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最有名氣的占卜家無聲地躺在床上，睡相透著安詳。
“最後檢查一下他的房間吧。”倫納德提議。
三人翻找著，還是沒有得到任何結果。
臥室是一個人最私密的地方，這裡藏著東西的可能是要大一些，但海納斯.凡森特根本沒有留下那些可能暴露自己的東西。
所以，現在只能——
“我將要打昏他，把他帶到隊長面前。你們有什麼更好的建議嗎？”倫納德詢問著兩位兩人的看法。
兩人沒有說話，只是搖頭。
倫納德轉了轉手腕，一記受到砍在了海納斯.凡森特的側頸。
這其實是很危險且困難的操作。用力小了，會直接把海納斯.凡森特打醒，用力大了，會直接殺死他。即使是力度適中完美的攻擊，也不能確定對方的昏迷時間——這因人而異，可能數小時，可能數分鍾。如果倫納德沒有作為“午夜詩人”的強大身體和催眠的非凡能力，他不會嘗試這種方法。
“嗯……”隨著一聲悶哼，海納斯.凡森特先生短暫地從睡夢中醒來，又昏迷了過去。
“走吧。”倫納德收回手，從床上搬起了穿著睡衣的海納斯.凡森特。
怎麼你這個官方非凡者比我更像邪惡組織成員……凱奧絲默默地看著他的舉動，沒有說話。
在她的注視下，倫納德的動作逐漸不自然。
“有什麼問題嗎？”倫納德終於按捺不住，向凱奧絲提問。
“啊？”凱奧絲有點茫然。
三人帶著沉睡中的海納斯.凡森特，離開了他的住所，前往值夜者小隊的總部。
————
“倫納德，克萊恩，凱奧絲，發生什麼事了？這個躺在地上的人是誰？”鄧恩有些疲憊地走進辦公室，他剛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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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倫納德看了一眼遠比鄧恩疲憊的克萊恩和凱奧絲，想到了現在已經是凌晨四點，幫助剩下兩人開口向鄧恩解釋。他們不是“不眠者”，沒有那麼好的精力。
“又可能牽扯到了一個邪惡組織？”鄧恩的目光變得銳利了起來，“你們的意思是希望我去他的夢中檢視情報？”
“是的，隊長。”克萊恩的聲音帶著深深的疲倦，他們已經等鄧恩足足數小時了。“占卜的能力也是有限的，我相信即使是老尼爾也不能做到更好了。”
“……”凱奧絲仍然沒有說話，她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用疲憊但仍然像貓頭鷹一樣敏捷的眼神望著鄧恩。她希望自己能獲得大量的功勞，在未來魔女教派的事件結束後聖堂的最終稽核中得到一個好的結果。所以她也非常希望這起非凡事件背後的原因能被儘快挖掘出來。
“好。”鄧恩重新穿上了剛剛脫下的黑色風衣，這夜有些寒冷。他對一旁的倫納德等人解釋：“海納斯.凡森特經歷的事情不少，而且他是一位著名的占卜家。翻閱他的夢境會比翻閱普通人的難一些，這可能花費很長的時間。由於海納斯.凡森特可能崇拜著隱秘存在，所以我可能會在夢裡遇見祂們。當你們發現我的外表有些異常時，立刻喚醒我。”
在得到了三人的回應後，鄧恩閉上了深邃的灰眸，進入了海納斯.凡森特的夢境，並且開始把夢境引導成他想要的形式。
很快，一刻鍾過去了，鄧恩還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他身上的靈性說明了他還在夢中。
好慢啊……克萊恩這樣想著，當初隊長引導自己的夢境是明明很快的。
突然，靈性提示了克萊恩，讓他想到了一個差點被遺忘的東西。
藉助灰霧占卜……對，在那裡我的占卜能力會得到極大的增強，按照菲尼克斯的描述，占卜能力至少僅次於聖者……
他猶豫了一下，本想等到隊長入夢結束後再嘗試，但又想到隊長已經浪費了這麼久的時間。
不得不說，克萊恩現在真的非常想嘗試一下自己占卜的能力。於是他隨便找了一個藉口：
“咳咳，倫納德，我現在要去一趟盥洗室。”
現在去盥洗室？現在？面對倫納德和凱奧絲質疑的眼神，克萊恩尷尬地笑笑。
真的要讓我和凱奧絲單獨待在一起嗎……隊長還在夢中，如果她偷襲……
