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坐在那裡，看著太陽一點一點升起來。光線透過枝杈的縫隙在清晨還帶著霧氣的空氣中清晰可見，面前的湖泊被照亮，看上去和夜晚好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朝陽的鮮紅漸漸褪去，陽光漸漸由金白變透明。肩膀和腿上的重量依然沒有減輕，身體在對方體重的壓迫下變得有些麻木――但是對方體溫還在，他知道voldemort死不了。
但是voldemort，我們兩個都該死。
碧眼男孩閉上有些酸澀的眼睛搖了搖頭，他並沒有推開昏迷中的黑魔王，哈利就那樣繼續著自己的沉思。
霍格沃茨他也許已經回不去了，哈利並不想接受可能到來的謹慎和恭敬――或者背地裡的畏懼和厭惡。他幾乎在一切熟悉的人面前開了殺戒，何況現在已經……“看不見，聽不見”。以他一個人力量又偏偏無法結束這場戰爭，哈利知道自己試圖去抓住一些溫暖，但是現在他失去了那個資格。
碧眼男孩試著抬起手，然後不帶感情地撫上昏迷中另一個男孩的長髮。他能感到頭髮上凝結的血汙，它們粗糙地滑過指尖。
{誰來殺了我們吧。}
他把右手停留在對方後背，凝固成一個有些僵硬的回抱姿勢。指尖傳來的體溫並不能使他感到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實感，儘管身體離得不能再進――哈利看不到昏迷的voldemort，聽不到他呼吸的聲音。他好像在擁抱一片空氣，碧眼男孩嘆息一聲給自己的頭顱找了個支點――他靠在對方大約肩膀的位置閉上了眼睛，然後不知不覺沉入了無夢的睡眠。
{但是死不掉，也不能死――戰爭還沒有結束，還有需要守護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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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修斯·馬爾福正在魔法部的桌子邊皺眉。
“這次攻擊完全是蓋勒特·格林德沃部下單方面的行為。”來自德國的使者說道，男子有著灰白色的頭髮以及一雙讓人聯想到鷹隼的棕黃色眼睛。雖然語氣是非常規範的官方語氣，但是字詞裡卻透著強勢。“與我國魔法部的立場沒有任何關係，我們為貴國霍格沃茨學校的損失表示遺憾――當然，我們一定會協助你們來追捕那些，”他頓了頓，“在逃的瘋子。”
盧修斯並不是主要的談判人員，他只是作為霍格沃茨校董之一代表出席。這個時侯他精明地保持著沉默，鑑於自己還有一條“特殊”的訊息渠道。
馬爾福說到底也算不上什麼白巫師家族，以精明著稱的馬爾福家家主在對方身上能感到那麼一絲同類的氣息。談判並沒有得到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果，德國魔法部對此表示完全不要負責，更別說賠償。男子給出的只是含義模糊的“協助宣告”。英國方面代表臉上都不好看――對方把一場戰爭大而化小為一次襲擊，就這樣躲開了很多問題。
康奈利·福吉難得沒有一點笑臉。“那麼今天先到這裡，克里斯蒂安·邁爾先生。”他乾巴巴地說道，聲音帶著掩飾不了的惱怒。“希望一切能盡快恢復它應該有的樣子。”
黃眸男子露出一個有些疏離的官方微笑，他點了點頭。
時間倒退一點，霍格沃茨。
那邊教授們並沒有阻止救世主的離開――他們只是看著那個身份駭人的青年就那樣全身是傷離開了城堡。羅恩，德拉科和赫敏一直留在大堂，所以對後來發生的事情並不清楚。麥格教授留下來照顧著三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教授。”
“韋斯萊先生？”攙扶起差不多失去意識的赫敏，米勒娃·麥格抬起頭。“怎麼？”
“哈利，剛剛那個人是哈利吧……”紅發男生有些茫然地問道，“為什麼――”
“我想不完全是，他撒了謊。”德拉科終於把視線從斯萊特林的畫像上挪開，“韋斯萊，哈利他並不是食死徒，我……”
麥格教授嘆了口氣，看了看被蛇怪清理得差不多的大廳。“你們以後不要再接近他，”格蘭芬多院院長說道，聲音裡有種奇怪的憂傷。“小馬爾福先生，我想事情就和你想象的一樣。”
德拉科的臉色有些發青，他咬緊下唇一言不發。羅恩·韋斯萊則看上去快要窒息了，紅發男生好像被什麼人生生卡住了脖子。
