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被迎上主位，環視了眾人一圈，在王正陽的介紹下，勉強地和他們打了個招呼。
這一圈招呼打下來，陳陽也將眾人的神情都收入眼底。
飯桌上除了王正陽父子，剩下的還有七個人，可能王正陽也是考慮到一張桌子能坐下的最大人數，特意控制的。
這七個人，對陳陽這個經研辦主任，面露恭維的有，心懷不屑的也有。
“那個叫馬軍。”王正陽看陳陽的目光在其中一個人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悄聲道，“算是這幾個人裡面生意做得最大的。”
馬軍，就是剛才那個心懷不屑的人。
陳陽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喝了口水，將這群人晾到一邊，問王正陽道：“今天是怎麼個說法？”
馬軍就靠著王正陽坐著，陳陽的聲音雖然壓低，但他卻聽得清楚，王正陽都還沒說話，馬軍就越俎代庖道：“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問一問陳主任，政府是不是要斷了大家的生計。”
這人，是真特麼沒找準自己的定位啊。
要是換做以前，陳陽可能會直接甩臉色，但現在他覺得和這種人甩臉色會顯得自己格外地掉價。
這樣的人，還犯不上牽扯自己的情緒。
陳陽聽了他的話，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直接無視了他的存在，仍舊是在等著王正陽的回答。
剛才馬軍插嘴的時候，王正陽臉色微變，生怕陳主任一個不開心，直接拔腿就走。
馬軍他倒是不在乎，主要是他怕陳陽遷怒自己。
好不容易抱上的這條大粗腿，可不能因為馬軍這傻逼給自己弄沒了，不然真的哭都沒地方哭去。
“陳主任，縣裡面最近不是說要自建一個紡織廠嗎？大家就想著先來瞭解一下情況，看有什麼能夠替政府分憂的。”
這話說得……陳陽都覺得挺舒坦的。
聽聽，多會說話，替政府分憂。
陳陽又掃了一圈在座的眾人，唯獨是忽略了馬軍，笑著問道：“你們訊息都挺靈通啊。”
“不過，你們是從哪兒找到的我啊？”
陳陽是真的覺得這群人挺神通廣大的，畢竟政府給市裡的可行性報告，明明白白地寫著這事兒是工商局和財政局主辦，陳陽的經研辦充其量算是個協理。
放著正主不找，直接找上自己，要說這裡面沒點事兒，陳陽自己都不信。
“陳主任，您就別謙虛了。”
“誰不知道這事兒就是經研辦提出來的。”
陳陽看向說話那人，這人他有印象，王正陽介紹的時候說是叫孫濤。
這是組織裡面有叛徒啊。
“之前經研辦的人，各家各戶地串門問這問那的，當我們是傻子嗎？”馬軍再次開口破壞了氣氛。
陳陽斜了他一眼，滿眼的厭惡：“你誰啊？”
“我叫馬軍，鴻雁製衣廠的。”
王正陽看出了陳陽對馬軍的厭惡，在陳陽耳邊低聲道：“他每年能進賬四五十個。”
零七年的四五十萬，還真不是筆小錢，難怪都狂得沒邊了。
“你一年能掙四五十萬？”陳陽淡淡地看向馬軍。
馬軍傲然道：“都是小錢。”
“交稅了嗎？”
話音落地，包間裡彷彿再度被摁下了暫停鍵。不少人，包括王正陽，都被這四個字弄得臉色有些不自然。
陳陽也知道這些人的想法，現在的平山商業，說是半蠻荒地帶都算是抬舉他們。
別說是交稅了，就是營業執照都得看這些人的心情才去辦。
交稅，交什麼稅？我憑本事賺的錢，憑什麼要交稅？
工商部門不作為，生意人又沒這個覺悟，完全就屬於是民不舉官不究。
主管部門都不在乎，那他們就更加不在乎了。
這些人又沒有什麼合理避稅的手段，賺了點錢恨不得滿世界吆喝。
陳陽這句話出來，才算是讓他們清醒了點，政府現在是不管這事兒，真要是管起來，那真的能折磨得他們生不如死。
光是消防、稅務、社保這三件套一巴掌拍下來，他們那點引以為傲的資本，瞬間就會被打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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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誰狂別和政府狂，不然真的會讓你體會到說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馬軍臉色灰白，像是中了定身法一樣，好半天也沒憋出個屁來。
就這？
陳陽覺得這人是真特麼的低階，也懶得和他多計較，轉而又對著其他人說道：“既然你們有自己的訊息渠道，那就應該清楚，政府部門這次是要整合平山縣的紡織業。”
“什麼是整合，並不是你們傳的那樣，說政府要斷你們的財路，而是要集中資源，讓你們得到更好的發展。”
“當然了，政府也會牽頭，制定更加規範的行業標準。”
“本來你們今天不找我，政府部門過段時間，也是要組織一個洽談會的，就是要找你們說一說這個問題。正好，借這個機會，我也多說兩句。”
陳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掃視眾人道：“現在呢，我們平山縣有製衣廠兩百多家，以小作坊的形式居多，而這些小作坊呢，不光是存在很大的安全隱患，還存在如環境汙染、市場管理混亂等問題。”
“譬如說有的製衣廠，為了訂單，和縣裡的同行競爭，打價格戰，導致縣裡的產品價格一直提不上去，大家也就只能在低端的行業掙一點辛苦錢。”
“而政府帶你們整合這些資源之後，我們首先要形成標準的統一，用工的標準，以及價格的標準，這些都是需要和你們商議的。”
“至於用工的標準，也就是工價，我知道你們有的人給的時薪是五塊，有的給的是五塊三，也有的給到五塊，忙的時候呢，能給到六塊。之後這個問題一定是要統一的。”
“還有就是你們現在的作坊，基本都是以家為單位，這也需要改一改，畢竟是做衣服的，屬於是易燃物，但凡是有半點火星，一燒起來，整棟樓都得跟著受牽連。”
“當然了，還有汙水的排放，你們現在用了大量的化學藥品，不可能不經過處理，就直接讓你們往下水道裡面排放。”
“當然了，說這麼多，只是為了告訴你們，改革勢在必行，大家也不要存在任何的僥幸心理。”
陳陽話說完，孫濤突然是弱弱地舉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