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秘書的聲音越來越高，似乎要將正在走廊頂頭會議室開會的童書記叫出來似的。
這種小伎倆，王小波自然明白。人家當秘書的，儘量為領導排憂解難，將事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倒好，唯恐天下不亂，儘可能讓書記出面，為自己排憂解難。
對此，他也只能苦笑了一下，轉頭問姜唯民道：“這是從那裡找來的秘書啊，這素質也太差了？”
賈秘書一聽這話，剛想繼續發作，見走廊盡頭出現了童書記的身影，便畢恭畢敬地站在那裡，一聲不響了。
童立新穿著一件藏青sè的中山裝，一臉冷sè地從走廊盡頭走走過來。他的後面跟著縣長邵子力，黨群副書記王進寶等一干人。
“小賈，怎麼回事？在大院內大吵大鬧的，成何體統？”童立新一臉不悅地瞪著賈秘書說道。
“還不是他王書記沒有預約，非要見你，還吹牛說有省委書記的批示，太可笑了。”賈秘書一上來就將省委書記的批示拋了出來，其用意就是讓“吹牛”事件發酵，當面給王小波一個下馬威。
童立新這時也發現了人群中的王小波，便有些意外地問道：“小王，你怎麼來了，什麼省委書記的批示？”
王小波恭恭敬敬地答道：“我們鄉想打通南方省和皖省之間的公路，做了一個兩省通途的方案，請李書記看了看，他很贊成，也給交通廳廳長石光榮寫了一張條子，石廳長便在我們鄉里的報告上作了批示。”
縣長邵子力驚奇地問道：“交通廳又給你們撥款了？上次那二百多萬，縣裡一分都沒有動你們，好幾個鄉長都吵到我這裡來了。這次，一定得給縣裡留一點，你吃肉，總得給人家留點湯？”
童立新畢竟是書記，他考慮問題總是從政治角度出發。既然省委書記會給一個鄉zhèng fu的報告寫條子，此事肯定非同一般。
問題是這麼大的一件事，你王小波也太大條了，事前竟不透露一點風聲，將我這個縣委書記太不放在眼裡了？
他惱怒地瞪了王小波一眼，酸溜溜地說道：“你們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這麼大的工程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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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也知道這事似乎做的有點不地道，只能解釋道：“童書記，這工程實在太大了，裡面涉及的一些政策，專署與縣裡也不好掌握，所以就直接去了省裡，原本也只是試探一下，不想，李書記看了極為贊成，竟一路綠燈地透過了。這不，我一回到縣裡，就先來向你彙報。不想，賈秘書說沒有預約不能見，還非說我吹牛，也怪我聲音響了點，把你們驚動了。”
童立新有點驚訝了，什麼樣的方案能引起省委書記的注意？聽他的口氣還是一些政策問題，那就不僅僅是經濟工作，很可能與政治密不可分了，這確實需要謹慎對待了。
他當然知道王小波的後臺是誰？這次來慶縣，秘書長就明確告訴他的任務，就是為這小夥子保駕護航。何況，剛才，他也有意識地作了解釋，回縣城後又急急忙忙地來見他，可見小夥子的誠意還不錯。
要是在會議前就知道有這麼一個省委書記的批示就好了，那怕是在會議中間出來一趟，和王小波見個面，就不會像如今這麼被動。試想，在常委會上，由他宣佈省委書記的指示，而且是專門針對慶縣一個專案的指示，那是一件多麼光彩的事情啊，無形中自己的威信也會提高很多。
可偏偏這個新來的秘書從中作梗，硬是讓大好機會錯過了。他皺著眉頭，惡狠狠地瞪著賈秘書說道：“你這個同志啊，要我怎麼說你呢？一個鄉黨委書記難道會像你那麼沒有水平？我看，你是不是整天在用屁股想問題啊？”
“我——我——”賈秘書根本沒有想到，這年輕的不得了的小夥子，還真能從省委書記那裡弄到批示，而且，還這麼被領導看重。不禁呆呆地看著王小波，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
童立新再也沒有心思理睬賈秘書了，他走過去，一邊親熱地摟著王小波的肩膀，一邊說道：“剛好，我們在開常委會，你再辛苦一下，把你們鄉的那個方案在常委會上彙報一下。”
接著，他轉過頭去，徵求縣長邵子力的意見：“邵縣長，常委會臨時加個內容，讓小王書記具體彙報一下，你看怎麼樣？”
邵子力也很好奇，北山鄉到底搞了一個什麼方案，會引起省委書記的重視，而且還破例地批了條子？
他是從專署林業局調來的，履新還不到二個月。來前，聽專署組織部陳部長介紹過王小波的情況，知道陳部長對此人很重視，否則，就不會特意介紹。但那些介紹很中xing，不知道這個介紹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
為此，他還向黨群副書記王進寶打聽了此人的情況，不想王副書記對這個本家很不以為然，說他好大喜功，自以為自，剛愎自用，是一個不把領導放在眼裡的刺角兒。
今天看來，這人還真有點好大喜功，一碰面就和賈秘書吵了起來，確實是一個刺角兒。
單說他那公路拓寬款，雖然是你從交通廳搞來的，理應專款專用，但起碼得和我這個縣長打個招呼？這小子倒好，一聲不響地就劃到了自己的戶頭，連一分錢也不給縣裡留下。
這次又不知搞了什麼方案，連書記和我這個縣長都不知道，就直接通到省裡去了。萬一省裡來人問起，自己一問三不知，豈不很被動？此風不能長，也該給他敲敲jing鍾了。
既然童書記讓他在常委會上說說，那就不妨聽聽。於是，他向王小波點點頭，故意用居高臨下的口吻說道：“小王啊，這可是縣委常委會，你要把握機會啊。”
王進寶白了王小波一眼，故意看了看手錶說道：“十一點多了，同志們都很忙，揀重要的說。”
王小波笑道：“我可不想耽誤領導們的時間，給我五分鐘就夠了。”
這時，賈秘書不知什麼時候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端到王小波面前說道：“王書記，你剛從省城趕來，肯定口渴了，先喝一杯茶潤潤口。”
王小波想想也好笑，剛才連喝一杯白開水都不讓，現在倒好，親自茶討好，還真有點變sè龍的味道。
但這畢竟是一種和解的意思，他可不是小雞肚腸，為這小事記掛一輩子。便玩笑地說道：“賈秘書，我倆也是不打不相識，而且，都是當秘書出生的，其中滋味也只有你我兩人知道啊。剛剛多有得罪，請忽見怪啊。”
賈秘書忙點頭恭維道：“你是老前輩，以後，還請你多多指導。”說著，又把茶杯遞了過去，而且，還把腰彎到了九十度。
王小波雖然很看不起他前倨後恭的態度，但人家畢竟放低了身段，連老前輩都說出來了，算是很恭敬了。
他只能連連道謝，雙手接過賈秘書手中的茶杯，詼諧地說道：“跑了一上午，沒喝過一口水，這茶還真來的及時，謝謝賈秘書了。”
童立新見他還真站在那裡喝起茶來，就不無好氣地說道：“你是喝茶還是釣常委們的胃口啊？真要喝，會議室裡管你喝飽。”
“對不起，對不起。”王小波連連道歉。
紀委書記楊天一對王小波一直有好感，而且在牛航幫的案件上還多虧他幫忙。因此就微笑著說道：“我那裡有明前龍井，賈秘書，你去我辦公室再給他一杯，看你猴急的樣子，好像剛從沙漠中回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