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您慢點兒！”內侍李輔國在後面小跑步緊緊跟著李亨。
自從幾年前李亨在馬嵬驛兵變失敗，父子倆都被圈禁，李輔國這個太監就一直悉心在身邊照料，其忠心可見一斑，李亨感念其忠心，在登基之後，對他大力提拔。
李亨此時沒有理會李輔國，跟李九州一起，腳步走得更快了。
很快便到了興慶宮寢宮門口，門口的兩個內侍行禮：“拜見聖人。”
“太上皇還好嗎？”李亨先是問了一句。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李亨才嘆了口氣，“進去稟報一下。”
“聖人稍等！”
不一會兒功夫，內侍出來道：“太上皇請您進去。”
隨著安史之亂平定，李隆基由西蜀返回長安，居興慶宮，稱太上皇。
居住在興慶宮的李隆基不再過問政事，侍候他的仍是龍武大將軍陳玄禮與內侍監高力士，另有李隆基的親妹玉真公主與舊時宮女、梨園弟子為他娛樂。
李隆基對楊貴妃之死一直是耿耿於懷，他從蜀地回來後，即派人去祭悼她，遭李輔國反對而停止，將貴妃的香囊珍藏在衣袖裡，又讓畫工畫了貴妃的肖像，張掛於別殿。
李亨立即邁步進了寢宮，李九州緊隨身後。
“太上皇龍體無恙？”
“咳咳……咳咳……”李隆基咳了起來。
“坐吧。”李隆基咳嗽幾聲後，對李亨抬了抬手。
李亨站起來小心退到了一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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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稍稍緩了緩精神，坐了起來，問道：“此來所謂何事？”
李亨欠了欠身，說道：“只是前來看看。”
李隆基澹澹說道：“我沒事。”
嘴上雖說沒事，但見他面色愁苦，李亨欲言又止。
李隆基一瞥眼，看到一旁的李九州，面色大變，“你也來了。”
李九州躬身行了個禮，“聽聞太上皇龍體有恙，特來看看。”
李隆基又咳了一聲，說道：“你帶兵平定了叛亂，救天下黎明於水火之中，可真是為朝廷立下了蓋世之功啊。”
李九州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猜不透他是恨自己還是誇自己，只好謙虛一句：“身為大唐臣子，這都是分內之事。”
“分內之事……分內之事……”李隆基喃喃說著，轉頭看了看李亨，“你先出去吧，我有話要單獨跟李九州說。”
李亨看了一眼李九州，起身朝李隆基行了個禮，“兒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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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不必拘謹。”李隆基說了一句。
李九州尷尬一笑，坐了下來。
“聽說，貴妃是你親手殺的？”李九州剛坐下，李隆基突然問到。
李九州眉頭一緊。
楊貴妃被自己殺死的訊息世人皆知，李隆基深愛楊貴妃，想必會因此而更加憎恨自己。
但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於是答道：“正是。”
李隆基追問道：“屍首何在？”
李九州說道：“貴妃說她死後不想被人打擾，所以我將她葬在了無人知曉的地方。”
“也好，也好。”李隆基喃喃說著，又咳了起來。
咳了半晌，才緩緩說道：“貴妃生平喜靜，不讓人打擾她，也是好的，還得多謝你，讓她免受碌碌之人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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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九州直言道：“看來太上皇對貴妃還是念念不忘啊。”
原以為李隆基聽了會生氣，沒想到李隆基只是苦笑了起來。
“貴妃乃是仙子，哪個男的見了她會不動心呢。”
李九州說道：“帝王若是動了真情，未必是好事。”
“哦？”李隆基好奇了起來，“此話怎講？”
“只可惜你們沒生在尋常人家。”李九州說完這句，問道：“太上皇可知自己為何落到這個地步？”
李隆基搖了搖頭，“我這些時日也在想這個問題，卻苦苦想不明白。”
事到如今，李九州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了，之言道：“您對安祿山、楊國忠等人都不薄，他們卻屢屢負你，其中，有他們身為人臣卻不忠的緣故，也有你自己的緣故。”
李隆基絲毫沒有生氣，反而謙遜說道：“願聞其詳。”
李九州緩緩說了起來：“若不是因為你寵愛貴妃，楊國忠、安祿山之輩也不可能得到重用，馬嵬坡之亂、安史之亂，都是您一手造成的，可惜世人卻不明就裡，將霍亂嫁禍在貴妃身上，說什麼紅顏禍水，太上皇，您們心自問，這是一個女子該承受的罪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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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李隆基長嘆了一口氣，“經你這麼一說，我也想明白了許多，好像確實是我的過錯，世人卻怪到了貴妃頭上，只盼她在黃泉之下不會怪我。”
李九州搖了搖頭，“她不會怪您的。”
“真的？”李隆基坐直了身子，兩眼放光看著李九州，“她，真的不會怪我？”
“不會的。”李九州肯定的說到。
李隆基好像聽了天大的好消息，心情大好，說道：“好，好啊，只要她不怪我就好，說起來，我也是個無能的皇帝，連自己心愛之人都保護不了，如果當初在馬嵬驛……”
李九州抬手打斷了他，“馬嵬驛的事情，您不用自責，貴妃之死，您也不用將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要怪，就只能怪安祿山、楊國忠之輩，若不是他們擾亂朝綱，禍國殃民，百姓又怎會將怨恨轉加到貴妃身上呢。”
白髮白鬚的李隆基，在李九州面前，像個被教育的小孩一般，安靜的聽他說完，不住點頭道：“正是，正是，只恨我當初看錯了安祿山和楊國忠。”
李九州安慰道：“斯人已去，您也不必太難過了，貴妃若是在世，想必她也不想看到您這般。”
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想著，你二人都到這種地步了，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如今反而還要我來開導你二人。
李隆基像茅塞頓開一樣，恍然醒悟，自從楊貴妃死後，他已經心灰意冷了，在他心中，也從未責怪過李九州殺了楊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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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過馬嵬驛事變之後，他的膽子和銳氣已經在這幾年被磨得差不多了，經歷多了，心胸自然也就變寬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