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宏濤和方程都算是李耀明帶出來的人，李耀明高升做副市長，推薦二人做了旗委書記和旗長，還交代要儘量照拂曾毅，說是在市裡要能混得好，回頭自不望給旗裡照顧。並縣的事那時已有些風聲了，但兩人都沒在意。後頭省委組織部人事安排初稿一直難產，就更沒大放在心上，做好自己的官就好。
直到李耀明打電話來說初稿的事，李耀明有他的渠道，比曾毅晚不了多久就從省裡一位與會的常委中拿到初稿復印件，當即就是一驚，斟酌再三，就給楊宏濤和方程打電話，讓他們做些動作。
自然沒直接讓他們挑動蒙人鬧事，處理少數民族關係一直都是蒙北的前三大要務，蒙人一般又都老實安份，跟蒙古國由於歷史的關係，也不存在被外國拉攏收買鬧事的由頭。
偏生楊宏濤想得多，想要利用蒙人對旗號的榮譽感，來威逼市裡省裡改變人事安排。
他也是有想法的，怎地說克綸羅旗人口要比慶縣多，他堂堂旗委書記，四十好幾的人了，在新旗縣裡要幫譚綸打下手？這口氣怎地都咽不下。
讓方程安撫外頭的蒙人，楊宏濤再不瞧一眼，轉身就回行政樓裡。曾毅後腳就追了上去。
“書記，這樣做不好吧？”
曾毅張嘴就戳穿這鬧劇背後的險惡用心，楊宏濤就回頭盯他一眼，沒說話，推門進辦公室。
“他譚綸年紀才多大？就算能力有，那閱歷夠嗎？還要以慶縣為並縣主體，我看接下來就是要讓咱們克綸羅上下幾千機關幹部全都到古旗鎮辦公了。”楊宏濤的秘書忿忿不平地說著去給楊宏濤和曾毅倒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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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裡的初稿有考慮不周的地方，卻也是煞費苦心的了，”曾毅接過水，逐漸鎮定下來，“各方面的情緒都顧及到了。雖說還不完善，但畢竟是初稿，楊書記你這樣做，怕是會引起上面的反感……”
楊宏濤冷哼聲：“反感？幹部調整徵詢過我們的意見嗎？按這初稿來辦，小縣吞了大縣，那不成了別的兄弟縣區眼裡的笑話了？”
楊宏濤雖聽了李耀明的話，對曾毅平時很和善，卻也有點瞧不慣他那還是拿著給莫書記做秘書的那種架子說話。
地位沒擺正，所以楊宏濤到這時對他也是不冷不熱的。
“有意見可以跟上頭提，”曾毅說著就感覺到了楊宏濤的冷漠眼光，倒也沒察覺到是他口氣的關係，“這事情要鬧大了，市裡派人下來查，怕是不好辦的……”
“慶縣做定居點轉移的時候，也鬧過事，就許他做得，我就做不得？”楊宏濤將茶杯重重地頓在茶几上，“不做些事給上頭看，上頭會重視下面的意見？”
這跟慶縣的事有本質上的不同，轉移擴大定居點，那是慶縣那邊是要做好事，要開展圈養和辦學上的事，而你這邊卻是故事挑撥蒙人鬧事，這要論起來，把你官帽子給撥了都是小的。
曾毅卻瞧出楊寵濤的情緒不對，看他冷眼看著自己，想談這話也沒法談下去了，他只得起身說：“我去外面幫幫方旗長。”
“曾副旗長，你幫是幫，但是有些話，出了這個屋，就不能胡亂說了。”楊宏濤淡淡地說。
“我知道。”曾毅頭皮發麻。
來到走廊上，曾毅看楊宏濤的秘書瞧瞧將門掩上，就想要不要給王循打個電話？瞬間就斷了這個念頭，王循那邊還一地雞毛，要透過他跟王震林告警，怕是沒多大可能。
那李耀明那頭呢？猜不準是不是李耀明的授意，電話打過去，也可能是做無用功。
倒是一時在走廊上糾結了幾分鐘，才把手機收回褲袋，往門口那邊跑去。這一時左右為難，卻耽擱最能挽救局面的時機。
方程舉著大喇叭在那頭作秀，讓特警的人把人都擋住，只要不衝進去，那就沒事。等火候差不多了，就把事情告訴市裡。最好能再等四五個小時，挨到夜間人越來越多，就越能讓上頭的人重視。
瞧見曾毅出來，有些口乾的方程就把大喇叭交給他：“曾副旗長，你來安穩一下民眾情緒，我喝口水。”
