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京，天空漸漸暗澹了下去。
車隊過離亭而不駐，在大道枯樹的目送下緩緩向南。
這年代，最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馬車，七八輛馬車，除了載人之外，更多的空間是用於裝載京城府邸之物。
此次回去，唐辰還沒想好什麼時候回來。
馬車裡的唐辰，正閉目養神，隨著馬車的起伏似要睡著了，心裡卻在盤算著許多事情。
大明銀行，對於整個大明帝國來說，不過是飲鴆止渴。
若是經營不當，很可能造成權貴們的反感和群攻。
皇太極那邊，其實也並不算正真的收復。
何況還有個鬧得正歡的李自成。
朱由檢遲早還是會找自己的。
正此時，車廂一顛，他知道馬車已經碾過了京城南城門的那道石坎。
“唐侯爺，且留步……”
唐辰掀開車簾，沒想到來送自己的是吳三桂。
吳三桂剛剛攬了大權，接手了曹化淳的全部業務，當上了東廠督主，又被朱由檢任命為司禮監掌印太監，權盛一時。
雖然高頭大馬，衣著體面，不過吳三桂這次卻沒帶幾個隨從。
見馬車停了下來，吳三桂策馬趕上。
唐辰並未下馬車，只是將車簾拉開，問道：“吳公公還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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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要回老家去，那個……我手裡的東西不夠用了……”
唐辰自然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
癮君子，自然是害怕賣家忽然消失的。
何況自己還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賣家。
“我每個月會給你寄過來，也不收你的錢了，只不過你得答應我幾件事情。”
吳三桂點頭不迭，忙道：“唐侯爺請說。”
“第一，你想辦法舉薦陸七做上錦衣衛指揮使。”
沒了曹化淳，吳三桂此時算是朱由檢身邊的暫時的紅人，這點事情，他想辦法，應該是能辦到。
“這……”對於唐辰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吳三桂便有些為難。
駱養性在錦衣衛指揮使位置上幹了好多年，又做得好好的，還挺聽話，確實讓吳三桂有些為難。
唐辰皺眉：“怎麼，吳公公已經攬廠衛大權於一身，這點小事，有什麼難處嗎？”
“沒有，沒有。”吳三桂忙應了下來，“我會想辦法。”
若是唐辰給他斷了口糧，那生不如死的日子，吳三桂自然知道。
“那就儘快辦，第二，張煌言也不適合待在廠衛，你想辦法舉薦他做個翰林修撰之類的官吧。”
這個比起第一點，容易了一些，吳三桂也應了下來。
這兩人，都是唐辰的親信。
若是陸七掌管了錦衣衛，那錦衣衛自然成了唐辰的眼線。
能有錦衣衛當眼線，很多事情辦起來也會容易很多。
到時候即便是吳三桂這個秉筆太監、東廠廠公，恐怕也很難完全控制著錦衣衛。
不過吳三桂卻並不在乎這些，他更在乎的是，唐辰手裡的那點烏漆嘛黑的東西。
“唐侯爺還有什麼事要我去辦？”
唐辰想了想，說道：“暫時就這些吧，想到了再跟你說，你就先將這兩件事辦好，那東西，我會定期寄給你的。”
“終究還是離得遠了些。”吳三桂說道：“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唐侯爺儘快回京的。”
唐辰沒有理他，拉下簾子，朝著前方吆喝了一聲：“出發！”
出了京城路後，馬車的速度立刻就變得快了起來，一路再無什麼人來相送，唐辰的表情顯得輕鬆了許多。
真是落難時便沒朋友。
往日自己得勢時，府邸前門庭若市，收禮都收到手軟。
如今眼見自己告假還鄉，那些眼光極為尖銳的大臣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一個來相送的都沒有。
人情冷暖，這樣的狐朋狗友，不要也罷。
此時正是寒冬臘月，越往南去，只覺氣候越來越暖和。
沿途各州縣都有當地的官府衙門接待，都知道這是遼東侯的車馬，沒有哪位官員敢怠慢，接待起來卻是分外用心。
至於阿諛拍馬之輩，也是不少。
此時唐辰才知道，原來自己在大明的名聲竟然如此響亮，不免有些飄飄然。
地方官員自是還不知道他在御前失寵的。
皇帝的心思，他沒明言，便需要臣子們去猜。
京城裡的官員們，經常面聖，自然能猜到。
但地方官員們，尤其是那些州縣小官，平日裡連陛下都難得見上一面，更別提什麼猜君王的心思了。
他們只知道，這次告假還鄉的遼東侯唐辰，可是在遼東立下了汗馬功勞，將那多年來一直讓大明頭痛的皇太極治得服服貼貼，在京中深受陛下重用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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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指算來，一千多公裡的路途，普通人走路，起碼得走一個月。
朱瞻基當年從順天府到應天府，一路走走玩玩，用了半個月。
自己一路不長時間逗留的話，應該會快些，十來天。
到家裡，都快過年了。
唐辰於是讓加快行進的速度。
爭取七八天回到蘇州。
走水路會快一些。
之所以沒走水路，是因為京杭大運河結冰封凍了。
其實這段旅程之中，吃些水果，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偶爾看看車外風景，時間還是過得挺快的。
因為沒什麼心情，鐵護衛也不敢纏著唐辰教他曲子，只是在自己馬車內鬼吼狼叫，惹得一行人都極為不耐煩。
入夜，就在馬車中歇息，胡式微掀開車簾，遞來一個紅薯。
“在想什麼呢？”
看見唐辰發呆，胡式微問道。
唐辰接過紅薯，“很快就到蘇州了，回家的感覺真好。”
此時已快到江陰，明日便能到達蘇州。
胡式微說道：“倒真想見見你那個讓你朝思夜想的娘子。”
唐辰點了點頭，順著車簾看出去。
遠處，燈火點點。
江陰，居長江下遊，扼江海門戶，捍衛全吳，自古是軍事要塞。
因為東南沿海飽受倭寇騷擾，所以明朝對於東南沿海的海防大為重視，明初設“江陰衛”水師炮臺，裝備強大的紅夷大炮，防備倭寇。
不過如今這邊沒什麼戰事，想必城裡那些紅夷大炮，都許久未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