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曉剛接過電腦，衝著柳志軍嚷道：“鬧了半天還是信不過我，要不是看在你幫我找媳婦的份上，我才不攬這個熊差事呢。”
“行了……行了……別胡咧咧了，快去吧！”柳志軍催促著，又叮囑道，“大馮，你可記好了，這事一定不要告訴其他人，絕對保密，要是走漏半點風聲，後果自負！”
馮曉剛哼一聲，說：“這回我可逮住你小尾巴了，要是不把我託付的事情辦好了，有你好瞧的！”
“臥槽，你咋這麼羅嗦呢？”
“你給我個準信我就走，說吧，啥時給我準信？”
柳志軍若有所思，說：“其實吧，這事很簡單，瞅個機會，你請人家吃個飯，表露一下不就行了嗎？”
“可面對面，我……我張不了那個嘴啊。”
柳志軍有點急了，信口說道：“你放心好了，吃飯的事交給我了，下班後，我就說我請她吃飯，她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的，然後定個地方，你早去等著她就是了。”
“你說咱們三個一起吃飯？”
“傻啊你，到時候我避開就行了。好了，快去吧，就這麼定了。”
馮曉剛點點頭，滿面春風轉身離去。
柳志軍沒有坐車回去，而是一路步行，故意磨磨蹭蹭，他不想在馮曉剛回去之前趕回單位。
好在馮曉剛腿腳利索，等柳志軍探頭探腦進了辦公室後，見他早已經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柳志軍悄然走過去，俯下身，俏聲問道：“辦好了？”
馮曉剛衝著他點了點頭，然後又對著董小宛的後背眨了眨眼。
“好用不？你試過沒？”
“那麼好的東西，哪有不好用的道理啊？絕對好用，我已經開機試過了。”馮曉剛壓低聲音，表情誇張地說。
“你沒多說啥吧？”
馮曉剛搖搖頭。
柳志軍這才拍一把他的肩膀，轉身離去，走進了高攀登的辦公室。
高攀登見柳志軍進來，放下手中的檔案，淡然問一聲：“辦好了？”
“嗯，好了。”
“滿意嗎？”
“挺滿意。”
“哦，那就好。”
柳志軍把發票以及找回的零錢拿了出來，放到高攀登面前的桌子上，說：“你過目一下，順便給籤個字吧，我也好到財務上報賬。”
高攀登白他一眼，說：“用得著那麼急嗎？等我跟李科長商量一下再說吧，一臺電腦那麼多錢，審計過不了關的，單子先放你那兒吧。”
柳志軍站著沒動，嘴唇翕動了幾下，好像還有話要說。
高攀登抬起頭來，說：“對了，聽上頭的人說，蘭嶺鎮的專案基本定了下來，你可要抓緊準備資料了。”
“哦，材料都在電腦裡，抓出來就能用。”柳志軍輕鬆應道，心裡卻沉甸甸堵得慌。
馬勒戈壁滴！
這算哪門子鳥事啊？簡直不走尋常路了，連正兒八經的開發專案審批都不走了，主管部門還沒研究呢，上級部門就已經指定了，這不成越級審批了嗎？
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捏著雞雞亂章法嗎？
“老柳，那些材料還能用嗎？”
“怎麼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都是憑空造出來的。這次可就不一樣了，是要看具體的數字和工程細則。”
“都已經透過了，再看那個，還有意義嗎？”
“先批後審，這也很正常啊，有你質疑的份兒嗎？”
“可那些事兒，壓根兒就沒譜，怎麼去弄？”
“怎麼就沒譜了，地域是不是實實在在的？田地是不是實實在在的？山嶺是不是實實在在的？關鍵問題是要挖掘，要有規化思路。”
見高攀登意猶未盡，柳志軍也覺得自己擰著脖子很不舒服，乾脆就轉過身，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來。
高攀登長吁了一口濁氣，說：“老柳啊，這也是現實所迫，看來只呆在辦公室裡寫是行不通了，我有個初步想法，打算派一個工作經驗豐富，思想品質好的人進駐蘭嶺鎮，去搞一次實地調研，摸清具體情況，把第一手資料拿上來。”
柳志軍心裡一陣靈動，臥槽！這不正合自己的心意嘛。
可表面上卻無動於衷，一言未發。
高攀登接著說：“不過，這只是我自己個人的初步意見，還有待跟馬局長商量一下。”
“我看有這個必要。”柳志軍附和道。
“老柳，對你說這話的意思你應該明白，目前局裡在工作能力，以及文字水平上，還真沒人能超過你，所以呢，我初步打算，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可能派你到基層工作一段時間，你覺得怎麼樣？”。
柳志軍有點兒小激動，剛想說幾句冠冕堂皇的話，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喊他接電話。
