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寧怔了怔。
這句話這兩天以來他已經聽過了無數次，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周前輩的口中說出來，讓他感到格外的觸動。
是語氣？或是環境？
還是眼前的這位存在曾經拯救過無數的人？
蘇遠寧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這一刻，他想要說話卻發不了聲，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眼眶也格外的酸澀。
蘇遠寧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失敗了。
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明明是聽過無數次的感謝話，但是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見狀，周明瑞則是笑了笑，再次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的身旁坐了下來。
他在他的身邊，輕聲道：“從你的故事裡，我感受到了豐沛的人性。”
“雖然故事簡短，對於你自己的遭遇，你自己的貢獻，你自己的感受，你只字未提。”周明瑞道，“但是我知道，當‘英雄’是很艱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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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怎麼樣？會後悔嗎？”周明瑞問道。
他的聲音語調柔和，卻又清醒關切。
雖然柔和卻能直達內心。
“我……不後悔。”蘇遠寧再次這樣回答道。
他的答案依舊沒有改變。
蘇遠寧抬起頭來看向周明瑞，像是希望這個答案能夠獲得周明瑞的肯定。
但，周明瑞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望著他，沒有說話。
寧靜在兩人之間蔓延，但恰恰是周明瑞的無言，還有目光，讓蘇遠寧的眼眶難以抑制的更加的酸澀。
因為那目光裡，沒有讚譽，沒有欣賞，只有深深的、深深的關切。
他知道，在這一瞬間，蘇遠寧就意識到了。
他什麼都知道。
他知道他的自責，他知道他的彷徨，他什麼都知道。
“……我別無選擇。我……不可能背棄原則。”
蘇遠寧緩慢的開口了。他的聲音格外的喑啞難聽。
“但是，我……就算再來一次，我也會那樣去做。我依然會報告給教會，我依然會搗毀這個陰謀。發現了危險，發現了陰謀，發現了邪惡的蹤跡，我不可能坐視不管。”蘇遠寧啞著嗓子說。
“我唯一做錯的是，是讓我的朋友們陷入了危險。”蘇遠寧捂著臉道。
“我太弱了。”
“我太沒用了。”
“我太愚蠢了。”蘇遠寧將頭埋在了手掌中，啞著嗓子道，“是因為我，才讓朋友們陷入了危險。”
“如果不是我，他們根本不會面臨這樣的危險。”蘇遠寧道。
“不是的。你已經盡力了。”周明瑞輕聲嘆道，他伸手輕輕地攬住了蘇遠寧的肩膀。“如果不是你，貝克蘭德將會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你是所有人的英雄。”
“……”
“不，我不是。”蘇遠寧說。
“我沒有能拯救所有人。”
“我牽連了梅麗莎，牽連了詹寧斯，牽連了約書亞。”
正當他這麼說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腦海之中忽然出現了一股柔和的清流撫平了他難以平復的心情。
蘇遠寧怔了怔，他胡亂的抹了一下臉頰，緩慢地抬起頭，卻沒有在起居室裡發現那個印象中的俏麗身影。
“我也能夠使用‘安撫’。”像是發現了蘇遠寧的動作，周明瑞忍不住笑意的說道，“會讓男人哭泣的心事，我當然不會讓任何人來偷聽。”
“神靈級別的安撫，感覺怎麼樣？”周明瑞笑著問道。
蘇遠寧怔了怔，突然覺得耳朵莫名的有些發紅。
他輕咳了一聲：“不好意思，小周前輩。剛剛我的情緒有點失控。我……一直以為我能夠平衡好自己的心情。但沒有想到還是……”
“沒有，沒關係的。”周明瑞輕輕勾起了嘴角，眼睛裡似乎也充滿了笑意和豐沛的人性，像是剛剛的故事，也讓他重新回憶起了同樣的經歷。
“這就是守護者所要揹負的沉重的抉擇。”周明瑞道。
“古往今來，無論是在哪裡，想要‘守護’總是最困難的。”
