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亮的疑惑有很多，比如神族八大天王是以什麼做依據創造了一千零八十個小世界？
有關於神界，原亮有太多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
又看了許多幾萬年之前的前輩高人們留下的筆記，疑問一定是越來越多。
稍稍想了一下：“有太多事情想明白，不過並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假如我們能夠破開這個世界的桎梏，我們能夠離開這裡，進入真正的世界，可是……如果在我們破開這個世界的桎梏的時候，就是這個世界毀滅的時候，您還要繼續麼？”
谷蓑笑了一下：“這些不是問題。”
“不是問題？”
“我們只負責尋求突破這個世界的方法，做決定的是無問部。”
“這是推卸責任，甚至是不負責任。”
“問部的責任就是尋求真相。”
原亮苦笑一下：“掌部大人，咱倆想的不一樣，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回家。”
“回家？”
“人生無所謂真假，短短百年而已，有些事情需要我們去做，比如修煉、比如鑽研學問，可是有一個前提，我們是有家的，不能說照顧，哪怕是多一點陪伴都是好的。”
谷蓑聽後久久不言，最後起身：“你的想法不對，但是……你可以回家。”掌部大人說走就走，身影一閃進入問部閣樓。
原亮抬頭看了一會兒，起身去往通往下界的法陣之處。
太多次來去，原亮輕車熟路回到十亂之地。
其實，他很想再去一次天神部書閣，如果不是突然出現的谷蓑，他也許還會在上面多待兩天。
身影閃了幾閃，很快回到寧城道。
有點意外，在道臺府中看見若一。
若一比原亮還大，性子倒是沒變，一見面就笑嘻嘻說話：“我來投奔你了。”
“投奔我？通天塔不要了？”
若一的回答很有道理：“幾千年以來，通天塔歷代師祖都在做同一件事，努力修行、尋找進入上界的可能，可是這幾千年荒廢了多少人的歲月，獨守空塔，遠離塵世，過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有意義麼？你說他們會快樂麼？”
原亮點頭，但是沒說話。
若一繼續說：“你能去上界，可是又如何？沒見得上界有多好，我又何必繼續守著那座破塔？”
“對於大多數修行者來說，你那裡是世外聖地。”
“都是假的。”若一哈哈笑了一聲：“我想明白了，通天塔自我開始，關閉，永不收徒。”
原亮琢磨琢磨：“好。”
“你不勸我？”
“為什麼要勸你？”
“數千年的傳承說放棄就放棄，我死了會被師長們罵的。”
“永遠只有一師一徒的傳承，罵就罵吧，誰活著不是想好好活一次？”
“還是你好。”
若一要放棄傳承，別人都不知道，自然沒有人說傳承最重要的勸話。可畢竟是數千年的傳承啊！怎麼可能說斷就斷了？
儘管嘴上不說，若一心底滿是焦慮和壓力。
看著若一一臉笑容的去找原小心，原亮輕聲說話：“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神界？”若一是隨口胡說，卻聽見原亮說是。
若一愣住，愣了好一會兒：“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帶你去看看，你就會知道那個地方並不好。”
“你能帶我上去？”
原亮回想第一次上去的時候：“會有些痛，有些難受。”
“進入神界為什麼會痛？”
原亮不知道，笑著說話：“你可以先回通天塔一趟，跟各位長輩說一聲，說你去冒險了，假如在那面發生意外……”
若一馬上接話：“多謝。”轉身跑出去，過不多久就看到一隻火紅大鳥騰空。
還是大鳥能活啊。原亮目送火鳳飛遠，再去見林一。
林一在和原小心說話，大意就是不要求你嫁人，但是應該多一些認識別人的機會，去大都讀書吧。
