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勝自我。”以青屏氣說道。
“噗嗤!”于冕沒忍住,笑了出來,馮王平恨恨的看著他噴出的唾沫,嫌棄道:“真是一對活寶。去,把口罩戴上。”
那口罩是以青的發明,用五層棉布縫製的,為的就是能夠安全衛生一些。
馮王平很喜歡以青的這些小創意,並且欣然接受。
于冕答應著去拿,昏迷的傷員居然哼了出聲:“小十……”
以青一愣,這聲音……
大哥?
大哥!
她手上的藥粉灑落了一地,忙不迭地往臺子上奔過去,映入眼簾的正是那張熟悉的臉龐,只是臉頰凹了下去,此時,蒼白如紙,更顯得顴骨高聳,清瘦憔悴。
不是劉阿大,還能是誰?
以青的頭皮發麻,腦中嗡嗡地響著,眼淚驀然就衝出了眼眶,她顫抖的手指輕輕碰觸著眼前的睡臉,不可抑制的驚慌在胸口竄來竄去。
他知道自己死訊的那一刻,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
“噗!”
說時遲,那時快,一股滾燙的鮮紅噴射出來,正濺到了以青驚慌的臉上,觸目驚心的鮮血和她的眼淚混在一起,成了最濃郁的*。
馮王平手中捏著箭簇,盯著暈倒在劉阿大身上的以青,罕見的愣住了。
可別壓倒傷員的傷口啊。
于冕可沒有空發呆,他顧不得臺子上還在流血的傷員劉阿大,一把把以青抱起,往藥櫃旁的小榻上放去。
“青妹妹!青妹妹!……”
“……喊錯人了,是石彪。”馮王平瞥了一眼手足無措的于冕,平靜的糾正他,“只是暈過去了,你去拿瓶子裡的藥膏給她聞聞就好了……哎哎,這還有個流血的呢……”
馮王平見於冕只顧著以青,只能搖頭嘆氣:“……沒一個能成才的……一個是這樣……兩個也是這樣……唉……可惜我這身本領了……”
她邊說著,邊利落的拔掉了另一個箭簇,並迅速的止住了血。
“馮大夫?”
“有屁就放。”馮王平擦著手上的血跡,不耐煩的回答著帳外石後的呼喚。
“大夫,將軍到了。”
話音未落,一個身披銀甲的人走了進來,臉上黢黑奇異的面具還未摘下,點點紅色印在上面像冬天裡的梅花,一雙閃著精光的眼睛從面具後面瞧著馮王平,沉聲道:“有危險沒有?”
“死是死不了的,但恐怕要養一陣兒了。呦,石將軍大駕光臨,稀客啊。”
“馮大夫果然醫術超群。”
石亨不在意她言語中的揶揄,提著的心放了下來,馮王平醫術高超,若是這樣說,肯定是保住他的這條命了,軍隊裡雖也有其他醫官,但都不及她,正在處理其他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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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突發之戰雖然得勝,卻也有傷亡,救得回來的並不多,大多是輕傷,最重的就是眼前的劉阿大了,石後只能把人送到這裡,才可能救得回他一命,只是這樣以青也會知道,以她與劉阿大只見的情誼,恐怕也要受到不小的驚嚇。
“對了,石彪呢?”
馮王平聽到他不自覺變輕柔的語調,心裡苦澀,輕笑道:“躺著呢。那麼大個人你都沒看見。劉萬金,起來。”
石亨這才注意到,角落裡有一個蹲著的身影,結結實實地擋住了小榻,榻上只露出了兩隻鞋尖。
“師傅,她怎麼還沒醒啊?怎麼辦啊?”
于冕並不動彈,卻回過頭來,略帶哭音向馮王平詢問者。
馮王平臉色微變,剛準備上前,卻見石亨一個健步衝了過去,空氣裡帶過一陣凜冽的風。
“她怎麼了?”
“……暈過去了。”于冕並不起來,依然在榻前跪著,一手握著以青的手,一手撫摸著她被汗水貼在額前的碎髮。
石亨眼睛微眯著,正打算拍掉那只礙眼的大手,就聽馮王平涼涼的說道:“掐人中。”
“好。”石亨趁著機會,將於冕往邊上一擠,也半跪了下去,一手掐住人中,屏氣凝神默默查著數。
于冕只顧擔心,並不在意誰為她施救,只一臉祈盼的隨石亨一起跪著。
“……嗯……”
以青吐出了輕微的哼聲,眼睫毛顫了顫,悠悠地睜開雙眼。
“你醒了?”
一句話,兩個人。
石亨和于冕異口同聲喊了出來後,快速地望了對方一眼,又一起將手伸向以青。
“……啊!”
