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懷庭比張宇達更熟悉法庭，一旦這個案子最終以柳康為嫌犯進行到訴訟的地步，那麼這個孩子十有八九就會被定為未成年犯罪，大好的前途毀於一旦。
立刻變了臉，隱帶怒氣地說道，“我那晚出門前告訴過他，不要隨便打我的電話，我要開會！這個孩子一直很聽話！”
張宇達卻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又轉臉去問柳康，“你看到你姐姐屍體的時候，是以什麼心情替她合上眼睛的？有沒有看到兇手？”
“砰！”
柳懷庭猛地一拍桌子，憤怒地瞪了眼張宇達，又關切地對微微白了臉的柳康說道，“康康別怕，這個問題可以選擇不回答。”
然後又對張宇達怒道，“張隊長，你覺得兇手發現我兒子目擊到兇案現場，還能留他……”活口兩個字他沒說出口，“我已經失去一個女兒了，請不要讓我的兒子再受到傷害，好麼！”
他最後的質問裡，終於顯出了失去女兒的那種難抑的悲憤與痛苦。
愛子心切，並不是不愛柳若，不愛柳青，更愛柳康。而是，這個父親，對每個孩子都虧欠，卻無法平衡好最好的父愛。
他以為的好，卻造就了孩子的恨，與扭曲。
他又何嘗不明白，柳康這樣坦然地面對姐姐的屍體，肯定是心理有障礙或者疾病，可是他不能承認啊！
承認了，就又要失去一個孩子！他的孩子，那個總是抱著他的胳膊，撒嬌痴纏討笑可愛的女孩兒，就那樣被可憐地掛在醜陋的十字架上，一點兒生氣都沒有，冰冷的，僵硬的，再不會脆生生地喊他一聲，“爸爸！”
他幾乎萬箭穿心的痛啊！
他也恨不得能親手殺了那個狗||娘||養||的兇手啊！
可他不能表現出來，一旦他垮了，依附著他的孩子，他的家，他的公司，他的那些員工們，該怎麼辦？
他此時捏緊的拳頭卻似乎昭示了他現在的心情。
柳青靜靜地看了會兒他緊繃的表情和微紅的眼眶，片刻後，忽又冷哼一聲，卻沒再說出什麼冷言熱語。
錢瑤又看了他一眼，想了下，將手邊一份關於柳懷庭買的幾份鉅額保險的復印件拿給他看。
上面的受益人，寫的是，柳青。
柳青一愣，隨後似是厭惡地皺眉，要將資料扔回桌子上，然後，才抬了手，卻又蹲下，用力地捏住紙張，一直捏皺，卻還是沒扔下。
裡頭，安小夏看了看螢幕上自己不知道記下的一串什麼亂碼，然後抬眼，發現柳康已經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發現，這個孩子跟柳若長得真像，俊挺而英氣，雖然還是個孩子，卻隱約已經能看出長大後那種略帶憂鬱氣質而又明媚皓齒的英俊模樣。
她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問道，“婷婷還好麼？”
審訊室內外幾個人全都一怔。
錢瑤立刻對旁邊的王明說道，“葉夢婷，小名婷婷，傳聞是柳康的小女朋友，不過一年前柳康因闌尾炎住院的時候失蹤了，目前還在搜尋中。”
王明皺了皺眉。
他太熟悉安小夏的那種心理暗示的問訊手法了。這兩者之間，難道……有什麼關聯？
柳青則是疑惑地看向單向玻璃後。
竟然發現，一直沉穩不似孩子的柳康，居然抬起頭，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安小夏。
不過一瞬，又冷漠下去。
張宇達包括柳懷庭也發現了。
柳懷庭心裡‘咯噔’一下，想起那孩子失蹤前，確實還去過醫院看望當時才做過闌尾手術的柳康。
回去的路上……不見的。
家裡人都找瘋了，可誰都沒懷疑到柳康身上。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他強忍著內心驚疑，說道，“這位警官，葉夢婷失蹤已經一年多了，你這麼問我兒子是什麼意思？！”
他言辭激烈，隱有發怒的跡象。
事實上，張宇達也不願得罪這麼個權貴新勢，畢竟上頭牽扯的關係太多，一旦這人不願配合調查，那麼案子的進展可就難了。
剛想讓安小夏注意下。
這丫頭卻又已經開口說了句十分莫名其妙的話，“可以讓她出來見見麼？”
雅雀的連續幾秒死一般的沉靜後。
柳懷庭忽然像觸電般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他止不住顫抖地看向剛剛還坐在身邊的柳康，雙眼瞪到不可思議，嘴唇哆嗦地往後退了一步。
張宇達也微微變了臉。
看向對面，突然掩嘴，笑得像個小姑娘一樣有點害羞又有點俏皮的……‘柳康？’
“小姐姐，你是怎麼發現我的呀？”
柳康，或者說，葉夢婷，笑嘻嘻地看向安小夏。
話音一出，觀察室裡，柳青難以置信地微微張嘴，錢瑤也覺得手腳有點發亮，唯獨旁邊的王明，做了點兒心理準備，不過還是被震得頭皮發麻。
安小夏朝她溫和地笑了笑，指了指放在角落的那個藏青色的價值不菲的書房，嚴肅的風格，卻在書包揹帶的地方，貼了個俏皮的小黃鴨。
柳懷庭起初還以為是孩子喜歡，還欣慰這個孩子終於有點小孩子的樣子，甚至給他買了一堆小黃鴨的玩具放在房間裡。
“那是你貼的，對不對？你很喜歡小黃鴨麼？”安小夏的語氣，像是在和一個鄰家可愛的小妹妹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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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夢婷又有點不好意思地捏了捏手，點頭，“嗯，可是哥哥不喜歡，不過他也沒扔掉叔叔給我買的小黃鴨，嘻嘻，哥哥對我很好的哦。”
柳懷庭再次渾身一顫——哥哥？叔叔？
安小夏笑著點點頭，“嗯，你很喜歡哥哥？”
葉夢婷更加高興起來，連連點頭，“嗯！是呀！哥哥總是保護我呢！只是……”說著，又有點委屈，“姐姐不喜歡我，總想把我從哥哥身邊趕走。”
幾人同時抓到敏感點！
姐姐要趕走她！
姐姐是誰？難道柳若知道了柳懷庭的身體裡，竟然還有個葉夢婷的人格存在的事實？！
柳懷庭忽然又想到，之前柳若有次童心大發地買了好多小女孩喜歡的毛茸茸的玩具，還得要拉著柳康和她一起玩什麼小公主遊戲。
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