原小心不願意去，馬上站去原亮身後：“爹爹救命。”
不等原亮說話，林一扯出一個箱子：“都是說親的。”
滿滿一箱子書信，透過各種關係送來道臺府，其中很多書信說是入贅也可以，只要肯聯姻，條件隨便提，總能找到一個合適的。
原亮看了一眼箱子，轉頭看原小心：“去山裡躲幾天？”
“好。”
“不許去！”
娘倆同時說話。
原亮笑了笑，對比上界那種淡的不能再淡的日子，現在這種生活才是一個人最應該追求並且要守護的：“說實話，去學校待幾年還是很不錯的，能認識很多好朋友，只是……你要瞞住身份。”
原小心琢磨琢磨：“我叫什麼？”
“叫什麼都好，林小林大。”
“不好聽，我叫……”
“叫什麼都行，有空就去見見你大師兄，他……挺孤獨的。”
“好，什麼時候去？”
原亮哭笑不得：“先在家好好陪你娘待幾天，一走大半年呢，你娘會想你的。”
“沒有空想她。”
原小心抱住林一胳膊：“娘，我去給你做飯。”拽著林一去廚房。
房間很快空下來，原亮走去視窗往外看。
一小片花圃，不遠處是幾株青樹，泥土帶著一種特有的清香飄過來，忽然心有所得。
眼前景色全部消失不見，變成天神之書的流光溢彩，那無數條不論如何都記不住的文字和圖形，忽然就出現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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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住了？原亮不敢相信，可是也不敢動，安靜感受著眼前這一片虛假的流光溢彩。
不知道看了多久，原小心站來門口：“爹，吃飯了。”
天神之書消失不見，原亮轉頭去看。原小心又說：“我親手做的，可好吃了。”又說等去了大都要在外面租個房子，專門用來做飯。
原亮說聲好，又說換衣服，讓原小心先過去。
在去臥室的路上，原亮都在回想方才那一片流光。跟方才不同，現在只是記得流光這件事，但流光不再出現。
不多時換好衣服去飯堂，桌子上竟然擺了六菜一湯。
原小心抱著酒罈倒酒：“快啊，菜都涼了。”
……
此後幾天，原亮待在家中，做一個很好的家庭守護者。直到若一回來：“我準備好了。”
原亮說不著急，想了想問話：“你也去大都吧。”
“去做什麼？”
“小心去上學，你去做老師，教幾年學生、感受一下不同的人生。”
“我能做老師？”
“老師有很多種。”
“好。”若一同意了。
如此又待上幾天，在這一天，火鳳馱著兩個人還有幾個箱子飛去大都。更多的箱子都在原亮這裡。
到底是骨肉連心，林一有些不捨，又是好一通叮囑原亮。
原亮笑著說話：“去武院還會回來，嫁人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入贅，必須入贅。”說完這句話，林一忽然頓住。
原亮問怎麼了。
林一嘆息一聲：“以前啊，什麼都不懂，年輕時候都是在武院學習，後來從軍，再後來做官，每一件事都做的很努力很辛苦，卻疏忽了老孃……”
“不一樣的，你們家家大業大規矩大，天天在家待著？不夠受氣的。”
“你說的對。”林一又囑咐幾句，原亮扛著箱子飛去大都城。
比火鳳先到，直接把東西送去青雲武院，也是學丹藥。
李仙兒很高興，現在的她不教學不管事，丹院派幾個學生跟著她，幫忙種植草藥和煉丹。
聽說是原小心要來學習，李仙兒高興的指著一房間的東西說話：“後繼有人了，哈哈。”
李仙兒終於也老了，曾經的絕對大美女，明明四十多歲的年紀，偏生像姐姐一樣年輕貌美……到了現在，終於還是皺紋掛在臉上。
原亮陪著李仙兒說上一會兒話，才去外面等原小心和若一。
待三人匯合，若一成為丹院老師，原小心成為丹院學生……
跟公平公正無關，憑原亮和林一的身份地位，原小心只是來借讀而已，誰會反對？
辦理入學、入住這些事情用去一些時間，當晚在學校飯堂吃飯。