眼前驀然出現了一張沒有表情的臉,烏黑的鐵光上點點殷紅,一雙深邃的眼睛閃爍其間,這樣的突如其來不禁讓以青叫出聲來。
于冕以為是石亨面具上的血跡嚇到了以青,連聲道:“她暈血,將軍先離開吧。”
“……”石亨只停頓了一秒,就伸手將面具摘下。
隨著“譁啦啦”地聲響,連著長胡子的黑臉面具被石亨扔到了地上。
“沒事吧?”石亨並不在意隨他出生入死的另一張臉,輕輕地詢問著臉色蒼白的以青。
以青定了定神,才發現眼前的人是石亨,她緩了緩,才要勉力坐起身。
“別亂動,我來……”石亨見以青要起身,便兩手伸到了以青的腋窩下,微微環著她,像對待一個孩子,用了兩分力氣,把她往上帶。
上一次這樣抱著她時,她真的是個孩子。
八年前的那個除夕夜,就是這樣領她體驗飛翔的感覺,那樣清脆的笑聲,炫目的煙花,再也沒有聽到,再也沒有看到。
如今的她,身上散發著一種疏離的氣味兒,帶著一點點汗涔涔,微熱而潮溼。
于冕大聲喊道:“哎哎,能讓她坐麼?師傅,師傅,能嗎?”
這時候想起我來了。
馮王平已經給自己沏好了一杯茶,看著石後領著人將劉阿大抬走,便慢悠悠的踱步到三人面前:“走開,走開!人還沒死呢,用得著你們當床頭孝子啊?”
於冕絲毫不在意,哈巴狗一樣的往一旁閃去:“醒了就沒事兒了?是不是,師傅?”
石亨也知道馮王平的秉性,並不計較她言語中的不敬,也沉聲問道:“她,沒事兒了吧?”
“只是暈血癥而已,值得大驚小怪麼?”馮王平雖這樣說著,卻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碗,捱到以青的身邊輕輕坐下,難得柔聲問道:“好些了吧?”
以青怔怔的點點頭,就見馮王平伸出食指來:“這是幾啊?”
“……一,”以青連忙改口說,“一根手指頭。”
“自作聰明,我問的是‘幾’,又不是‘是什麼’。”馮王平嫌棄地看著她,伸出的食指就往以青的額頭戳去。
還沒碰到以青滿是鬍子的毛茸茸的臉,就被于冕的一隻大手狠狠地抓住,只見于冕瞪著一雙圓眼睛,雙眉擰在一起,氣急敗壞地說道:“說了不行碰的。”
“哈哈哈,”馮王平嚇了一跳,反而笑出聲來,“好好,不碰不碰,你這孩子真是愛吃醋啊,幸虧來我們大同了,醋啊,管飽!”
于冕漲紅了臉,只覺得手中握著的馮王平的手,關節小巧,又聽到她的調笑,一絲不自在掛在臉上,嘟嘟囔囔地辯解道:“師傅,你胡說什麼?誰吃……醋……啦……”
以青好笑的看著他們倆,只覺得像看著兩個大孩子,一個憨直可愛,一個瘋言瘋語,搭配起來,倒是很搞笑。
以青看著他們,石亨卻在灼灼地瞧著以青,他只覺得身邊這兩個人礙眼得很,又不好趕走他們,便朗聲道:“石後,帶石彪回去。”
“我也要去,”于冕聽到,忙搶著回答。
“外面還有傷員,你留下來幫忙。”石亨拾起地上的面具,撫摸著上面已經淡的看不見的紅點,眼皮抬也沒抬地拒絕了他。
“不……”于冕剛想習慣性的反駁,就聽以青輕輕說道:“你在這裡吧,師傅人手太少,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力。醫者父母心,這樣也是在報效國家啊,於大人知道了也會高興的。”
“那好吧,可是……”于冕仍不死心,“你不能留下來麼?”
還未等以青回答,石亨便沉聲說道:“怎麼?還嫌她暈倒地不夠久麼?”
以青聽石亨語氣不善,怕于冕的牛脾氣再跟他槓上,連忙安撫道:“等你們處理好了傷口,我再過來,換藥什麼的,我還可以的。”
“嗯,好吧。”
石亨聽到于冕音調裡的戀戀不捨,臉上如冰封一般,再不說話,抬腳就往帳外走去,走了兩步,卻又慢了下來。
石後跟在他的後面,一手虛扶著以青的手臂,緩慢地追了上去。
三人剛走出帳外沒多久,就看到一隊士兵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蒙古人,往軍營門口走去。
為首的小隊長,見了石亨,連忙躬身抱拳:“石將軍,這就將戰俘送到爵爺府去。”
“哈哈哈……”
一陣粗獷怪異的笑聲從眼前的戰俘口中傳出來。
在他黝黑的皮膚上,一雙三角眼定定地看著石亨,眼中閃現著一種近似於嘲笑的目光,只聽他用蹩腳的漢語笑道:“石亨居然是個娘們兒!”
那兵隊長忙一腳踹到他的腿窩處,大罵道:“蒙古狗胡說什麼?!”
蒙古大漢趔趄了一下,卻並沒有跪倒,寬大的臉盤上現出鄙夷的神色:“長得比娘們兒還秀氣!呸!我們草原上的雄鷹比你威武千倍!萬倍!你不配做我們蒙古人的對手!等著吧,等著也先大汗踏著你們的屍骨,征服你們這群豬!”
石亨眯著眼看著眼前這個披頭散髮,口出狂言的蒙古人,嗅到了一絲線索,他摩挲著手中的面具,緩緩說道:“也先大汗?呵!這麼說你不是兀良哈的人?”
蒙古大漢的三角眼驀地瞪圓了,心中後悔不迭。
“石後,你親自送他去爵爺府,務必從他嘴裡得到些真東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