不對，倫納德，你在想什麼呢，雖然老頭神神秘秘的不肯多說，但那個“凱奧絲”和正常狀態下的凱奧絲小姐完全不同，正常狀態下的凱奧絲小姐還是比較可靠的，而那個“凱奧絲”，即使自己對她警惕也沒有任何用處……
倫納德看著看起來確實有些侷促的克萊恩，揮了揮手示意他離開，畢竟吵醒隊長這件事他一個人就夠了，已經很疲憊的凱奧絲和克萊恩基本上沒有什麼用。
————
克萊恩推開門，走進整潔的盥洗室，走進隔間，將其反鎖，他逆走四步，來到了空蕩蕩的青銅大廳。
哈……克萊恩坐在了屬於“愚者”的那張，畫著無瞳之眼與扭曲之線的靠背椅上，反思起了自己的行為。
有點太急切了……不過，這確實值得急切。克萊恩想。他具現出了羊皮紙和鋼筆。
“海納斯.凡森特在神秘學上的秘密。”
克萊恩在紙上寫下了這樣一句話，閉上了眼。
這是“夢境占卜”，作為一個初步消化了“占卜家”魔藥的非凡者，克萊恩已經可以開始整一點花活了。
克萊恩一點點沉入夢境。
————
鄧恩不耐地揮了揮手，夢境的主題開始變換。
即使作為老練的占卜家，靈性確實比常人充沛，自己對夢境的引導確實有更大的可能“傾斜”到海納斯.凡森特做過的占卜上，但像這樣過了這麼久、嘗試了這麼多方法還沒有得到結果的情況，讓鄧恩開始懷疑海納斯.凡森特是不是能在夢境中清醒。
就在這時，他終於得到了一個有用的畫面。
海納斯.凡森特和另外幾個人對著祭臺大呼著：
“讚美你，真實的造物主！”
“你是創造一切的主，是陰影帷幕後的主宰，是所有生靈的墮落自性！”
“你慈悲而冷漠，背負著萬千生靈的罪孽！”
“凡是那有血氣的，都是你迷途的羔羊！”
“但是那有靈智的，都應該聽從你的道！”
“你是墮落者的主宰，是一切汙穢的化身，是無盡暗影的匯聚，也是放牧萬千羔羊的神明！”
“我們走在任何存在墮落之處，都如行走在你的國！”
鄧恩已經察覺到了不對，但他沒有逃走的機會了。
在那禱告詞說出第一句時，無比龐大而引人厭惡的暗影就籠罩了整個夢境。那不是黑夜教堂裡那純淨的黑暗，令人安寧，那是最汙穢，最墮落的一切陰暗面。
鄧恩沒有任何動彈的力量了，即使他的意志再堅定，他也只是人，不是神。來自生物位格差距的威懾力凝固了他的身影。
然後，他看到了神。
代表神的是十字架，巨大的十字架，撐滿了天空的十字架。
在這十字架上面，黑色鐵釘釘著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他兩臂張開，雙腳在上，頭部如同吊墜般垂下，身體有著一道又一道的血漬。
這……鄧恩的眼珠瞬間裂開，他身上有黑色短粗的毛髮開始生長，指甲變得尖銳，犬齒開始突出。
——他已經瀕臨失控了。
就在這時，這個夢境的另一端，灰濛濛的霧氣突然飄起。
那灰霧瞬間沖淡了暗影，奇詭、神秘的氣息充斥，與那汙穢的氣息對撞。
鄧恩看不見，但他的靈感告訴他了一切。
天空的另一側，隱隱約約的宏大宮殿浮現，其中端坐在那灰霧殿堂中，環繞著灰霧模糊不清的人影沒有半點畏懼地直視著那倒吊人。
十字架上赤身裸體的男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祂張開嘴，嘶吼著不明的囈語。
那囈語帶著魔力，這個夢境瞬間出現了裂縫。如果不是那灰霧在背後支撐，這裡以及這裡的所有人都會死去。
那灰霧中的人影臉部的灰霧流動，似乎是在輕笑，祂抬起手臂，食指和中指像是拿起了一個不明的物品。
祂的手鬆開了。
隨後，無形的力量瀰漫了整個夢境。
一切開始逆流。
時間開始逆流。
夢境開始逆流。
瀰漫著整個天空的陰影瞬間收縮，巨大的十字架和上面倒吊的赤·裸男人突兀的消失，就像從沒出現過一樣。夢的主人讚頌的話語在似乎無限短又似乎無限長的時間中消失不見，鄧恩身上的異變蕩然無存。
夢境復原到鄧恩引導的上一個環境中。夢中的海納斯.凡森特懵懵懂懂的解讀著求卜者的占卜意向。
——只有那灰霧和灰霧中的人影仍然存在，祂和它似乎獨立於整個時空。
發生了什麼？鄧恩凝固的思緒微微解凍，他看到了那尊灰霧中的偉大存在。
祂身上的灰霧似乎代表著一切時間和空間，飄渺而無定形。祂身上的氣息奇詭神秘，但沒有一點邪惡的味道。
在鄧恩的凝視下，那身影詭異地抖動著，就像被風吹拂過的樹。
