幷州，治所晉陽。
如今新任的並州牧呂布在州中威風的緊。
平日無事之時馳馬射獵，將州中文辭訴訟之事都交給了趙蟄處置。
唯有涉及到那些州中豪紳之時他才會出手。
出手，自然是真的出手。
幷州本就是邊塞之地，民風彪悍，少世家而多豪紳強人。
能在幷州起家的豪紳，自然不是憑的知書達理。
誰的手上都要沾著不少血，所以他們也是由衷在心裡認可拳頭大就是道理。
之前他們拳頭硬，所以可以欺壓良善，可以聚斂財富。
如今呂布的拳頭比他們更硬，所以呂布講的道理他們也認。
自然，若是不認，以呂布的性子，也無非是無聲無息的在幷州少了些人罷了。
在盜賊橫行的幷州，少一些人自然算不少什麼大事。
如今強者為尊，三互法早已無用，呂布又是幷州本土人士，幷州人也天然便要親近一些，所以如今呂布在幷州的名聲其實極好。
至少之前的幾任涼州刺史，並無他如今的聲望。
今日呂布跑馬方回，趙蟄便急匆匆的登門而來。
“莫非出了什麼大事，能讓你如此失態。”
呂布盤坐在上首，撥弄著手中的一張古琴。
如今閒來無事之時，他彈曲子，貂蟬為他伴舞，真是過的神仙日子。
只是可惜手中琴雖然也不差，可終究比不得那些傳世好琴。
聽說蔡邕手中有名琴焦尾，只不過被蔡邕視若珍寶，即便他肯花大價錢，只怕蔡邕也不肯割愛。
呂布想著若是日後有機會，一定要和劉備打個商量，畢竟他是蔡邕的女婿，又是個見機快的，說不定能琴誆出來。
趙蟄見他突然出神，也不打擾，只是在心中默默想著事情。
這次的事其實算不得緊迫，畢竟是旁人有求於他們。
如今呂布在幷州的形勢便如當初韓信在齊，助劉則漢勝，助項則楚勝。
堂中響過琴絃的一聲脆響。
呂布將放在膝上的古琴放到桌上，笑道：“方才想起一事，有些出神。”
軍師這才將事情告知呂布。
原來是袁紹派了使節來，想要與呂布結盟。
呂布略一沉吟，隨後笑道：“看來袁本初確實是有些等不及了。”
趙蟄笑道：“冀州確是天下大州，若是沒有青州的劉備在，他緩緩而圖幽並，整合北方之勢，隨後南向，天下便再也無人能與之爭鋒。以如此聲勢，加上袁家四世三公之名，這天下日後多半是要姓袁的。”
呂布聞言也是笑著點了點頭，“可惜如今青州還有個單論聲望不在他之下的劉備。”
趙蟄笑了笑，“奉先說的只是其一，劉備的名聲固然讓袁紹有所忌憚，可他真正讓人忌憚的，是他從不犯錯。尤其是事關生死的大錯。”
呂布稍稍遲疑，隨後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他復又問道：“既然如今兩雄相決，軍師以為咱們應當如何是好？”
趙蟄不曾回答，反倒是反問了一句，“主公自以為比之二人如何？”
呂布笑著搖了搖頭，這些日子他早已想的明白，幷州身處邊地，又常年戰亂，民生凋敝，在他當初決定回到幷州之時，便註定了他不能再爭雄天下。
除非，天下有變。
於是他笑道：“自然是不如。”
趙蟄也是笑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兩不相幫。他們志在中原逐鹿，那咱們置身事外，想必他們也無話可說。”
呂布大笑一聲，“合我心意。其實兩者之中我更看好劉玄德，若非兩州被冀州分割開來，我倒真的想要祝他一臂之力。”
“畢竟，我最看不慣的就是袁本初那些世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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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薊縣。
如今劉虞被召回雒陽輔政，幽州的權柄都落到了公孫瓚一人手中。
好在荀攸還留在此地，幫公孫瓚處理政事。
公孫瓚每日除了去城外的軍營之中視察，便是帶著招募來的白馬義從四處去狩獵異族。
不過如今他倒是也收斂了幾分，最多只是些小規模的騎戰，對付的也多是那些襲擊邊境的散落異族。
聞戰則喜，公孫伯矽的性子一直都不曾變過。