“阿不思……沒有告訴我任何關於哈利的事情，”麥格教授搖搖頭，“我不知道他想的什麼，但是關於哈利的事情你們顯然比我知道的清楚……但是就目前看來。”她略微頓了頓，好像下一句話要耗盡她所有的力氣。“波特先生很可能就是薩拉查·斯萊特林本人。”
還是說出來了。
羅恩呆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從頭到腳都是完全的寒意，比起純粹的震驚那更接近一種怪異的扭曲感，震驚的話其實那個假身份也……
[羅恩――第三十五行拼寫錯誤……]
[哦得了，哈利。沒什麼大不了的，應付那只老蝙蝠足夠了。]
[好吧，好吧……這次我先給你改過來。]
[喂，要不要幫忙，看上去很沉？]
[謝啦~你救了我的命，哥們兒……]
[一直都是演戲嗎？對我們幾個你……一直都是演戲嗎？斑斑就是彼得·佩迪格魯這件事情你早就知道對嗎，哈利？]
[斑斑的事我確實從一開始就知道。但是對你們我並不完全是演戲……朋友，我是在認真地這麼認為。]
那個人是薩拉查·斯萊特林？那個惡名昭著的黑巫師……？
紅發男生站在那裡，看著對面明顯也在回憶著什麼的馬爾福家少爺。他從對方變得更加蒼白的臉和悲哀的眼神上判斷出了自己的狀態，“認真這麼認為”也是謊言吧――一定是吧，對於那個傳言中的人來說。一切回憶變成了滑稽的噩夢，震驚像野獸的爪子一樣刺進他們的心臟，同時伴隨著一種難以明說的，被背叛的感覺――
哈利·波特，薩拉查·斯萊特林。沙裡曼·波特，lord voldemort。兩個黑巫師，兩個說謊者，兩個殺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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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甚至以為前者曾經是他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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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demort醒來的時候是震驚的――眼睛還沒睜開但是意識先一步回來，他感受到了對方的體溫。昏迷前的記憶慢慢在腦海浮現，黑魔王幾乎立刻清醒並感知到肩膀上的重量。
哈利睡著了。
好吧，voldemort得承認自己確實沒有殺氣，但是眼前的人似乎對沒有殺意的人會放下所有防禦。救世主好像再也不在乎任何感情，他只是想活著然後結束戰爭。
這個傢伙現在變得比馬提亞斯·梅策爾德還不像話。
赤眸少年皺起眉站起身，身體因為長時間同一姿勢而有些僵硬。哈利因為對方體溫的消失和並不柔和的動作醒來，他打量著已經明亮的天色，然後把視線投向地平線。“voldemort，還在？”聲音很平淡，似乎對方從沒試圖殺死過自己。
黑魔王咬咬牙，帶著莫名的怒火抓住對方的手寫下句子――
<是的。>
“戰局怎樣？不過我想你不帶有敵意而且在這裡……應該是和德國方面鬧翻了？”碧眼男孩輕聲笑道，但是眼睛像浸了冰水般沒有一絲感情。voldemort停頓了一會兒，重重在對方攤開的手掌上書寫。
<暫停，德國方面暫時撤退。我最近的想法是讓那些傢伙滾回去。>
“很好。”哈利輕描淡寫地回答道，“很好，我跟你走。”
voldemort這次真的是震驚了――
<什麼？！>
“我知道你沒有說謊，”儘管本來就看不見對方，哈利還是閉上眼睛。“我想我和鳳凰社已經沒有機會再合作了……既然現在我們的目標一致，迴歸我本來該在的地方也沒有什麼關係。”本來就不是有資格活在陽光下的人。
<你這個樣子合作價值在哪裡？>黑魔王竭力讓寫下的字母中包含儘可能多的諷刺，<類似於失明失聰的斯萊特林大人？我不喜歡抓著別人的手來商談計劃――>
“殺人。”哈利乾脆地打斷了voldemort的書寫，聲音帶著可怖的平靜。“顯而易見，走到戰場上殺死那些該死的人。至於計劃，我相信你的能力……我不參與也無所謂。”
黑魔王眯起血紅的眼睛，他看到自己一直以來對抗的棋手把自己完全變成棋子送到己方。這應該是最大的勝利，但是赤眸少年只覺得胸悶以及說不出的壓抑煩躁。<如果我只是利用你？>
