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大廈不至於造成光汙染，但從天台的視角看過去，也看不見玻璃牆內的景象。甘乀一手拎起望遠鏡，20層上下的位置裂了個口子——二者同時發生，起碼甘乀無法區分前後時間差。等甘乀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在無意識狀態中蹲下躲進了水泥圍欄的陰影裡。相當可疑，就好像玻璃開的口子和他有什麼直接聯絡一樣。那匆忙一瞥根本沒看清險些摔下樓的人是誰，但甘乀隱隱感覺對方可能是和自己有關係的人。他站起來看向對面，知道沒出人命，松了口氣。無論是不是自己認識的人，沒事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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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乀還沒想好要不要報警，匿名電話和錄音說明不了什麼問題——甚至還從另一個角度讓人感到奇怪，好比沒事為什麼要錄音為什麼要上天台，但如果決定要報警，就更應該先給總編打個招呼請假——想想就很可怕還是再放放吧。再進一步想想，會在39層碰到總編，因為總編才會找到天台，假設天台原來是鎖著的，能上天台放下望遠鏡的人選這裡就有一個。人證沒有，物證沒有，談人選就有點不要臉了。可能多其他人來說無關痛癢的事，可他是甘乀，到了他這就會自我感覺不良了。
甘乀跑到甘聆的照相館裡沒見著她人——誰知道她出國讀碩拿錢拿獎為什麼還會回來安靜地開個小相館。牆上裱著的一張純黑色的畫吸引了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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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編從電梯裡出來，不出所料得沒趕上。
剛才談到的生意，可以考慮。與其說是生意，不如說是國有資產的流失，不然去哪找風險低到可忽略的生意。稱之為生意會比較好聽，因為這個“提議”是單方面的通知，總編對自己有利的提議沒理由拒絕，除非是想明面上對著幹了。儘管他自己也鼓勵年輕人不用怕犯錯，但他也很清楚這個社會對年輕人的容錯率有多低。也不盡然，基層崗位雖然也會實行加班加點挑三揀四惡言以對等系列的身心雙重摧殘，但一般不至於掃地出門；升到中上層開始摸到統治階級天花板的容錯率才惡劣，那裡的規則是笑臉相迎等待一擊必殺。
在眼裡只有可利用的棋子和將死的敵人的人面前，自然要懂得彎腰，以免一頭磕死自己。何況對方已經擺出了足夠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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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凩峑一般不進這個大廈，他第一次進來就皺眉，“感覺在被一條蛇虎視眈眈”。尹栻一開始不太明白蘇凩峑的意思，他花了些時間才明白蘇凩峑說的是那條超長螺旋樓梯——在樓梯中心放一條筆直的圓柱鏡面或者橢圓柱鏡面，這條樓梯栩栩若對著天空吐蛇信子的巨蟒。從蘇凩峑的角度裡看到了一些事後，心情確實會陰鬱不少，這個創意新穎的現代化賣場，突然之間好像變成了巨蟒的水晶棺材——蛇信子朝著U的底端，就好像一個原本是長方體的封印，因為蛇的掙扎，硬生生拉出自然的弧度，拉成一個U字。這只蜷著身體都高達30米的怪物，甩著十幾噸的尾巴也排不開這看似脆弱的玻璃，發出瘋狂的咆哮。它在狠狠地往一邊頂去訂開好長一段距離，卻在即將超越極限長度的地方放棄，往上躍起，撞擊著這個破箱子的四壁，最後還是被凍在了棺材的中部，臨終的最後一聲嘶吼也被凍結了。