今日公孫瓚狩獵而返，手中拎著一隻大雁，邁步走入正堂。
正在批改政事的荀攸抬頭望了一眼，笑道：“看來今日收穫不差。”
公孫瓚將手中的大雁放到一旁，“確實不差，如今那些白馬義從的兒郎們身手是越發嫻熟了，日後真的上了戰場，定然都是能以一敵百的好漢子。”
荀攸笑道：“只怕伯矽的願望很快便能成真了。”
他將手上一份文書遞給公孫瓚，原來是來自幽州西面守軍的密報。
密報上寫著冀州的袁紹軍有異動，如今正在向西面偷偷調兵。
公孫瓚皺了皺眉頭，他有些奇怪，“袁本初即便真的想要動手，也應當是對玄德動手才是，為何要在幽州邊境新增人馬？”
荀攸笑道：“此事倒也不難猜，若是袁紹真的對青州牧動手，使君可會置之不理？”
公孫瓚不曾遲疑，“自然不會。”
“所以袁本初在邊境增兵，多半是為了想要以這些兵馬阻攔使君前去相助青州。”
公孫瓚聞言大怒，大喝一聲，“看來袁本初還真是不曾將我放在眼中，我便讓他見識見識白馬義從的威風！”
荀攸一笑，“使君不可輕視袁紹，如今白馬義從聲名在外，他既然敢派軍前來，想必是有所準備，還需慎重一二。”
公孫瓚卻是笑道：“即便他有所準備又如何？這天下，誰能攔的白馬義從？”
荀攸搖頭失笑，果然和劉備來信上所說的一樣，公孫瓚自恃白馬又從，實在是太過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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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義從雖是天下精銳，可也未必沒有破解之法。”
有人自後堂轉出，來人公孫瓚倒也熟識，正是陷陣營的統領，高順。
公孫瓚笑道：“旁人說的我自然不信，可你延之說的，我如何能不信。”
荀攸開口打斷兩人，“敘舊的話可以路上再說，如今袁本初已經選好了戰場。”
“就在界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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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鄴城。
眾人剛剛自議事堂中散去，唯有許攸靜坐不動。
坐在上首的袁紹開口道：“如今幷州呂布兩不相幫，我也令高幹守住了壺關。幽州公孫瓚那邊，也派了淳於瓊和鞠義二人。即便不能打敗公孫瓚，可拖延一二應當不是難事。至於南面，曹孟德與孫文臺應當一時之間也分不出勝負。”
他打量著橫放在膝間的思召劍，“所以如今正是出兵青州的大好時機，一旦錯過，只怕機不再來。”
許攸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袁紹與劉備的一戰不可避免，雖說袁紹佔據的冀州是天下最為富庶的幾個大州之一，可青州素來有漁鹽之利，相較起來，冀州並無優勢。
更為關鍵的是，劉備與冀州周邊幾州的關係極好，再拖延下去，總有一日會劉備吞而食之，說不得還要來一個諸侯伐袁。
所以這次他與那些冀州謀士的心思倒是一致，與劉備一戰，早些要比晚些更好。
相較於那些他入冀州後投誠的謀士，袁紹還是更信任許攸一些。
一來他與許攸少小相知，二來許攸貪財成性，極易掌控。
“子遠，你以為我派遣顏良與張郃為先鋒如何？”
許攸猶豫片刻，飲了口酒，還是開口道“張郃雖有兵略，可一旦遇到死戰，此人只怕未必會出全力。換而言之，此人未必肯留下死戰。而主帥有無死戰的決心，有時便可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
“至於顏良，確實是一員沙場勇將，只是勇則勇矣，卻又少些軍略。”
袁紹點了點頭，“他們二人的性子我自然也清楚，不過作為先鋒還是綽綽有餘的。那劉玄德手下又能有什麼厲害人物。”
許攸欲言又止，最後到底是不曾言語。