曾毅接過大喇叭，瞧著十來米開外情緒激動的蒙人，一直口舌便給的他竟然有些張不開口。這都是楊宏濤那王八蛋做的糊塗事，他這不是要拉我一起往火坑裡跳嗎？
“旗號是不是要撤？旗裡今天一定要給我們一個答覆，不然我們就不走了！”
“對！我們就坐在這裡不走了！”
有懂蒙語的翻譯給曾毅聽，他臉色更黑，跟拿炭筆從額角到下巴都抹了一層似的。
“方旗長，看情況一時半會兒人散不了，咱們得讓裡面準備些泡麵、礦泉水，以免等他們餓了，一衝動起來真衝進去了。”
曾毅擦了把汗轉頭跟方程說，方程就笑：“東西早就準備好了，處理這種情況，我比你熟悉。”
曾毅就瞧在鐵門後的圍牆邊碼著一大堆的礦泉水箱，進出匆忙，也沒心情，就沒注意到。在往後一些，擺放花盆的地方還有數十箱的泡麵。
這楊宏濤和方程倒是做好了要打持久戰的準備啊，越是這樣想，曾毅背脊就越涼，這不是擺明了要把事情鬧得捅破天的樣子嗎？這就真不怕天塌下來把他倆給砸死？
那些蒙人全然不知被人當槍使，最前頭的都靜坐下來，憤怒的瞧著被特警保護著的方程曾毅。行政樓裡只要閒著的都被叫出來守在前頭，那有膽小的站在靠保衛室的地方。
僵持了約莫兩三個小時，中午喝的酒早就醒了，看那太陽要慢慢沉下去，曾毅的心也在往下沉。等這天要是一黑，那要再鬧起來，就不好控制了。
瞧方程還是好整以瑕，輕鬆的臉，楊宏濤也躲在辦公室不出來，是想在裡頭運籌帷幄還是怎的？好在外頭聚焦的蒙人沒再增多，特警將外頭的道路也封鎖起來，除了千餘名看熱鬧的群眾沒有別人。
那些瞧熱鬧的也都站在遠遠的，特警拉了隔離帶，也不是能隨便衝進來的。
曾毅倒有幾次想要打電話給王循和李耀明，都因為在走廊上想到的理由沒能撥出號，連莫書記的電話都想過要打。
雖退居二線了，但鬧出這種事，莫書記還是能說話的，能直接去找王震林或是奚劍溪，就是找顧淑桐也是好的。
但直接給原右任、於元浩的心民卻是沒有，事情要調查起來，曾毅也得劃歸一類吧？從中央空降來的於元浩不清楚，原右任還不瞭解他經常跟李耀明、王循來往嗎？
等到夜裡十點，早已喝過水吃過泡麵的蒙人突然炸起鍋來。
“那楊宏濤是什麼意思？我們在這裡坐了九、十個小時，他進去就沒再出來，是沒臉見咱們嗎？”
“讓楊宏濤出來給我們解釋！他是旗委書記，讓他解釋為什麼咱們旗的旗號要刪了！”
“他不出來我們就衝進去，把他揪出來！”
不知是誰這樣一喊，那些席地而坐的蒙人都跳了起來，一陣衝鋒就衝著特警手中持著的盾牌上撞去。楊宏濤和方程也沒存了真要傷人的心思，給縣公安局長的安排就是讓他們儘量不動手。
這下那些特警就吃大虧了，雖說舉著盾牌，可那些蒙人的身體都很強壯，撞上去就用手繞過盾牌去捶頭打身子。有脾氣不好的還能拿著警棍回擊幾下，這下倒好，更加惹得蒙人怒不可遏。
“還敢還手，你們這些狗日的！打他們！”
那靠外頭的就撿起地上的石塊衝特警們扔過去，一時間那盾牌上啪啪作響。
特警中有好些本來都是蒙人，對這事也有看法，隊伍就不受控制的往後退去。
這就是在行政樓門前，這要往後退就要退到院裡去了，方程這下才急了：“快擋住他們，別讓他們衝進去，快！”
縣公安局長忙親自指揮，可這隊型一亂，哪裡能支撐得住，眼見就要撞到鐵門上，曾毅冷汗直流，這事情不是鬧不鬧大的了，而是可能根本控制不住了。
這時就聽個人用蒙語在喊：“大家靜一靜，聽我說幾句。”
聲音極大，一下壓過所有的聲響，所有人就瞧過去，就看個花白鬍子的蒙人手裡舉著個大喇叭，站在一輛皮卡車上。車廂後裝著四個大音箱，還有個柴油發電機。
後頭還有兩輛警車，車廂上刷著科察市公安局的編號，停穩了拉開門下車，就看走出個模樣精悍的中年人，全身警服，不是調任科察市公安局做主管刑偵工作的副局長吳縛是誰？
那頭的老蒙人有人也認得，是慶縣那邊一個大定居點的書記洛桑。
“洛桑書記，您來這裡做什麼？”有人就高聲問。
“哼，你們這些混小子，是誰說要刪旗號的？都給我聽好了，誰要刪了克綸羅的旗號，誰就是王八蛋，”洛桑虎著臉說了句，就指著吳縛說，“我是跟市公安局的吳副局長過來給大家解釋這件事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