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王平不知什麼時候也走到了以青身旁,看著地上的人,又瞧了瞧面前站著的黃實本,她本還要確認一下跟著曾經這個自己的病人一起來的是什麼人時,卻忽然覺得黃實本那滿是狡黠的臉十分討厭,冷冷道:“有是有,可卻不關你的事兒。”
耐人尋味地目光調回到馮王平的臉上,黃實本樂了,面前這個姑娘臉色蒼白,雖然做了男人裝扮,又弄亂了頭髮,可是臉上卻是乾乾淨淨的,笑道:“那關你的事兒麼?”
馮王平愣了,石亨對以青表白,用的卻是自己教給八哥鳥的那句詩,算是自己無意間的真情流露成全了他是麼?
如果石亨不是誤認為那句詩是以青教的,認定她雖然也對他情根深種,只是無可奈何,那麼他此刻會不會不那麼勇敢,敢於放棄自己的身份,敢於背棄自己的誓言呢?
說到底,好像是老天爺跟自己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自己苦澀的心境,居然成為了石亨和以青甜蜜的開端,成了開啟石亨心鎖的一把鑰匙。
唉,不是早就看開了麼?
若不是因為石亨愛的人是以青,那麼自己也不會連爭都不爭一下,就退回到本來就屬於自己的角落裡去了。
如今,除了略帶失落的祝福,貌似自己什麼也不該再說了的。
那麼,這一切改變難道可以說是與自己無關,不關自己的事情麼?
面前這人好討厭,噙著假兮兮的笑,一臉的惺惺作態,還有臉上的黑一塊灰一塊兒的汙垢,真是難看死了,馮王平面色更加冷淡:“要你管?我是丫頭的師父,自然與我有關,你又是何方神聖?看這一臉泥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從亂葬崗中爬出來的呢?別再跟本大夫說話,我怕汙了我的嘴!”
黃實本聽後不怒反笑,自己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這麼蠻橫的姑娘了。
黃幼翠自從被人擄走之後,性情大變,少了刁蠻任性,居然變得規矩老實了起來,對自己也十分有禮,再不跟自己鬥嘴,反而無趣的緊。
誰曾想,自己居然在很多年後遇到了另外一個說話如此毒辣的姑娘?
有意思,有意思。
“馮姑娘,你說在下是鬼?”黃實本正經神色道,“不知姑娘為何會作此誤會之語,看來黃某需要正式介紹一下自己了,鄙人姓黃名實本,見過馮姑娘。”
“……你……”馮王平狐疑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姓馮?”
黃實本一樂,“不僅如此,我還知道姑娘有一個不甚滿意的未婚夫。”
未婚夫?
黃實本雖然與馮王平說著話,腳上卻沒閒著,一腳將“黃皮狗”踏在足下,朗聲呼喚道:“衛林兄,故人在此,還不來相見麼?”
“就來,就來。”
原來啊,那個與方忠打鬥的三人中的第三人就是衛林。
他此時也做了一身黑衣打扮,臉上也黑漆漆的沾染著泥土,頭髮亂糟糟地,與黃實本的邋遢樣如出一轍,真不知道這兩人都幹什麼去了。
不過,衛林看起來好像瘦了許多,一臉平靜地走到了以青和馮王平的面前。
以青看著他,一時有些錯愕,怎麼好像記憶力的衛林不是這副模樣呢?
他拱手向以青行禮道:“朱小姐見諒,日前錯稱呼您為‘石小姐’,請不要在意。”
以青忙忙搖搖頭,嗯,這才應該是他的樣子,謹小慎微,彬彬有禮的官員,剛才那昂首闊步竟然好像久在江湖歷練過的人一般瀟灑自如。
只見他定定地立著身子,微垂著頭,瞧著一臉怔忪的馮王平,和煦溫暖地聲音響起:“好久不見,平兒。”
馮王平忽然有些不自在起來,“你胡說什麼?平兒也是你叫的麼?”
衛林輕輕一笑道:“是我唐突了,馮小姐。萬幸,你還好。”
“你……”以青頭一次見馮王平結巴起來,雖然她很快就若無其事的遮掩了過去,但是還是能聽出出乎意料的慌張,“你怎麼在這?”
“說來話長啊,”衛林朝著黃實本一拱手,“若不是託黃兄的福,恐怕我就見不到你了,真是一言難盡。”
齊中遠卻沒有心情聽他們之間的寒暄,他只是異常沉默著,似乎舉棋不定,打算做一個無可奈何的決定。
石亨也不著急,任由他沉思了半天,方追問道:“齊兄,可答應與石某‘換’這個人情了?”
“……”齊中遠挑起濃眉一笑,似下定了決心一樣,一隻圓球不易察覺地從袖口滑落到手中,他攥了攥,語氣勢在必得:“我本是個生意人,一向不做虧本的買賣,所以麼,我不答應,此人雖然重要,卻還沒有重要到這個份上。她,才是我最想要的。”
齊中遠微抬著下巴,衝以青一笑,一字一句地說道:“小青兒,不管你的心在哪裡,都不重要,但是要讓我放棄你,休想!這輩子,無論用什麼樣的手段,哪怕是殺了你看重的人,只要能留你在我身邊,都值得。”
“你……”以青皺著眉頭看著他,一臉的不可思議。
這樣的強盜邏輯,究竟是誰給他養成的?