“因為有了重視的事物，便有了軟肋。”
“但總有一些事情，高於其他。”周明瑞輕輕地拍了拍蘇遠寧的肩道，“也正是那些我們重視的事務，讓我們有了面對一切的勇氣。”谷
“如果貝克蘭德真的被‘祂’汙染了，沒有任何人能夠獨善其身。無論是約書亞，還是詹寧斯，又或是梅麗莎。”周明瑞道，“你做的很好了。我為你感到自豪。”
說到這裡，本來心情有些平復的蘇遠寧又沉默了下來。
畢竟，始終，他還是讓約書亞和詹寧斯陷入了危險。
“或許遠離才是最好的選擇。”蘇遠寧正這麼想著，卻發現有人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他驚訝的望向了說出這句話的小周前輩。
周明瑞挑了挑眉，問道：“你是不是這樣想的？”
“……”
蘇遠寧有些尷尬地搔了搔臉，在周明瑞瞭然的目光中，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承認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你真的想要透過‘離開’來保障朋友們的安全。”坐在蘇遠寧身邊的周明瑞頓了頓後，說道，“雖然說來有些傷人，但不得不說，你的抉擇是正確的。”
“作為非凡者，如果想要保護自己重視的人，確實需要具備一定的實力。”
“在低序列的時候，或許對普通人有碾壓的實力。但是，只要被捲入高層次的紛爭中，便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但這卻是難以避免的。”
說到這裡，周明瑞望向了蘇遠寧。與蘇遠寧四目相對。
他的眼睛中寫著一絲愧疚和深遠：“因為你是被選擇的人，你能來到這裡，你就應該知道危險不會離你太遠。”
蘇遠寧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能理解。
所有命運中的饋贈，都早已暗中標好了價格。
如果不是遇到了小周前輩，那他絕對沒有機會得到命運天使的垂青，沒有辦法將一切聯絡起來。
而且，他知道，這可能只是他所要經歷的一切中小小的冰山一角。
但他並不後悔。
在一個舉目無親的異世界，能夠遇見小周前輩這樣善良的同鄉，已經是可遇不可求。
“嗯。”像是從蘇遠寧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周明瑞微微頷首。
“但是，想要保護序列4的聖者或許都不足夠，在這個時代裡，至少要序列2以上，才能夠在面對‘祂們’的情況下，能夠有一戰之力。”
“序列2的天使已經有了一部分的神力，因此哪怕犧牲。也能讓自己那些重視的人餘生都在他的‘祝福’之下，安穩的度過一生。”
蘇遠寧認真的聽著。周明瑞邊說著邊抬起手，從空中抓出了一杯甜冰茶，遞給了蘇遠寧。
蘇遠寧怔了怔，卻還是雙手接過，輕輕地抿了一口。
熟悉的、冰涼可口的甜冰茶在一定程度上，讓他的心情更加的平穩了下來。
周明瑞繼續說道：“但是序列2並不那麼容易，而且高序列將面對的是更多的瘋狂與混亂，每一次晉升都像是走在懸崖邊緣，那並不是那麼美妙的體驗。”
“很多人，在晉升的途中迷失了自己。忘卻了初心。”
“我們是守護者，也是時刻對抗著危險和瘋狂的可憐蟲。”
周明瑞看著蘇遠寧喝了一口甜冰茶後，他自己也從空中抓了一杯甜冰茶輕呷了一口。
“那麼，你覺得如何呢？”
蘇遠寧怔了怔，不知道為什麼小周前輩又把問題拋回給了自己。
但是，對於這個問題，他同樣不需要思考就能夠答案。
“當然是繼續走下去。”
“不論是為了那些重要的人，也是為了回家的希望。”蘇遠寧道，“我仍然記得，小周前輩您說過，等到序列2之後，我就能夠看到回家的希望在哪裡。”
聽到蘇遠寧的話，周明瑞怔了怔。
蘇遠寧並沒有錯過周明瑞的這一次愣怔，但他只是覺得，小周前輩是忘了這件事。所以蘇遠寧堅定道：“我會儘快晉升到序列2的。”
“好。”周明瑞道。他放下了手中的甜冰茶，讓他飄在空中。
接著，他繼續溫和地道。“在低序列時，‘離別總是難免的’。”
“但你也不能夠這樣強硬的不辭而別。”周明瑞眨了眨眼，“這樣的話，也太不夠尊重你的朋友了。”
“欸？”這回換成蘇遠寧愣住了。
“任何的不辭而別，都是不尊重對方的表現。單方面的做決定，有考慮過對方的感受嗎？”周明瑞望著蘇遠寧似笑非笑道：“你難道就打算這樣不聲不響的就把梅麗莎推到一邊？”
“……”
“……”
一時之間，從不猶豫的蘇遠寧猶豫了。
因為……從剛進入灰霧時發生的那件事情，加上之前梅麗莎身上表現出來的種種的異象，他大概也許可能猜到了小周前輩和梅麗莎之間有著什麼樣的關係。就算不是……也是……
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