明惱羞成怒，忽地上前半步，似乎想揪住高鳳河，可是手才一抬，又強行忍住，咬牙看了眼旁邊同樣站起來的安小夏，怒道，“你，你們怎麼能……我就算死，也不會做出對不起我哥的事！”
說完，也不等安小夏發話，扭頭就衝了出去。
高鳳河顯然也是餘怒未消，抬腳就追過去。
安小夏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捏著下巴想了想，然後轉身，走出屋子，穿過堂屋，來到後院。
翟亮的兩個孩子，翟麗麗和翟明勇，正蹲在地上玩石子，白靈坐在他們不遠處的一棵被鋸掉的大樹的樹墩子上，正安安靜靜地看著兩個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孩子。
聽到聲響，抬眼看過來。
安小夏卻朝她輕笑了下，然後一轉身，又去了後院最後，被強行留下的盧傑和那個莊稼漢，還有李作建。
盧傑一見到安小夏的身影，立刻蹦躂起來，嚷嚷道，“喂，我說你們市裡的領導，就是這麼辦案的？隨便冤枉好人？趕緊放了我，不然我就要到有關部門去舉報你們！”
旁邊的李作建笑了起來，“喲，我說盧書記，你還舉報人家呢？不怕你那點小事被有關部門也一起給順便舉報了？”
盧傑一噎，惡狠狠地瞪李作建。
李作建現在也是窩著一肚子火，不過他向來人慫嘴不慫，見盧傑瞪他，張口又嘲諷了一句，“盧書記啊，您可要當心。自古都說紅顏禍水，您身邊那麼多禍水，可保不到哪一天，就落得個跟老翟一樣的下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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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故意在說給安小夏聽呢。
盧傑簡直氣瘋了，不管不顧地一下衝過去，抓著李作建的衣領子狂吼，“我弄死你個二痞子！”
李作建被噴了一臉口水，可他向來欺軟怕硬，知道有安小夏在，還有高鳳河的手下在旁邊，盧傑根本不可能把自己怎麼樣。
更加挑釁地笑罵道，“盧傑，你今天不弄死我，你就是老二不行！”
“日|||你|||祖宗的！”
盧傑一個飛拳過去。
李作建挨中，一下被打懵了。
連忙扭頭看外邊，高鳳河的那兩個手下，跟安小夏，都面無表情地站在外面，對盧傑撲過來的拳打腳踢，根本視若無睹。
“喂！領導殺人啦！你們還不趕緊把他抓起來！”
李傑又被連著捶了好幾下，連忙大叫。
安小夏置若罔聞地走到一邊，把莊稼漢從裡頭叫了出來。
旁邊一個高鳳河的手下笑嘻嘻地說道，“李作建，你不是厲害麼，有本事跟他幹啊！”
李作建這才知道自個兒今天算是裝了穢神了，整哪兒，哪兒都不順！
偏偏他雖然嘴巴賤慣了，可卻不是逞兇鬥狠的那種。遇到真茬，還真不敢還手。
本來還覺得盧傑被扣住肯定是大勢已去，不藉機落井下石幾句不是他李作建的風格。
誰知道，那個看上去還挺風流的小女警，居然無視他。
一下子慫了膽，抱著頭縮在牆根，讓著盧傑一通撒氣。心裡卻憤憤地想，那個小女警敢讓他吃這麼大的虧，看他逮到時機，不把那兩個弄到手，好好叫她們知道自己的厲害！
一想到這倆女警，一個絕色，一個小意，挨著打的李作建居然還能……興致勃勃！
後院裡，白靈皺了皺眉。
……
莊稼漢叫馬浩，家住村西，晌午那會正好是去蟹田溜一圈，準備回家，結果被路過的領導大隊給抓來，強迫他下田打撈屍體。
他的褲子到現在還沒幹呢，冬天裡凍得瑟瑟發抖，滿身的泥土，卻只是一個勁搓著手，並不言語。
滿臉的憨厚老實，甚至有點木訥。
安小夏本來有些話想找他確認一下，可是面對面細細一看，卻發現馬浩的手腕上，有個編織得有些生疏略顯粗糙的紅繩。
滿身的泥土，卻唯獨那根紅神，是乾乾淨淨的。
“本命年？”安小夏問。
馬浩點點頭，低著頭，並不看她。
“女兒多大了？”
馬浩顫了顫，“七歲……”
老來子啊。
安小夏儘量讓自己的表情放鬆一些，可馬浩卻在回答完之後，一下子抬起頭，倉皇地說道，“警察同志，人不是我殺的，我，我，我什麼也沒看到。你不能抓我啊，我家妞妞就指著我呢，她媽去得早，沒了我她該怎麼活呀，求求您，放了我吧，放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