還是,他天生就是個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臭無賴麼?
石亨也沉下了臉色,眼睛裡殺意頓顯,低沉說道:“既然如此,你也留不得了!黃泉路上,你們兩家主僕共同作伴,倒也不寂寞!十一……”
話音未落,石亨便與十一化作兩道黑影,快速揮劍劈過去,一個衝著方忠,一個朝著齊中遠,如破海而出的蛟龍,青龍劍閃著寒光,帶領著主人,直奔齊中遠的心口而去
事出突然,黃實本本想過去幫忙,卻想起腳下還踩著一個,便準備結果了這“黃皮狗”再去。
可誰想,腳底下的人忽然不動了,好像踩著一灘爛泥一樣,沒有半點掙扎。
他忙低頭一看,有紫黑色的血跡從黃實本的嘴角流出,馮王平一探鼻息,才發現這人居然悄無聲氣的死了。
“服毒了?”馮王平有些意外地告訴以青自己的判斷。
以青也有些不信,這人怎麼能服毒自殺呢?
八年前那天晚上,他可是沒勇氣這麼做的啊?
難道,真的是覺得自己在劫難逃,又怕被嚴刑逼供才做了這個選擇麼?
來不及多想,忽然藍色的煙霧隨著一聲炸裂蔓延開來,還帶著熟悉的異香。
以青忙屏住呼吸,卻發現自己被抱進了一個堅實的懷抱,一隻帶著繭子的大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煙霧中雖然辨認不出來人的相貌,可是耳邊那聲音卻是無比熟悉的:“青兒,小心有毒!”
眾人靠在一起,衛林也在煙霧漫布的那一瞬間,擋在了馮王平的身前,隔著一拳的距離,絲毫沒有碰到她的衣角,卻又近的能讓她清楚地聽到他沉沉的關懷:“小心,馮小姐。”
黃實本卻與十一在事情發生後,只停頓了片刻,便一前一後地從前後兩個門追了出去,因為石亨已經知道剛剛的*正是齊中遠的脫身良機,他朗聲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二人不約而同齊聲應道,便飛奔出去,冒著茫茫大雨,去尋找帶著方忠離開的齊中遠了,屋裡便只剩下以青與石亨,衛林與馮王平,于冕和星月六人了。
以青不敢十分呼吸,只能屏住氣息,揚起兩隻毛嘟嘟的黑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英俊的面龐,兩道長眉斜飛入鬢,他還是一如多年前一樣看起來英姿勃勃,可靠正直。
石亨也看著她,眉頭雖緊皺著,嘴角卻輕輕挑起,終於,自己可以把她重新納到自己的羽翼之下,不必再讓她一路受人脅迫,天知道,聽著齊中遠的輕佻之語,自己的心是多麼的煎熬。
雖然說大丈夫,能屈能伸,成大事者,應能忍常人不能忍受之痛苦,可是,真要做起來,卻真是蝕骨的痛。
好在,雲開霧散,自己終於恢復了身體,又恰逢黃實本和衛林的相助,才能制服齊中遠,出了心中這口惡氣,拔掉賴在以青身邊的這顆眼中刺,肉中釘。
此時,藍色煙霧還未散去,石亨不敢再貿然開口,正想抱以青到房外的屋簷下換換空氣,一個小小的身影卻飛撲了過來,正闖進了以青和石亨之間的空隙間,連聲道:“將軍!師姐!星月好怕!”
以青忙蹲了下來,謹慎地呼吸道,一手捂住了星月的口鼻,安慰她說:“不怕,星月,咱們到外面去就好了。”
說著便拉著星月走到了木房之外,好在這時候雨勢已經漸漸小了起來,房子外的樹林隱沒在黑漆漆的夜色中,被雨點敲打著,發出鈍鈍地“嘩嘩”聲,就好像一隻破舊的牛皮鼓被人無力的捶打著。
空氣卻是清新無比的,帶著涼意,驅散了腦中的混沌與不安。
以青見石亨領著衛林和馮王平也隨後出來,才想起屋裡還落著一個人,忙又折回去一看,于冕還窩在小床旁邊的地板上,一臉的無精打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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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哥哥!於哥哥!”以青一慌,忙推攮著他的胳膊叫道。
隨後而來的石亨皺了皺眉,也隨以青一起蹲在了于冕身邊,看著渾身彷彿沒長骨頭似的于冕。
推了幾下,沒有迴音,以青急著問石亨道:“於哥哥這是怎麼了?是昏過去了麼?”
石亨瞧著于冕緊閉著雙眼,呼吸卻綿長而富有節奏,不敢肯定地答道:“好像……是睡著了?”
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