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截止今日，蘇凩峑已經失蹤了7年03個月整。
以尹栻對蘇凩峑的瞭解程度，他不得不懷疑，下一次蘇凩峑出現可能就是世界末日。
直到那一天，尹栻算出了世界的偏差值。
現在蘇凩峑必須回來見他。
————
時間倒退回三天前。
“今晚天氣很好。”
“又要去會見那顆百看不膩的天狼星？”
“不僅是可見的最亮的一顆星，同時也是肉眼能辨別的精確的以365.25日為週期，和太陽一同升起的一顆星。她很有吸引力不是嗎？”
————
“光具有波粒二象性。單個光子時主要表現為記憶性，大量光子時主要表現為波動性。一個東西可以同時是兩性的，既能代表1又能代表0，這就是量子的疊加態。
時間的性質與此類似。我們所有人，都只是活在一個可能性中而已。真正的開始，發生在坍縮的一刻，無數個可能性會被壓減，成為一個確定的值——那才是真正的世界。”
“怎麼證明我們所在的世界是無數個可能性之一，還是坍縮後唯一確定的真正的世界呢？”
“不能證明。真正的世界對人類來說並不存在。時間坍縮後會瞬時變成疊加態。瞬時指的是沒有時間間隔。如果我們是倖存的那個解。對於我們來說，就好比暫停時間，世界被毀滅了又再生了，再讓時間流逝，我們就會覺得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我們一直都是等待著下一個坍縮的可能性之一。”
“如果我們是坍縮的那個可能性呢？”
“我們不會意識到坍縮的發生。我們被重置所有記憶和認知，以另外的某一個世界為藍本進去疊加態，繼續我們的生活。比如說上一個瞬間，也許你在美國打雪仗，我也許已經死了。但在這個瞬間，世界已經不是我們原來認知的那個世界了。在這裡，你是我的妻子，而我們正在聊天。但我們都不記得了。就好像格式化了的隨身碟，也許會有殘留的資訊，也能讀取出來一部分，但大部分資訊（記憶）不會被丟失（遺忘），但也不能被有效讀取（記起）。
坍縮和疊加是沒有時間間隔的。“沒有時間間隔”在不同的參考系裡，既可以是一百萬年，也可以是一秒。也許在這個世界，下一次坍縮發生在幾億年後。也許我們這個世界的一秒，等於另外一個世界的一千年。”
“這有什麼意義嗎？”
“沒什麼意義。”
————
2028.6.17.
那個失蹤了7年3個月整的人回來了。
我的理論果然是正確的。
事到如今。我對你的失蹤已經不會再感到悲傷了。我也懶得和時間為敵，忤逆天命。雖然你的失蹤確實給了曾經的我沉重的打擊。
“你變了。”
“是啊。被歲月涮得面目全非，也免得裝作什麼都沒變了。”
“我喜歡你這種坦率。”
“你倒是沒什麼明顯的改變。還是不說如果。”
尹栻遞給他一份檔案。
“去吧。就按你喜歡得來。”
“在我修正後的世界裡，蘭颯可能最後沒有嫁給你。”
“我算過偏差值了。如果是2022年的那一天的話，她嫁給我的機率超過50％。可以說是很樂觀的一個機率。最不濟，我們也會有一次擦肩而過。”
“最好是她飆著隼跟你擦肩而過。一擦就把你撞得不省人事，那也省得她倒追了，直接橫抱起來拖回家就行。”
“嗯……我決定下一個研究課題是探究如何給平行宇宙傳遞信息。給未來老婆撞得半身癱瘓可一點都不美好，一定要做好周全的準備，隔著兩條街聽到機車的轟鳴聲就要進入一級待命狀態，有多快閃多快。”
“躲不過就認命吧——撞得癱瘓她會更高興吧，當晚你就能告別貞……”
“你閉嘴。”
不過還真是蘭颯做得出來的事……
尹栻和蘇凩峑都笑了。
“你不打算告訴我真相嗎。”
“告訴你我們七年前其中一個必須要死，不是我就是你嗎？這樣夠了吧。做個了斷吧。我在這個世界是真的死了。替我向蘭颯問好。我不敢去見她，她一定會立刻打斷我的腿。”
“謝謝你回來跟我告別。”
“謝謝你還記得我。”
“再見。”
他們兩，是宿命的對手——才怪。明顯是蘇凩峑強行改劇本才會認識的好嗎。
尹栻走回會場，從容地上臺。
“抱歉，部分實驗資料需要更正。”
尹栻沒有拿到諾獎的頭銜。他的成就在一百年多後才被人們發現其價值所在，他也在逝世50週年時才被物理界推上了與愛因斯坦，牛頓，麥克斯韋不相上下的位置上。
孤篇橫絕，竟為大家。
後來的社會學家普遍認為，這是客觀因素導致的必然結果。
當然，非客觀因素佔得份額大概也少不到哪兒去。誰也不知道是不是尹栻早已看清他的理論被當代接受理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才一直保留報告和資料不做發表。人們透過他的草稿論文所窺探到的學識不過是冰山一角，絕大部分的偉大理論，他都留給了無言的星辰。即便如此，後人拿著最原始的時間疊加態理論已足以奠定整個時空模型體系的基礎，並在探求發展不相容的廣義相對論與量子物理的大一統公式方面也做出了突出貢獻。
而民間更時髦的一種說法是尹栻只花了三個月完成了假設到檢驗的整體設想，再耗費了七年把整個理論闡述得足夠艱深晦澀，好保證不會有什麼人在不適當的時間得知並傳播不該挑明的“真相”。
畢竟公式相當簡單。
偉大的公式總是簡單而漂亮。
Ⅱ
“我覺得國家不僅欠我兩個哥哥，還欠我一個男朋友。”
“噗——真的假的？你也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了？我今年可以盼望一下你帶著男友和我出來喝咖啡聊天嗎？”