尹栻對這幢大廈也好感盡失。他算了算承重，這個U再豪邁一點，曲線再瀟灑一點，這棟樓就塌了，這條巨蟒差點就跑出來了。
四周不少遊客有說有笑來來往往，掀起一陣又一陣酥麻的、來自冰窖的涼氣。
儘管蘇凩峑沒有當場扭頭就走，不過他是不願意再踏進來一步了。
但也有例外。
比方說他現在就出現在了20層，臉上依然淡定得跟事故是他親自策劃的所以完全不吃驚一樣，不尋常的是他手上的那包煙——蘇凩峑是抽菸不錯，但他不會隨身帶著，而且他手上的煙也不是能買到的。
蘇凩峑給蘭颯遞煙打火時，尹栻眼神默默上飄——雖說這幢樓禁菸，但出了這碼事肯定不會有人上來阻止他們抽菸，在其他人看來，這個時候抽根煙壓壓驚是很合理的。尹栻在看的是消防的噴水裝置。既然蘇凩峑遞煙了那就代表煙霧報警器不會響噴水裝置也不會開始噴水。說到使用奈米機器人，蘇凩峑也可以，但尹栻沒往那方面想。如果要置他於死地的是蘇凩峑，手法要更幹淨利落不少。手錶的功能蘇凩峑要比他更清楚，起碼高空墜落和溺水這兩種死法的難度很高，因為手錶是可以開啟安全氣囊的，而且可調。
蘭颯閉眼皺眉狠狠吸兩口煙，她上飛機前就想這麼做了，她直視蘇凩峑的眼神，“黑髮挺好看的，別染了，”繼而偏頭看向舟怡，“你介意我抽菸嗎？”
舟怡用力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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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天荒得蘇凩峑提出他來開車。尹栻也不知道他哪找來的車，反正肯定不是他買的——他只買10-sed-car。雖說不算貴得張揚，但也不是能隨便開鎖拿走的檔次。因為尹栻思考的飛快，所以他才有餘力把注意力放在接踵而來的疑問上。蘇凩峑和蘭颯都對車有種莫名的執著——不是誰都能坐他們愛車的副駕位的，就算是因為不懂規矩而坐錯位置，他們也不會給好臉色的。相應的，他兩也不是誰的副駕位都坐。即使是蘇凩峑開車，蘭颯也會坐到後座去。
右拐前進了十幾米，蘇凩峑一打方向盤，直接壓線180°得原路折了回來，車速絲毫不減。蘭颯和尹栻立刻留意起四周的狀況，如果他們手邊有槍械之類的武器，也許他們就已經上膛握穩了。但一切都很正常。
確實應該如此。他們三個的偵查和反偵察力沒有明顯的差距，如果真有什麼，也應當是他們三人幾乎同時留意到。
蘇凩峑突然震動的手機幫助他暫時逃開了質疑，而尹栻也在他按下接通鍵的空隙，捕捉到這是一個未知來電——雖說是未知來電，但肯定是蘇凩峑認識的人。他接通電話後足足沉默了三十秒，然後一個“嗯”，就結束了這通電話。這三十秒相當漫長，因為車開得越來越快，而驟停掉頭拐彎逆向行駛的花樣和車速呈正相關。這個情況相當不適合提問，更不適合質問，一不小心估計能把自己舌頭咬下來。
注1：關於螺旋樓梯是蛇也許我形容得比較抽象，可以搜尋關鍵詞“圓柱鏡面”
注2：那包煙屬於藥劑的範疇——其中有含鎮定劑、興奮劑成分的，也有像這包那樣單純是去除了有害物質保留口感和基本成分的合成煙，口味可改（理論上做成蘋果青檸都行），但成本高幾乎沒有上市售賣的價值，純粹是做出來自己玩的。和那個一到點趴人臉上的蜘蛛鬧鐘作用差不多，只不過一個是自己玩的一個是玩人的，相同點都是消耗品，比如那個鬧鐘也是一次性用了後就再也沒機會用了，再用尹栻會殺人。尹栻生氣和驚訝的界限相當難揣摩，之前幾個要自己心算時間的數學題鬧鐘，站上去才消停的鬧鐘、一邊響一邊滿街跑的進階級·真·折騰死人竹蜻蜓鬧鐘、拆彈鬧鐘，尹栻都沒什麼表示（估計是蜘蛛的觸感和外形做的太逼真）。隔天蘇凩峑送上新鬧鐘道歉——出氣鬧鐘，唯一讓它閉嘴的方式是，一記重錘。
注3：10-sed-car：十秒內跑完四分之一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