第一頓飯先感受一下，還不錯，原小心不挑食，邊吃邊看很快樂。
隔天，原亮帶著原小心去看李持……
衰老的最大原因是累。
林一老的就比李仙兒快，幸虧有各種丹藥頂著，才能儘量保持年輕一點的容顏。
也許李持不在乎，單看面相，他已經跟原亮差不多了。
一見面，原亮就愣了一下，這才多久沒見啊？
李持恭敬見禮：“老師好。”又笑著跟原小心說：“師妹好。”
原亮把原小心去武院讀書的事情說了一下，又說：“什麼時候有閒心了，就喊她來陪你喝酒，她別的不行，胡鬧排第一。”
李持向原亮道謝。又跟原小心說以後要麻煩師妹了。
原小心大大咧咧的：“幹嘛啊？你這樣不行，人要對得起自己才行，好好活。”
“我對自己挺好的。”
原亮心底一聲嘆息，想了想問話：“還想做皇上麼？”
李持沉默片刻：“很累，我知道父皇為什麼那麼年輕就走了，做皇上很累；可是再累，如果讓我再選一次，我還是要做皇上。”
“你是個好皇上。”
“是師父照顧我。”
“你是好皇上。”
李持一定是好皇上，他坐上皇位，不為享樂不為權勢，只為舉國百姓能夠活的幸福一些。
應該說做皇上不累，做一個負責的皇上很累。隨便一個命令就有可能對百姓造成困難，甚至是成千上萬人因此受到損失、傷害、直至失去生命。
李持嘿嘿笑了一聲：“老師，我是好皇上，那你能不能再給我一些藥株，百年的就好。”
原亮不問原因，馬上答應下來。
原小心撇嘴：“你就不能給自己休幾天假？”
李持發了會兒呆，輕聲說：“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明天你跟我混。”
原亮想了想：“明天去城裡玩，你換了衣服。”
“多謝老師。”李持是真的很高興。
他很難出宮，一旦出宮都是跟著許多護衛，很不方便。
定下來這件事，又待上一會兒，原亮離開皇宮。
原小心在宮裡面有住處，帶著一堆宮女鬧上半宿。
隔天一大早，原亮帶李持和原小心出宮，一路慢行，重要的不是去哪，重要的是離開皇宮獲得了短暫自由。
三個人溜溜走了一天，在飯莊吃了晚飯才回去。
李持滿是不捨，可畢竟是皇上，面帶微笑向原亮鞠躬、道謝、再道別，走進皇宮大門。
原小心嘆氣：“唉，得失之間啊。”
原亮送原小心回武院，去見了方青一家人。
花生花朵都不在大都，花生在外做官，帶著夫人和孩子一起。花朵沒嫁人，去了花生做官的地方，找了家武院任職。
方小洛嫁人了，那個小丫頭剛剛成婚不久，從小丫頭變成老老丫頭才肯出嫁。
方青師叔倒是還不錯，一副頤養天年的派頭，好像是什麼什麼都看穿了看懂了，笑呵呵招呼原亮，說著許多不靠譜的老話。
等離開武院，原亮忽然有種感覺，自己其實就是個看客，來人世間走一遭，不過是看一下這個世界而已。
不管這個世界，還是更神奇的上界，看到了又如何？人生百年，總不能好像故事中的神仙一樣萬壽無疆。
看的越多，各種古怪想法就越多，他們說是感悟。
原亮幾乎看遍了這個世界，從北往南又西又東，還看了造化之境、十亂之地、通天塔這些神奇所在。
更看了神界……以及無數本神族前輩高人留下的筆記。
應該說，原亮是看的最多的那一個人，即便是神族也沒有人能有他看的筆記多；所以感悟也就比較多。
看的多了、想的多了，容易厭世。
原亮曾經覺得什麼什麼都沒有意義，不論到底多努力，最後終究是無有。
人活一世，應該留下什麼？
百年而已，倉促度過一生，到底又得到了什麼？
尤其見過李持之後，原亮的感觸更深一些。
最初見面時，小小的李持好像是紈絝一樣……
說到底是個可憐孩子，從小就在學習忍耐和剋制，李持就沒有小時候。
又過一天，這個看客帶若一去十亂之地，在一片漆黑之中，一道光柱從天降臨，照出前面一塊地方。
原亮伸手握住若一的手，以造化氣包裹住她整個人，而後帶入光柱之中……下一刻，若一也成為看客，站在白霧之中四下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