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以青頓了頓，看著石亨若有所思的表情繼續道，“君山會。老夫人與你所代表的黃家，獨自承擔起君山會的使命，為的是保惠皇帝一脈平安，後圖大計，可是，此刻你若是退卻了，自然要瞞著老夫人，那我們豈不是要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如果齊家和方家根本就不信你我已經不在這世界上了，反而增加力量來搜尋，只憑著你我，能躲到幾時？到時候，不光會害了我們自己，還要連累師父、星月受苦……姐夫，這就是你要 給我的一世平安麼？”
“青兒……青兒……”石亨被震驚到只會念著她的名字，眼睛裡滿是心疼，“青兒，有的時候我寧願你呆笨一些，也不想你活的這樣累，看得這樣透。”
“姐夫，我並不覺得累，不過是總願意理性地去看待問題罷了，就如現在。”以青回看著石亨，自己難道真的不喜歡他麼？
不是的，自己喜歡的，喜歡他每個呵護的小動作，雖然有時候覺得他不理解自己，總是要蠻橫的掌握自己的生活，可是慢慢的，他卻在改變，在妥協，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給予自己最大限度的自由。
何況，這樣一個朗目如星的人，溫柔深情，就像馮王平說過的一樣，他看自己的眼神就是那種除了自己再看不到旁的人，那樣令人心動的專注，此刻就在他的眼裡。
以青心裡好奇，便睜大眼睛定定地看向石亨的眼底，卻瞧見了面色白皙，黑眸如翠的自己，懵懵懂懂地，如一隻小兔子。
“……青兒”石亨不自在地躲閃著她灼灼的目光，一雙大手還捏著她的肩膀，只不過力道減輕了不少，語氣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青兒，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心裡可……喜歡？”
喜歡？
當然是喜歡的，只是卻好像還不是愛，如果自己愛石亨，明明知道他日後的大起大落，不得善終，肯定會拼盡一己之力幫助他避免悲劇，甚至不惜改變歷史。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一世的無可救藥的病症，自己的心境早就變得隨遇而安了，總會想著萬事萬物都有它的發展規律，是誰也改變不了的，與其掙扎，不如調整心態，順從地享受它。
很多事情，哪裡是自己能夠左右的呢？
這樣想著，心境居然淡然了不少，也就少了很多的不開心和恐懼。
所以，上一世的父母和弟弟，在自己的病越來越重的時候，依舊能夠讓他們看到自己臉上的笑容。也許自己憔悴的笑容讓他們的心裡並不好過，但是總好過自己整日以淚洗面，然後抱頭痛哭吧。
生命如此短暫，不如讓它順其自然。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留不住。
就像此刻，以青心裡並沒有想要更改歷史軌跡的打算，她也沒有那個勇氣，因為過往的認知告訴自己，改變歷史本身就是歷史的部分，該發生的還會發生，不如袖手旁觀更明智。
既然知道石亨終將會走到最後的一步，自己便陪著他走到盡頭好了。
不過樂觀地想一想，既然上天已經給了自己一次相救石亨的機會，也許未來還會另有安排，如今自己，只能做一根指標，指引石亨回到他原來的軌跡上去。
以青點點頭，目光如水，瞧進石亨深深的眼眸，好似洗淨了他心底裡的塵埃：“姐夫，我喜歡的，你知道的。”
“真的？……那，”石亨變得欣喜起來，但卻帶著疑問，“那你為什麼不肯跟我走？”
“姐夫，你以為一走了之，事情就都結束了麼？”以青搖搖頭，“不，那只是另一個開始，是東躲西藏，顛沛流離的開始。姐夫，我相信你，在未來的某一天，一定會讓我安安全全的生活，我們會過得非常自由而快樂。”
“你真的這麼想？”石亨好似不太相信，眉眼間染上了落寞，“你還相信我麼？其實，我自己好像都沒有什麼信心能夠帶著你過你嚮往的生活。”
“我嚮往的生活？”以青展顏一笑，“那是什麼呢？姐夫你講給我聽，好不好？”
“我記得，青兒是喜歡那種自由自在的生活，盡情地享受著陽光、生命和自由。“石亨眯著眼睛沉思道，隨即謹慎地試探道，好似一個等待老師驗收答案的小學生：”對麼？“
沒想到，多年前的戲語他居然還記得？