他太熟悉袁紹的性子，多疑少斷，所以一旦定下的事情便極難更改。
袁紹按劍而起，笑道：“就讓我親自去會一會他劉玄德。只要能得青州，北方之地，還有何人能與我相抗！”
時袁紹以張郃和顏良為先鋒，率軍萬餘人，攻略青州，他則在後統帥大軍，親自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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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劉備等人自然也早已得到了袁紹盡起冀州之兵南來的訊息。
或者說他們早就已經等著袁紹前來。
如今袁紹的前鋒已然過黃河，劉備卻是不曾在軍中議事，反倒是帶著賈詡來到一處極為隱蔽的兵器作坊。
對這處作坊，即便是掌握著青州諜報網的賈詡都對此地所知不多。
只知此地是當年劉備來到青州之後親自監工所建，平日裡閒來無事之時，他也常會來往此地。
唯一知道的，便是此地的主事之人，名叫馬鈞。
劉備帶著他走入兵器坊中，一個面貌敦厚的男子迎了上來，開口和劉備言語了幾句後匆匆而去，似乎並不曾太看重眼前的青州牧。
賈詡發現此人竟是個口吃。
劉備似乎也不以為意，只是轉頭望向賈詡，笑道：“文和，德衡可是難得的人才。這世上，如我這般人不缺，如你這般智謀之士也不缺，如雲長他們那些沙場萬人敵也不缺。可像馬鈞這種人才，卻是世上難有第二人。”
賈詡聞言點了點頭。
以他的聰明，自然猜出馬鈞此人多半是在發明一途的人才。
機關發明，素來被視為奇技淫巧，加上要求極高，也就導致走在這條路上的人極少。
賈詡忽的想到一事，問道：“如今袁紹大軍將至，主公卻是來到此處，可是馬德衡手中有破敵之物？”
劉備笑著點了點頭，“其實就是幾件簡單物件，可就是太過簡單了些，所以一直不曾用過。不然只怕用過幾次，便要被人抄襲了去。”
賈詡此時也來了些興趣，笑道：“不知主公能否先讓我一觀？”
劉備笑道：“自然，文和想看就隨我進來。”
兩人走入上著重重門鎖的後院之中。
一盞茶的功夫，劉備帶著賈詡從後院中走出。
賈詡臉上還帶著驚歎之色。
如劉備所言，那些確實不是什麼巧奪天工的巧妙之物，只是些簡單至極的小玩意。
只是能想出這些東西的人，著實是厲害。
因循守舊，總是要比開路進取簡單上不少。
賈詡笑道：“袁本初來勢洶洶，原本我還有些擔心。只是如今看來，原來主公早有應對之策，破袁紹必矣。”
劉備笑了笑，“倒也未必有那般輕易。”
逆則天下楷模，順則萬事皆休。
如今的袁本初，可還不是那個攜三州之勢南去官渡的袁本初。
賈詡想起一事，“如今袁紹以張郃顏良二人為先鋒，主公遣關張二將應對，倒也得當。只是此兩人名聞河北，主公還是應當叮囑雲長與益德小心一二。”
關張二將與劉備關係非同一般，加上兩人都是性子桀驁之人，即便是他也不好過多言語。
再說，即便他說了，關張二人也未必會放在心上。
劉備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笑道:“無需叮囑，對付他們事半功倍。”
他也是想起一事，問道：“派人去聯絡江東的蔣欽周泰二人吧，給他們多帶些錢財，要他們南去。”
“主公以為孫堅敵不過曹操？”
劉備苦笑一聲，“我自然希望孫堅能贏，如此咱們在北方也就少了一個大敵。只是孫文臺是江東勐虎，而曹孟德是陸上梟雄，兩人爭鋒，孫堅應當不是他的對手。”
賈詡點了點頭，“曹孟德確是梟雄人物，而且那個郭嘉也不簡單。不過以我觀之，此人縱慾無度，想必壽命不長。”
他隨即想到之前與劉備相助徐州時在琅琊遇到的那個葛家子，笑道：“那個諸縣的葛家子如今雖然年少，可隱然之間已有食虎之氣。主公留下諸葛玄，不讓他南去。著實是步好棋。”
劉備笑了笑，“有些人，生來就是要做大事的。”
葛公在時，亦不覺異，自公歿後，不見其比。
許多年後，南陽猶有諸葛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