高攀登揮揮手，說你先去接電話吧。
電話是老婆潘蓮蓮打過來的，告訴他海南的會議結束了，下午就能趕回來，還說，吳總要請他一起吃飯。
“吳總，哪一個吳總？”柳志軍冷冷地問。
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老婆的聲音，柳志軍心裡就發虛，就莫名其妙地躁亂起來。
難道就因為自己背地裡幹了太多對不起她的壞事？
還是懷疑她不檢點的緣故？
“傻呀你，吳總就是吳總，還能是誰？我老同學吳廣生唄。”聽上去潘蓮蓮很歡快，一點都沒有長途奔波的疲憊。
柳志軍打心眼裡不想見那個人，乾脆回絕道：“算了，我晚上有應酬呢，沒時間，改日咱們請他吧，本來就該答謝人家的。”
老婆潘蓮蓮聲音變得嚴厲起來，叫嚷道：“柳志軍，你可別不識抬舉，你以為吳總隨隨便便就請人吃飯嗎？你給我聽好了，要想以後過上好日子，就乖乖聽我的，今晚必須參加吳總的酒局。”
“可我已經答應人家了，怎麼好半道推掉呢？”柳志軍話音綿軟了許多，他覺得或許自己是過於敏感了，也或許是自己有仇富心結。
但不管怎麼樣，也不能薄了吳總的面子，畢竟人家有恩於著自家。
“啥重要人物啊？推掉就得了，你給我記好了，今晚的飯局你必須參加，具體地點回頭再告訴你，拜拜！”
柳志軍還想說什麼，老婆那邊已經結束通話了電話。他心裡嘰咕著：媽個巴子的，自己孬好也是個政府機關工作人員，又不是上不了檯面，何必畏畏縮縮呢，老子除了鈔票比他吳廣生少點，其他都不比他差。
正想著，突然感覺有人在背後重重撓了他一下。
柳志軍回頭望一眼，見是秘書馮曉剛，心裡就明白他是啥意思了，便朝著董小宛的背影挑了挑下巴，悄聲說：“兄弟，心急可吃不著熱豆腐，你這樣火急火燎的，不燙著嘴巴子才怪呢。”
誰知這話竟被董小宛聽到了，她轉過身，問柳志軍：“柳科長，你們要去吃豆腐啊？”
“哦，是啊，是啊，是想吃豆腐了。”柳志軍隨機應道。
“啥時去呀？可別忘了叫上我。”董小宛一臉天真，又補充一句，“我打小就喜歡吃豆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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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正好順了柳志軍的心思，緊跟著說：“好，有美女陪著吃才更有滋味呢，哈哈，一定叫上你。”
“去哪兒吃呢？”
“我有個高中同學，在城西開了一家豆腐店，挺上檔次的，品種也多，要不咱就定在今晚吧，下班後好好去吃一頓，我也很長時間沒去了。”
董小宛突然沉下臉，凝眉想了一會兒，才說：“那……那……到下班的時候再說吧。”
馮曉剛這時候夜活泛起來，接著話茬說：“不就是吃個豆腐嘛，這還有啥好猶豫的，就這麼定了。”
“好，也行，老同學不光豆腐好，還有地道的炒土雞呢，想起來我就流口水。”柳志軍誇張地吧唧幾下嘴。
“老柳，是不是該提前訂桌，記得那邊吃飯的人特別多，晚了怕訂不上的。”馮曉剛朝著柳志軍暗暗使著眼色。
董小宛笑了笑，沒表態，回頭工作去了。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柳志軍說完便回到了自己辦公桌前，開啟電腦，整理起了蘭嶺鎮土壤改良工程的資料。
看著那些顯示器上枯燥無味的文字，柳志軍心煩意燥，膩歪得很。
回頭想一想這今年來的工作，看上去忙忙碌碌，兢兢業業，可到頭來忙了些什麼？
還不就是這些毫無意義的文字嗎？連一點點實實在在的成績都沒有，純他媽是在虛度年華。
他不由得想起了剛剛畢業分到縣委辦的那個時候，真可謂是激情澎湃、鬥志昂揚，可那些呼呼的熱血都流到哪裡去了呢？
唉，都言歲月是把鋒利的刻刀，看來一點兒都不假，這才不到二十年的時間，自己的夢想沒了，衝勁沒了……
剩下的就只有這具行屍走肉一般的軀殼了！
想到這些，柳志軍一陣心酸，悲觀絕望就像個惡魔一樣，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躥了出來，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死命地往樓下拽著。
他掙扎著，哭喊著，慌亂之中攥住了一雙溫熱的小手。
“走……走……跟我來。”竟然是楊飛絮的聲音，她牽著自己，騰空而起，飛啊飛……
也不知道飛了多久，悠悠盪盪飄落在了一片遼闊的草原之上，雙雙躺下，相擁而臥，燦爛的陽光灑在身上，陣陣花香令人陶醉。
……
“柳科長，你沒事吧？”董小宛輕聲喊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