祂是……一位隱秘存在……鄧恩有些驚異地發現，自己對祂的直視沒有對自己造成任何傷害。
現在……鄧恩努力地整理著還殘留著混亂的大腦，剛才瀕臨失控的痛苦仍然銘刻在他的腦中，但現在他的狀態並不算差。
現在應該……鄧恩帶著痛苦的，有些健忘的大腦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敏捷。
“死亡之主，隱秘之母，厄難與恐懼的女皇，安眠和寂靜的領主！”
“我祈求你的垂憐，祈求你降下力量！”
念出這段尊名的是赫密斯語。這種語言具有神秘力量。
無論是面對那個倒吊在十字架上的邪神，還是那個目的不明，疑似與另一位邪神敵對的隱秘存在，作為值夜者，他需要做的，而且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唸誦神明的尊名，祈求祂的垂憐。
不管隱秘存在們有什麼意圖，祂們的出現對於人類就是最深的夢魘。即使是剛才算是救贖了鄧恩灰霧神明，若有機會，鄧恩也會選擇驅逐。比如現在。
幸運的是，女神響應了他的祈求。從鄧恩的手中噴湧出的靈性與虛空中出現的奇特力量匯聚成深黑。
灰霧中的身影沒有動，甚至連灰霧都沒有流動。祂似乎無視了黑夜女神的降臨，定定地望著夢境中的某一處。
就在這時，邪惡汙穢的暗影再一次出現，它以海納斯.凡森特為載體，侵蝕著夢境。
深黑的暗流暫時忽視了灰霧，湧向了海納斯.凡森特。在令人安寧的夜色中，邪惡緩緩消散。
伴隨著深黑暗流的一次次衝擊，被壓抑著的海納斯.凡森特爆發了，它撕下了自己的血肉。
然後，爆炸了。
從海納斯.凡森特不算健碩的身體裡，噴湧出了血肉洪流。
森白的骨骼，鮮紅的血液，粉紅色的肉塊，暗紫色的內臟碎片，慘綠色的膽汁……
它們衝開了黑暗，破壞著整個世界。
在短短的一個瞬間，被波及到的鄧恩倒在了地上。
我……不行……鄧恩努力地睜大眼睛，觀望著夢境中的場面，他非常擔心現實中的景象，但這裡同樣重要。
還好……他松了一口氣，海納斯.凡森特的爆發只是迴光返照的殊死一搏，殘餘的汙穢墮落被來自神明的力量一點點清除。
夢境開始一點點變得虛幻，因為它的主人死了。鄧恩拖著滿是傷痕的軀體，在胸口點出繁星。
“讚美女神！”
隨著夢境的消散，深黑色的暗流同樣消散在了虛空中，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等等……灰霧……鄧恩從虛幻的幾乎透明的夢境中一點點退出，突然想到了那算是拯救了他一次的灰霧中的隱秘存在。
但灰霧早就不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灰霧已經消散的沒有任何殘留了。這大概就是女神的力量沒有繼續追擊的原因。
鄧恩嘆了一口氣，靈體回到了現實。
剛剛進入現實，他就感到眼前一黑，疼痛和疲憊一起湧了上來，讓他的大腦想要立刻暈倒以保護自己。
但鄧恩忍住了這股強烈的渴求，他急切地打量著他現實中身體的周圍。
——海納斯.凡森特的屍體碎成了粉末，或者可以用更噁心的詞句形容——成為了肉醬。倫納德擋在自己身前，正在飲用救命藥水，那位主動投降於教會的凱奧絲小姐站在房間的另一端，氣息有些絮亂，她正猶豫地望著倫納德。
“隊長？你醒，咳，咳。”倫納德咳嗽了幾聲，繼續說，“剛才發生了什麼？”
“克萊恩怎麼樣了？”鄧恩沒有回答倫納德的問題，他用帶著緊張的語氣急切地詢問。
該不會是……他的身體素質甚至不如有充足鍛鍊的普通人……面對這樣的襲擊……
等等，應該不至於屍體都留不下來吧。
“他去盥洗室了。”注意到倫納德的狀態並沒有多好，甚至能稱得上“惡劣”，凱奧絲代替倫納德解釋：
“等待了隊長你很久之後，克萊恩說自己要去盥洗室。他的運氣真的很好——我和他不是隊長你們這條途徑的，到現在已經非常疲憊了，反應不夠敏捷。如果他在這裡，我沒有把握完美的救下他，說不定我和他的傷勢都會和倫納德一樣甚至比他更嚴重。”
“這樣啊……”鄧恩氣若游絲地說，然後頭一歪，閉上了眼。
“隊長！”倫納德和凱奧絲大驚。
——他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