“是啊，還能想什麼呢。我也快30了，怎麼可以不談一次戀愛。哦，我不是說非談不可，我的意思是人總會對未曾謀面的新奇體驗有所嚮往。好吧，你說得對，今晚喝的酒是太多了，對我來說。”
“你人這麼好我也覺得沒人追超不科學的！肯定是你太好了大家都覺得你已經有物件了就不考慮你了！喂喂，難得出來聚一次，表情不要那麼沉重嘛。”
小時候，我們都是被選中的孩子，穿越到異空間，打敗大boss拯救世界。後來長大了，就大戰惡龍救出公主，保衛了國家和城邦。後來……怎麼就變成了穿越回了先秦唐宋元明清，各種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或者是辦公室裡鬥智鬥勇，只為贏得邪魅老闆的青睞了呢？哦——首先還得能找到工作，而且是一個能坐著辦公的工作……30歲以後……恐怕得死一次才能當主角……醉酒實在稱不上好的體驗，太多無厘頭的思緒在一小片腦葉裡橫衝直撞。
葉臨述一臉“你不要放棄治療”的表情拍了拍舟怡的肩膀。嘛——凌晨是一個多愁善感的時間……這個時間最適合思考人生的意義……
舟怡毫無徵兆得兩眼迸射出一道犀利的火光。“與其思考人生有什麼意義，還不如給人生創造意義！我幹完這一篇意識的本源（論文），就回老家結婚！”
合著你是開夜車寫論文寫到瘋把我拖出來拼酒的呀？！害我空歡喜一場！也就我這種死黨才會半夜出來赴約。葉臨述腹誹，最好下午酒醒的舟怡對她現在發表的宣言毫無印象，沒錯，宣言，她甚至不需要自己的回應就能自顧自地進行宣講。
“我告訴你我可談了一場二十幾年的戀愛，幸福美滿，沒有情敵！意識的本源是個偉大的探究性問題！你知道大腦是能量消耗大戶嗎？適應性之外一切都是浮雲！就算是亞特蘭蒂斯裡聰明的能造方舟的人也只能活下來一小部分，但比人笨得多的魚就完全無壓力。意識只不過是適應性能力的一種而已，自然選擇可不一定有偏愛意識的價值觀。意識的出現是一個小機率事件，如果它不能為人類的生存做出突出貢獻那麼就是一種累贅，會讓人類被淘汰，但是它現在卻讓人類成為了一種無視自然拒絕演化開了掛一般……”
葉臨述迅速地捂住了舟怡的嘴。一方面她確實是聽得頭疼，另一方面她怕舟怡要吐了而“麻煩的收拾”是可避免的——好吧主要原因還是前一個。
舟怡還在嘮嘮絮絮但已經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了。葉臨述嘆了一口氣，掏出手機打電話。
舟怡沒有醉。她知道自己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她的論文已經快完成了。估計一發表就能引起不小的轟動——因為她該階段的研究把對意識的研究推上了新的高度。
已經7年了。她真得該歇歇了。結果近在眼前，她卻不敢繼續研究了。她擔心，再繼續研究下去，她可能會發現其實人類沒有意識，會思考的一直是大腦裡的一種寄生蟲……這還不算是恐怖的，她擔心的是其他的一些即使看不見摸不著卻足以讓人冷汗涔涔的真相……
儘管她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或許她在擔心可能下一秒就會發現整個世界都是假的，自己真的只是一個……泡在福爾馬林的——大腦。
她好像能明白為什麼科學家都容易瘋了。她還一直以為自己挺正常來著。
————
放眼四周，一片純白。空靈，澄澈，剔透——彷彿世上本不存在一個可以修飾這片純白的形容詞。
她眯起眼，看到遠方有一個圓圈形狀的純白有些特別。彷彿在白色天空下揚撒著點點羽毛。
那裡似乎很遠很遠，她所認知的一切距離和那裡比起來彷彿都微不足道。但當她往那個方向邁了一步，她就發現，自己已經在那兒了。
羽毛就漂浮在她的周圍。近距離地觀看它們，還能看清它們邊緣或水滴或冰晶般閃爍著的光點。
她才主意到她的前方還有一片海，海邊坐著一個人。
沒有風。羽毛們都在輕輕得在原地打著轉兒。
她又試著往前走了一步。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是前所未有的輕盈，彷彿她不是在走，而是在飄。羽毛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動作，緩緩排開，像是給她空出一條路，又像是給她指路。
她發現自己只穿著白色長裙，赤著腳，頭髮披散開來，卻不覺得冷。
她希望自己現在不會太嚇人。
我現在該不會很像個女鬼吧？
她實在是多慮了。她明明是一個天使。
“你好。”
————
“這……是四維空間？”
“不是。我只能告訴你，這裡的時間是無限的。拋棄你熟悉的空間維度劃分法吧。這裡不適用於任何你瞭解的性質和定義。”
嗯……妄想自己能一下揭開困擾人類千百萬年的宇宙終極命題確實太心急了。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那——這裡有什麼特別之處嗎？為什麼說這裡的時間是無限的呢？你在做什麼？我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先從後兩個簡單的問題開始回答好了。我在拯救世界，是我讓你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