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遇到那個說自己“下盤不穩”的年輕人時那種懷念又感動的感覺不同。
這是......略帶懷念，卻又讓人感到深深的不舒服，一種強烈的不快感和莫名的憤怒感油然而起。
雖然很想要出手教訓他，但是那種彷佛可以奪走自己性命的壓迫感又是怎麼回事？
那似乎能壓倒一切的令人喘不過氣的絕望感又是怎麼回事？
這老頭那深深的笑容之下，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就這麼僵持了一陣，東哥終於是嘆了口氣，緩緩開口道。
“讓他走吧。”
“可是！東哥！”
東哥抬手阻止了那些鬧個不停的小弟們，推開身後的小弟讓出了一條路來。
那老人笑著看了他一眼，彷佛在說“算你聰明”，便就這麼瀟灑且囂張地大步離開了。
待到那老人走遠，心有不甘的小弟湊到東哥面前，忿忿道。
“東哥！我看你是老湖塗了吧！怎麼連個糟老頭子都怕啊！”
東哥看了被那老人揍了一拳，到現在還躺在地上意識全無的小兄弟一眼。
他再次抬起頭，深深看向那老頭遠去的背影。
“這小縣城，恐怕要不太平了。”
這如同老子打小子的一巴掌，實實在在地把楚天給打蒙圈了。
這什麼套路？
楚天本來好好地坐在路邊的邊道牙子上，稍微吹吹小涼風整理下陰沉的心情。
也沒擋別人的路，更不礙任何人的事，猝不及防就被一個路過的老太婆掄起巴掌給了腦袋一下，這擱誰誰不懵逼？
那大娘見楚天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呆若木雞地看著自己，立刻抬起手來準備再給他一下。
楚天便如同一個被家裡長輩教訓的小子一樣，連連告饒道。
“等，等一下，先別，大娘您為什麼打我啊？”
大娘一隻手插在腰上，一隻手高舉半空呈蓄力狀。
“給我戴上你的口罩啊！”
見那大娘怒目圓睜瞪著自己掛在耳朵上，拉下來大半的口罩，楚天這才明白。
原來如此，是個多管閒事的老太婆。
不過為了不被繼續攻擊，還是戴上吧。
大娘見他乖乖將口罩戴好，這才把已經蓄力了好久的手放了下去。
“你要是不想好了，就自己老實在家待著，不要出來給大家添亂！你這個遊手好閒的小混蛋！”
好傢伙，這感情是暴躁老太婆線上懟人嗎，原來在別人的眼裡自己現在的狀態就是一個“遊手好閒的小混蛋”吶。
楚天先是被猝不及防地打了，又被氣勢洶洶地噼頭蓋臉罵了一通，不僅沒生氣，反而開心起來。
那大娘見他露出詭異的笑容從地上站起來，急忙皺著眉連退了幾步。
心道：可惜長得還挺清秀，腦子原來不好使，被打被罵還這麼高興。
她嘆息著轉身走到三輪車旁，打算趕緊騎車離開，遠離這個不咋正常的小夥子。
再一回頭，誰料那小夥子竟從自己背後幾步追了上來，嚇得大娘頓時想要棄車逃跑。
楚天追著這有點意思的老大娘過來，這才看到在三輪車的車斗裡放滿了一紙杯一紙杯的什麼東西。
大娘以為他追過來想要發難，急忙擺出架勢道：“怎麼？小混蛋想對老太婆我動粗嗎！我告訴你我可不是吃素的！”
“好好好，您是吃肉的總可以了吧。”
那滿臉傻樣的小夥子這麼說完，便用充滿好奇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車斗。
楚天饒有興致地問道：
“這都是什麼啊？”
“是粥啊，粥你知道是什麼嗎？”
面對楚天的疑問，大娘以對待智障的方式進行了解答。
楚天聞言伸手想要拿一杯，不想還沒碰到，那伸出的手就又被打了。
“別碰我的粥啊！”
面對那再次騰起怒氣的大娘，楚天狐疑道：“我買一杯可以嗎？”
“我才不賣給你這種傢伙啊！我這粥可是非賣品！多少錢都不賣的！”
大娘鬆開已經握住三輪車把的手，轉身怒目瞪了過來。
楚天心道：剛才還想要趕緊跑路呢，怎麼一碰你的粥又這麼兇了？
大娘厲聲道：“像你這種無所事事遊手好閒，混吃等死的小癟三，我的粥是絕對絕對不會給你吃的！”難道是傲嬌老大娘嗎？真是沒誰了啊。
楚天臉上洋溢著笑容，心中也是開心無比。
他並不是一個在正常家庭環境中長大的孩子。
在成長的過程中，除了時常遭受的楚建國兩口子虐待式的毆打之外，再也沒有人訓斥過他。
因為從小就是個智障，即便總是做出“開水澆澆花”之類的傻事......
楚民生不止不會忍呵斥自己，甚至根本不在意被開水澆過的花還活著不，只會擔心孫子有沒有被燙到。
向淑婷也懶得呵斥自己，有時甚至還護著壞事包，挺身擔下所有的責任扛在她自己身上。
老何雖然如同自己的爺爺一般，但也只是在自己做了傻事之後邊嘆息著善後，邊用悲傷的眼神看向自己，當然，在自己不傻了之後，老何就變成只會說“少爺，您看這可怎麼辦？”“少爺，您看那該如何是好？”的老頭子了。
其他的傭人之類的就更別提了。
他沒有獲得過一絲的父愛和母愛，他所擁有的，只是所有人略帶憐憫的溺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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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真正會訓斥自己的人，也只有尹天仇那個怎麼看自己都不順眼的老頭了吧。
可惜他，已經不在了。
楚天抬起頭，再次看向那滿臉憤怒的老大娘。
被這麼一個素不相識的老大娘連續打打打可真是第一次。
這種有點像來自家中長輩的訓斥，讓人感覺有點溫馨的責罵，可真是......
太美味了。
大娘見他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立在那，本來不想再多理會，就打算這麼騎車離開了。
但騎到三輪上，回過頭見那傻小子還站在那，對著自己三輪車的車斗裡的粥們發呆，臉上還時不時浮現一絲詭異的傻笑。
大娘頓時心生憐憫：這小夥子恐怕是......
於是......
畫風極為不搭調兩人並肩坐在路邊的邊道上。
要說兩人唯一的相同點，便是都戴著口罩吧。
大娘看了一眼他含著笑意的好看眉眼，斟酌道。
“是工作遇到困難了嗎？還是摯愛親人離開了嗎？”
“其實啊，我的老伴上週走啦，就是因為這個病毒啊。現在就只剩下我這個不會做飯的老太婆啦。楚天聞言一驚，急忙扭頭看向那大娘。
不過她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落寞，而是正在抬起頭用熠熠閃光的雙眸看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