劊子手那沒有頭顱的身軀仰面朝天，往後就倒。
木臺顫動，所有人心都在顫動。
再看剛剛受刑的那個人，頭顱和頸子完全癒合，好像沒事人一般，站在一旁發愣。
站著，站著，突然喊了起來：“老天爺，是老天爺，是老天爺就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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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子下的人群中，所有衣服襤褸的那些農奴跪成了一片，仰首對著天空作揖：“還真的是老天爺顯靈了，老天爺，救救我們！”
這一陣喊叫卻也讓那個杜二法師清醒了過來。他掐了掐自己的手指，突然指了一指身邊的另外一個大個子兵丁。
“他呀，剛好行刑時正逢午時，又是夏天，陽氣太盛，八字壓不住喲，現在午時已過三刻，正是時候，你來啊！”
“我----”那個大個子兵士有些遲疑。
“不是你還要我親自動手？”杜二法師說話的口氣惡狠狠，“你他媽不是都在爭著要過一過讓頭顱滾落的癮嗎？”
挨了一刀的那個按規矩不能再挨第二下，被押上來的是第二個被綁著的人。
“老天爺，救......”
這個可憐的人話還沒喊完，依舊被人迎面踢中脛骨，噗的一聲跪倒。
杜二法師口裡唸唸有詞，過來往受刑的人額頭上拍了一下。這人額上也就被貼上了一張咒符。杜二法師似乎有些遲疑，想了一下，又啪啪兩聲，那人兩邊的太陽穴上又被各貼了一張。
還是五雷賜死符，同樣是“敕”字元頭，五“雷”符竅，“死”字元腳。
“開鍘----”
鍘刀開，刀刃寒光鋥亮。另一個該死的頸子又被按了上去。
“鍘----”
咔嚓一聲，明明那鍘刀已經合在了鍘床裡，卻不見頭顱滾落。
那個手握鍘刀把的劊子手似乎覺得有些丟臉一般，把鍘刀的刀把又一次高高抬起，使足吃奶的力氣再一次往下。
再一聲“咔嚓”，那個頭顱依然穩穩地安放在那個該死的脖頸上。
“你他媽看來是被嚇傻了！”杜二法師一下子把這個劊子手掀在了一邊，搶過了鍘刀把。
一聲“咔嚓”，刀刃穩穩地合在了刀床上，然而那個頭顱和身子都在慢慢往上抬。頭顱依然在頸子上穩穩安著，就是一點血痕也沒有。
“是老天爺在救我，老天爺要拯救好人，懲罰惡人！”受刑的人一邊站起，一邊在慢慢唸叨。
左右兩邊太陽穴上的那兩張“五雷賜死”符被風吹動著，如同兩隻蝴蝶，慢慢飛起。
接著額頭上的那張也飛了起來。三隻蝴蝶飄飄悠悠。
壓著他的兩個士兵卻在地上長跪不起，無聲無息。那個連鍘了兩次的劊子手站成了一尊木偶，無聲無息。
“老天爺要拯救好人，懲罰惡人！”跪倒在臺下的夜郎窮人們紛紛唸叨，如同虔誠地在念著什麼經文一般。
符咒飄飛著，忽高忽低。
有一張忽然飛去貼上了長跪在地的一個士兵額頭。
“咚”的一聲，接著是“噗”的一下。
那個士兵人頭滾落，頸子上的鮮血洶湧。跪著的四肢漸漸打直，撲在地上死翹翹。
旁邊的那個士兵還在地上跪著，又一張符咒在一小股陰陰冷冷的旋風中飄搖而至，飄飄搖搖地找著了那個跪著的士兵額頭停息。
“咚----”
“噗----”
同樣是人頭滾落，同樣是鮮血噴湧。剛剛落下的這顆頭顱上的眼睛滴溜溜轉動著，好一會才漸漸翻白，成了兩顆模糊的玻璃珠子。
“老天爺要拯救好人，懲治惡人......”臺下是一片祈禱的聲音。
臺上的人呆呆傻傻，滿眼驚愕。
兩個被鍘過了的人倒是醒著，他們共同把第三個被捆綁著的人身邊的士兵推開，忙著揭開這個人身上的繩索。
士兵不聲不響站到了一旁，被捆綁的人還在唸叨：“老天爺要拯救好人，懲治惡人了......”
還有一張符咒在風中飄搖，還有一隻蝴蝶在飄飄悠悠。
這張符咒飄飛著，最終貼上了那個連續鍘了兩刀的劊子手額頭。那個頭顱似乎早就被砍斷了的，現在彷彿被一股強大的外力一推，咚的一聲往後面落下，在木板的臺子上彈跳了還幾下才停下。
沒有頭顱的身子直挺挺地站著，往天空噴了一場血雨後才往前慢慢栽倒。
“是哪個在搞鬼？”杜二法師這個時候才清醒，大喊大叫了起來，聲嘶力竭。
遠處，十來個人的一隊人犁開了人群，匆匆忙忙往這邊來。這隊人全都著漢家官府。走在前面的那個，手裡的節符飄飄搖搖。
“你們是----”杜二法師很是吃驚。
“大......大漢朝中郎將司馬相如！”對方回答。
“哦，早聽說了，久仰！”杜二法師說，“既然是漢家使節到了，我們應該拱手歡迎，不過......不過......”
“不......不過什麼？是.....是你在這裡也不是主人，是從越國過來的吧？”
“越國現在已經歸入了漢家版圖，我是說.....是說，”杜二法師停頓了一下，“我們都是漢人，司馬先生可能是無意中毀了我的法術了！”
“我......我可聽說過路不平，有人鏟，是不平，有人管啊，不過今天管事的不是我，是這夜郎北方大城的蒙多王爺！”
“蒙多？”杜二法師有些慌張，“他......他在哪？”
司馬相如閃開身。
他後邊，蒙多王爺一臉嚴肅。蒙多王爺左邊是蒙多骨朵，右邊是陳立，兩個人都是滿臉怒氣。
“真的是蒙多王爺！”臺下有人在呼喊，“我們不用在逃去找他老人家，是他自己來懲罰惡人了！”
“我們彝人歷來認為死者為大，你從越國過來，不經允許就在我的地盤上住下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要魚肉我們的人，進而魚肉我們的鬼？你怎麼就是死人也不放過呀？”
“這----”杜二法師一時語噻，不過他只是怔了一下，接著就說，“你沒聽說過‘假輿馬者，非利足也’，而至千里；假舟揖者，非能水業。而絕江河。君子生非異也，善假物也！’嗎？有資源你不會用，還要說什麼‘死者為大’！我當著大漢使者就這麼說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夜郎之地早晚是大漢的，人是大漢的人，死是大漢的鬼。大家都是大漢的臣民，你不能用，還讓我也不能用嗎？”
“好一個大漢的臣民，還不知道多行不義必自斃的道理？”
“自古存亡敗寇，究竟誰會自斃，今天就見分曉，本來過幾天我就要去找你的，今天既然送上了門來，我可要看你怎麼一個以死者為大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