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陽看來，秦學明這個署名完全沒必要，因為要真是署秦學明的名的話，那秦學明就等於是直接越過陳安市，向省裡越級申請調查，也就等於是在告訴所有人，陳安市的這些人他一個都不相信。
這樣做的風險太大了，萬一督導組查不出個所以然，那秦學明就是自絕於陳安官場，誰都會視他為眼中釘。等事情一過去，秦學明除了灰溜溜滾回省裡這一條路，就沒有其他的退路了。
“哼。”秦學明冷聲道，“我就是做給他們看的。”
“你不知道，昨天開完會，我跟上面那幾個提了一下市經研辦的事兒，你猜張春來說什麼，說讓我別管閒事。”
“後來我又提了一下商業協會的事，被他們直接無視掉了。說這不是我的職責，就算是要組建商業協會，也該是由政府出面，讓蔣晴提議此事。”
陳陽愕然道：“這是公然在為蔣晴站臺啊。”
“這麼說，上次的事兒，還真是蔣晴討了市裡的支援。”
“不管他。”秦學明扒了一口飯，“他們覺得我多事，那我就多事給他們看看。”
“我倒要看看，這一網下去，又有幾個人能安然脫身。”
陳陽被秦學明身上的這股子狠勁給嚇了一下，可是他內心裡還是不太贊同秦學明的這種做法，就算是要立威，也沒必要用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
可見秦學明決心已定，陳陽也不好再勸。
匆匆吃完了飯，秦學明趁著中午的那一點空隙，還是回家去看了下妞妞，陳陽則是發動關係，開始為妞妞找心理醫生。
一中午沒有休息，下午上班的時候，陳陽在辦公桌上打了會盹，又喝了一杯濃茶，總算是清醒了些。
“都過來，我交代點事。”
陳陽看了看時間，剛才這打盹的工夫，竟然就到了下午三點。
正在整理資料的幾個人聽到陳陽的召喚，也都抬起頭看了過來。
陳陽清了清嗓子，問道：“你們平時在外面做調研，覺得咱們平山最多的是什麼？”
這幾個人都是搞經濟的，而且陳陽又是罕見的嚴肅，自然不會有人跳出來說什麼最常見的就是人這種屁話。
幾個人斟酌一番，馮珊珊率先說道：“茶樓和麻將館。”
陳陽點點頭，又看向徐佳欣：“佳欣說說。”
徐佳欣有些茫然：“賓館吧。”
陳陽同樣點點頭，目光投向了鄭奕。
鄭奕撓了撓頭：“陳主任，平山的製衣廠挺多的，就連一些小巷子裡，都有好多。”
陳陽嘴角微微勾起，訝異地看向鄭奕：“你觀察得挺仔細啊。”
被陳陽這麼一說，鄭奕有些不好意思：“陳主任，不是我觀察仔細，主要是我們家樓下就有四家，前後左右都是，看得多了，在外面看到製衣廠的時候，我也就不自覺地注意了一下。”
陳陽瞭然，知道這完全就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
就像是一個孕婦，當她頂著個大肚子的時候，會覺得街上隨時隨地都會遇到其他孕婦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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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怎麼看待這些製衣廠的？”陳陽這話問出來，馮珊珊和徐佳欣也就知道了陳陽這是想弄清楚製衣廠的事兒，也紛紛把目光投向了鄭奕。
鄭奕作為科室裡的老末，還是第一次被這般地重視，臉上不禁有些漲紅。
“陳主任，我覺得他們各方面都挺亂的。”
陳陽衝他微笑著揚了揚下巴：“仔細說說。”
“我鄰居家的阿姨，就是在這些製衣廠上班，說是上班，但每個月她都有一大半時間在家裡。”
“後來我就去問了一下，她是說，一個是因為有的廠單價低，她不願意去做，而那些單價高的廠，只有在有貨的時候，才會突擊招工，讓他們去做幾天。”
“趕貨的時候，她就一天到晚見不到人，有時候晚上十點多才回家。等把這批貨趕完了，他們又得歇著。”
陳陽蹙了蹙眉，他之前還覺得這些廠子和員工之間的矛盾在於沒有簽訂勞動合同和繳納社保。
可現在看來，這些小製衣廠，未必都把他們當成了員工，最多算是個幫工。
同時他也在心裡感慨了一句，我們的老百姓是真好養活，這麼惡劣的工作環境，他們竟然也能接受。
“還有呢？”
“還有就是……髒。”鄭奕像是想到什麼噁心的事兒，“您不知道，以前我買了衣服都是直接穿的，但是有一次，我看了他們的製衣過程之後，就再也不敢了，那些衣服上有髒的地方，他們就直接用化學藥水去塗抹的，之後也不清洗，就直接裝袋了。”
“最要命的事，他們用的這些廢水，就直接倒進下水道裡，壓根就沒有經過處理的。”
陳陽再度默然，他好像是真的在自討苦吃。
“先不管這些。”陳陽目光在幾人身上掃過，“接下來的一週時間，你們的任務就是，摸清楚城區究竟有多少家製衣廠，有多少是有營業執照的，最好能統計一下每個廠大約有多少人。”
“這個用工人數可以不確定，但製衣廠的數目，一定要清晰。”
“剛才鄭奕同志也說了，這些小廠，連那些犄角旮旯裡都有，還有的說不定在什麼樓上，連塊招牌都沒有，所以，清查起來難度肯定不小，時間上我可以給你們寬鬆一些，但最好不要超過半個月。”
“有什麼問題，現在可以提。”
等了一會兒，馮珊珊率先舉手道：“陽哥，那工業園的事要先放一放嗎？”
陳陽點點頭：“工業園的問題，我親自去查，至於為什麼要讓你們去查製衣廠，我也給你們說明一下。”
“首先，就是汙染的問題。剛才鄭奕同志也說了，這些汙水沒經過處理，嚴重地影響到了城區居民的用水安全，其中也包括我們自己的生活用水。”
“再一個，就是稅收的問題，這些小製衣廠，體量不大，管理也不規範，雖然咱們縣的製衣廠數量眾多，但是每年卻幾乎不能給縣裡提供什麼稅收，你們覺得這合理嗎？”
“另外，還有個事情需要告訴大家一聲，我之前和蔣縣長商量了一下，因為上次家電協會的原因，我們打算向市裡建議，由市裡牽頭，組建自己的商業協會。”
“平山縣這麼大規模的紡織市場，肯定是要被吸納進去的，可這些散戶，要怎麼把他們收容進去，就是我們現在要考慮的問題。”
“我的想法是，能不能藉著這個機會，把這些小打小鬧的製衣廠都整合起來，利用他們相對成熟的經驗，組建一個大的製衣廠。”
徐佳欣跟著點了點頭：“確實，要是按照現在的平山縣的紡織規模，就算是沿海的一些製衣大廠，估計也比不了。”
陳陽也是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我也是這個想法，我也瞭解過，他們現在接的單都太低階了，基本上都是外面那些廠家看不上的小單，被他們撿回來養活自己，咱們要是能把這股力量整合起來，縣裡估計又得多一個支柱行業。”
馮珊珊立馬來了精神，只覺得此時的陳陽光芒萬丈，陽哥一出手，就是想給縣裡弄一個支柱行業，簡直太厲害了。
可隨即，她的眸子又多了一絲黯然。
陽哥再優秀，又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