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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落日的日落(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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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震達不到黑暗存在現身時撼動落日城的級別。由於第一次的源頭自下而上,這次反其道而行,自上而下,效果格外突出,牢實的岩層結構也扛不住這般折騰,自律廣場又生就數十道溝壑,下方的地質根基被徹底揉碎,大面積塌陷處處可見。

何平腳下踩空,被陰影界域淹沒。

界域淹著半身時,並無什麼感覺。然而一朝沒頂,就有種接近溺水的滋味。

心頭則是團團亂麻,無措、無助、無力等等的負面情緒如遇雨的野草,紛紛冒了尖,瘋狂生長。失衡的心緒張舞著捆縛,似要將少年拖下無底的深淵。

沉墜,便如命運飛翔的燃燒隕落一般。

少年的人生並非一帆風順,年輕的心靈經歷了不少苦難打磨。命運之神給予的道路並不坦蕩,少年兩度潰敗。但就是見識了那般絕望的場景,他依然重新站起,變得更加堅強。

何平早早學會不在感傷的情緒中隨波逐流,他要化作那只即便燃燒也扶搖直上的火鳥。

無緣無故的情緒翻覆反而凸顯了本心。

把我本心,空間感隨之歸位,思辨也活躍起來。

是黑暗存在界域的力量?

精神系的打擊一旦明辨了來源,就意味著成功抵抗了大半。

夜芽刨進翻滾的泥石流,刃尖在岩石流中勾撓,少年找到一個可堪一用的支點,爆發技能應時啟動,他護著懷中的女童,斜躍而起。

何平弓著身軀,擋住了灰茫茫的塵土、石礫等雜物。

夜芽過於鋒利,導致借力不多。但是滑翔在半空之中,何平找準了下次發力的落腳點,看清了廣場的情況。

震動的發源當然是頂上的龐然存在。

黑暗跨步,仿似山移,如同夜臨。

這一動,其界域也隨之移動,並小幅擴張。

安息隊伍那幾位本來快出了界域,一下子又被圈了進來。

天空之上的黑暗巨手張開指節,摩挲旋舞,似是片片烏雲沉壓變幻。黑暗存在的舉動未有明顯朝著地面施為的傾向,然而就像光線進入水面之後的折射,淹沒半身的陰影界域也是半潭子渾水,內裡忽有莫名之物與黑暗巨手應和。

離隊的幾位強者之中,數瑪薩斯走的最遠。

界域移動擴張,瑪薩斯卻是方向不變,左右兩個託扶他奔跑的黑鐵傀儡開足馬力,速度又快了幾分,轉眼只差二十米就出了界域。

傀儡咒術師的精神感應十分靈敏,黑暗存在突然動作,界域擴張,他便覺察到有不對勁的地方。瑪薩斯縮在兩隻黑鐵傀儡之中,同時命令身後的血肉傀儡加強掩護,然而笨重的血肉傀儡卻是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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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薩斯回頭一看,血肉傀儡竟是停在了那裡。

蠢物!

偏偏在這時候磕絆!

瑪薩斯加強精神的奴役力量,可是血肉傀儡胸腔中那顆強勁有力的心臟竟然停跳了。

血肉傀儡不移動,只是杵在那裡因強震而被動的歪歪扭扭,隨時會掉進身邊擴張的溝壑裡。

但這不是重要的,有壯觀的景象在血肉傀儡的身上發生。

這個景象憑藉肉眼無法觀察,但是瑪薩斯透過傀儡咒術師天然的感知畫圖,接收到了。

幾十個魂靈自血肉傀儡的屍骸牢籠內解放,飄然升空。

去向?

大概便是那空中招摩的黑暗巨手了。

落在瑪薩斯近乎精神觀想的心圖裡,那詭異的巨手還算什麼手掌,分明就是六扇吸納魂靈的淨化之門。

雪萊、譚思特、法蘭斯還有何平,各自不約而同審視所救的市民。

他們感覺得到,生命就在剛剛離開了。

夜廳以及自律廣場,整片區域恍似傳說中的救世畫面,然而升空魂靈的去向絕非暗主許諾的烏有之鄉。

何平三次起落,勉強找到一塊暫時立身之地。

他呼喚著搖晃著,但是懷中女童的身體迅速的冰冷,面孔也轉瞬蒼白。

夏日溫度清晰記錄了死亡的證據。

少年懷抱的不再是生者的質量,而是亡者的死亡黑洞。精神層面,強大的吸扯之力罩附而來。何平的精神維度點至今為0,面對這股吸扯之力,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精神領域有著獨特的構形,每個生靈皆不相同。精神領域的構形又十分復雜,猶如天然迷宮,即算最淺薄愚蠢的傢伙也是如此。

居於核心位置是名為魂靈的事物。

西境夜廳認為,魂靈也是一種客觀存在,且是比生命更為本質的存在。

精神領域的戰場玄奧難測,除非強者對於自身的精神力量極為自信,否則一般不會輕易在這個領域開戰。身體的損傷易於修補,魂靈的暗傷很難挽回。精神領域開戰之時,少有擅自揣摩敵手精神領域構形,流連滯留的主兒。博弈的套路大多走侵略如火、來去如風的飄忽路線,講究一擊定勝負。這也是最大程度避免自身損失的聰明戰法。當下的異常攻擊,大約只有精神伇主操弄奴隸時才會這麼霸道。

那精神力量透過死去的女童抓到了何平,兇蠻的踢開不成防護的精神迷宮大門,闖入進來。它試探著路徑,竟是沒走多少彎路,直奔少年精神構形最深處的魂靈核心而去。

何平明白現在發生的,便是剛才一眾市民身上發生的。

一旦失陷,生不如死。

他本能的大恐懼。

然而與軀體的抗爭不同,何平完全無法做任何形式的抵禦。他只能隨著入侵的精神力量,被動感知著自身也不熟悉的精神構形。控制身體的力量突然失去,少年雙膝一軟,跪倒於地,懷中的女童滾落無底溝壑,少年半身懸空,隨時也會翻覆。

退無可退之際,忽有一扇堅固的門扉立起。

深沉的黑色表面,華麗的金線紋邊,卻是何平心中那本神秘古樸的啟迪之書。

侵入的精神力量灌注書籍的封面,似是透書面而入,但是翻卷不動內裡的一頁紙張。

這一關過不去,前面的所有攻略都失去了意義。

侵入的精神力量立刻倒回。

反擊也好,洩憤也罷,何平果斷覺得應該做點什麼。但是彼此的能力境界差的太多,他要什麼沒什麼,便是這一刻產生的想法也是模糊的。

能做什麼呢?

難道只能任其去來?

隨著少年的念頭起伏,啟迪之書的書頁倏然翻動,其他資訊功能的便箋頁面亮起。至今為止仍是空白的便箋頁面顯示出了第一行字跡。

凌逐湮的精神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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