“對方的敵意我會自己判斷，而且我不覺得你這種人會容忍別人踏進你的勢力範圍。對抗德國勢力是遲早的――”
你這種人。
<你認為原因是這個？>指尖無意識間加重了力氣，幾乎要劃破救世主掌心脆弱的皮膚。<只是這個？>黑魔王停了一會兒，還是把腦子裡一直藏在陰影裡的問題寫了出來――
<我最後對你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聽見了，直到你離開的一切。”哈利安靜地說道。
<我想你並不相信。>
“說到底你自己也不相信不是麼？”碧眼男孩殘酷地回答，“那些話我哪怕是一秒都不會相信。你知道我們實際上是什麼樣的人，voldemort。如果你只是想……”
哈利畢竟是戰場上下來的人，他一翻手腕扣住了黑魔王的正準備寫些什麼的手，另一只手很快找到對方的領子。哈利又做了一件完全讓voldemort呆住的事情――碧眼少年拽住黑魔王的領子，然後粗暴地吻上了他。可能是因為看不到的原因哈利並沒有像voldemort那樣熟練於親吻，他的吻更接近噬咬。牙齒磕破了碧眼男孩的嘴唇，有血絲順著嘴角留下來。兩個人口腔裡都充滿了濃重的血腥味。
哈利看不到對方，但是voldemort可以。赤眸少年感到自己那種莫名的憤怒抵達了臨界點，voldemort把對方狠狠推到樹幹上，近乎瘋狂地回吻著那個冰冷的黑巫師。有血滴不斷地從兩人嘴角滴落，不同的是這一次哈利沒有反抗。這個吻比之前任何一次持續的都要久。
“……是啊，就是這樣。”長吻終於結束，哈利調整回呼吸抹去了嘴角的血跡，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欲.望罷了，當然如果你要的條件是情人我也無所謂。”
接著他感到有一隻手猛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胸口處黑魔王用很大的力量寫著什麼――
<你真的以為我需要你的施捨嗎，薩拉查·斯萊特林？>
哈利沒有說話，他只是對著面前一片虛空冰冷地笑著。“也許這些並不重要，my lord。”
蛇怪悄無聲息地從樹叢中鑽出來，看著兩個斯萊特林之間的對峙。【早安，海爾波。】哈利無視了那只依然扼著自己脖子的手，近乎愉快地輕聲說道。但是蛇怪縫隙一樣的瞳孔直直對著voldemort，而黑魔王則是對著面前的救世主眯起眼睛――那一聲“my lord”破天荒的讓黑魔王覺得有些反胃，不過他很快還是找到了重點。
<你看得到它。>看了一眼蛇怪，voldemort指尖劃過對方胸口。
“是的。”哈利柔聲回答，幾乎像是在哄孩子一樣的語氣。
<你聽得到它。>這次指尖的力氣很平穩，像是一個肯定句。
“……是的。”
<懦夫。>只是看不到“人”而已嗎？
哈利怔了怔，突然覺得這個場景真熟悉啊。“沙裡曼這個假名還真適合你……”他帶著苦澀低笑著，“太合適了。”
“是的。”這一次救世主這麼回答，帶著自嘲般的笑意。
<很好……>
黑魔王鬆開手後退了兩步，突然空氣裡充滿了黑魔法的波動。哈利皺起眉，在那個瞬間並沒有判斷出對方究竟想幹什麼。然後――
咒語並不是對著他來的，蛇怪的頭顱就那樣飛了出去。鮮血噴濺了兩個人一身。失去了頭顱，脖頸處斷口裡森白的骨頭甚至能看的很清楚。血色濺上翠綠的樹葉，讓清晨清新的樹林染上了一層令人發冷的青紫色調。蛇怪偏黑的血液順著碧眼男孩的臉頰流了下來，就像怪異的淚水。
一個就算是沾上血，也什麼人都看不見。
一個就算是沾上血，也是不被看見的人。
這樣的兩個人之間陷入了絕對的沉默，蛇怪的血液本來就是冰冷的，voldemort看著對方遊移的視線，又看了看自己全身黑得發紅的血跡。突然輕笑起來。而哈利就站在那裡，看著與千年前唯一的聯絡就那樣消失。屍體倒在地上――蛇這種生物本來就沒有多少體溫可以用來失去。
地上的鮮血積出厚厚一潭，陽光折射出有些闇昧的顏色。哈利看著悄無聲息的四周，然後發現有些血液漂浮了起來，在空中像墨水一樣被用於寫出字句。
當然，他知道誰在寫著那些――
<既然你那麼想一個人呆著，那就徹底一個人吧。>字型是漂亮而銳利的哥特風格，但是毫無疑問帶著怒意的潦草。
<既然你那麼想一個人，那你又哭什麼？>一個冷酷的問句接著跟上。
說實話哈利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這才發覺流入嘴角的鹹澀液體真的沒有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