以青的心好似坐著鞦韆，迎著春風，微笑聲在一起一落的失重見高高的飛揚著。可是，石亨言語裡的那種委頓卻擾亂了心底飄蕩的笑聲，她堅定了心意，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垂下眼瞼，蓮步輕移，慢慢靠近了石亨寬厚的懷抱，柔柔說道：“姐夫，對的。青兒的每個小心思你都記得，真好。你永遠都是最好的，要打起精神來。僅僅是一次失敗而已，況且也不是你的過錯，只不過攤上了豬一樣的領導，這有什麼的？將來，你必能做一番事業，郭敬之流的人也不過是不值一提的螻蟻罷了。”
“……青兒？……”
以青感覺到自己手下的身體忽然變得僵硬起來，石亨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手卻僵在了一旁，好似驚慌失措地不知道要放到哪裡去。
“嗯，姐夫，我在這呢。“以青抿著嘴，淘氣的笑了。
“青兒！“石亨這才確定了以青的心意，再顧不得什麼，只一把把以青抱進了懷中，雙手環抱，像迷途的旅人碰到北極星一樣的熱烈迫切，他不由地用大了力氣，直想把懷裡這具瘦弱卻帶著藥箱的小身體揉到自己的心裡去。
耳邊噴著石亨溫熱粗重的喘息聲，以青卻臉紅地如火燒一般，雖然平日裡也拉過胳膊，他也曾救自己的時候報過自己，可是那都是無意識的，只有這一次，是自己主動的選擇，選擇要接受他的深情。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投懷送抱。
以青並不算高，石亨卻是很高大健壯的，她只到他肩膀處，因為有些害羞，低著頭，口鼻正被石亨的衣裳堵個正著，脫了外袍的石亨，身上傳來了一種陽光與汗水混合的味道，不算好聞，卻很有男子氣概。
可是，怎麼會這樣緊，緊地有些喘不過氣來。
“姐夫……姐……夫……“
以青忙用力推著石亨的胸膛，一邊支支吾吾地求饒：“疼……喘不過氣來了……快放開我……“
“呀！“石亨忙忽的一下推開了以青，滿臉的歉意問道：”該死！該死！是我得意忘形了！青兒你沒事兒吧？“
以青揉了揉鼻子，深深的吸了兩口新鮮空氣：“還好，還沒死。“
那樣狡黠的笑容直達石亨的眼底，漫無邊際的寵溺湧上了他的眼眸，他長臂一伸又重新把以青圈回了自己的懷抱，只是此次卻沒有那麼用力，松松地環著，卻也不容易掙脫開來：“青兒，我何其有幸，可以這樣擁著你？上天果然是厚待於我。“
“沒，“以青輕輕搖搖頭，”姐夫，其實，這一世可以和你並肩而立，接受著你的呵護，也能保護你，是我的幸運。“
感謝老天給了自己又一次的生命，讓自己體會了一個別樣的人生，這是多麼的幸運。
石亨卻沒有深究她話裡的意思，只是因為她的稱呼，再一次豎起了眉頭：“青兒，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姐夫’了？“
“為什麼啊？“青兒小心的猜測道，”是因為姐姐和你對她的誓言麼？“
“其實，那誓言並不是單單為了藍兒立的。“石亨皺著眉頭，緩了緩似下定決心，開口說道，”我與藍兒恪守禮法，並沒有過多的接觸，其實，我並不知道母親為我選的妻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當然，也談不上喜歡不喜歡，我只是想著，母親一生坎坷，我總要順著她的意思。卻沒想到，成親那日，居然會遭逢鉅變，來不及擁有，我便失去了她。“
以青想起自己早亡的姐姐，心裡酸楚：“姐姐是很好的人，只是可惜了你們的緣分這樣淺。“
“藍兒是個好姑娘，是我沒有福氣罷了。“石亨不忍放開懷中的人，繼續緩緩道，”當時起了那個誓言，一個是說給母親聽的，母親一向是巾幗不讓須眉，她做事向來有她的道理，就比方說這門親事，既然是朱黃結親，那麼就是結定了的，海枯石爛也不會改變。二是說給藍兒聽的，石後的妹妹你還記得吧？“
“巧菊？“以青想起了那個與自己一般年歲的小丫頭。
“嗯，巧菊說過，藍兒多半是因為這門親事才病倒的，我知道這是她的心願，伊人已逝，除了名分我卻什麼都不能給她。我想，這也應該是她喜歡的。“
以青的心思轉的飛快，“難怪你在千里之外卻知道許多我的事兒，還有姐姐的事兒，包括我假裝姐姐的筆跡給你寫信，原來巧菊就是你的內應啊！“
“什麼內應？“石亨不贊同的笑了，”那不過是為了盡點孝心罷了，我日夜不在母親身邊，總要有個得力的人才好，知道裡府裡的大小事，總能在關鍵的時刻出些主意不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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