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樣？”
診所，秦滿江站在窗邊，詢問剛從病房裡出來的嚴瀟。
嚴瀟摘下口罩，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合攏的嘴角我給他割開了，恢復創口需要一些時間。”
秦滿江點點頭：“好。”
“不過，真正嚴重的不是嘴，”嚴瀟眉頭微皺，“他是不是吐過血？”
“是。”秦滿江肯定道。
“嗯，他的內臟出了些問題，簡單來說，他像是被車撞了一下，體表看似沒有大礙，但內臟受損了。”
“會危及性命嗎？”秦滿江皺眉問道。
嚴瀟搖搖頭：“我不會讓他死，他需要修養很長一段時間，而且就算恢復，也會落下病根，身體的基本數值肯定比不上從前了。”
“明白了。”秦滿江低聲道。
李西就甚至沒有說出完全的實情，就讓被他附身的夏南遭受了重創，而且據李西就最後時刻的說法，他也無法再附身夏南身上了，那他現在會在哪裡？又將以什麼形式再出現？
秦滿江沉思片刻，吐出一口濁氣：“我進去看看他。”
推開房門，一頭金髮的夏南正躺在病床上。
他面色蒼白，俊秀的面龐上盡顯虛弱。
秦滿江走到夏南的病床邊，半蹲在夏南的病床前，凝視了夏南好一陣。
這位年輕的法醫本該有大好的前途，卻因為自己被牽扯到這種事情中來，雖然夏南自身也是主動願意參與的，但歸根結底，源頭在自己身上。
“對不起……”秦滿江低聲在夏南耳邊說道：“好好休息，等你康復，一切都會結束的。”
說完，他自床頭起身，嚴瀟站在病房門口，沉默地看著他。
“他的傷勢，不是病痛造成的。”
秦滿江搖搖頭，他知道瞞不住嚴瀟，畢竟剛把夏南送來時，夏南的嘴角已經完全長在一起了。
這根本不是“病”的程度。
但秦滿江也無法將之前發生的事再複述一遍，至少……要找到一個不在她注視下的地方。
“我會告訴你，但不是現在。”
“嚴瀟，”秦滿江抬頭認真地看著他，“我拜託你一件事。”
嚴瀟眉頭一皺，沒有說話。
“你幫我保管它。”說著，秦滿江伸手入懷，把一本橘黃色封面的筆記本拿了出來。
只是看到那筆記本的第一眼，嚴瀟就眼皮一跳，心臟也彷彿停滯了片刻。
“如果我沒能從觀音平湖回來，你就翻開看完它。”
秦滿江平靜地說道。
嚴瀟雙手抱懷，搖頭拒絕道：“我沒有看別人日記的興趣。”
“這不是我的日記。”
秦滿江低頭看了一眼這本日記：“這是發現端倪的根源。”
對……
結合李西就說的那些話，秦滿江終於明白了，這本日記的意義。
如果這個世界只是被她圈起來的農場，那這裡面的人類，的確只是在過著重複又無盡的輪迴。
而這本日記，就是發現了整個世界“端倪”的初始記載。
自它開始，有一部分人終於知道了自己活在一個怎樣的世界中，也做出了自己的掙扎。
不知道為什麼，秦滿江的身體很抗拒，但靈魂卻多多少少有些能理解江渡了。
理解他為什麼對一切都是一副利用的態度。
對那個人而言，普通人只是這個世界的npc，擁有靈童的人只是給她提供食糧的特殊npc，只有擁有靈童，又察覺了世界真相的人，才有資格被他當作“人”同等看待。
只是，擁有靈童越多的人，才越能看到這個世界的本來樣子，那個界限，應該是五百枚。
擁有五百枚靈童的人，可以得到一個永久脫離童界的資格，也許正是因此而來。
可惜的是，因為某些特殊原因，自己已經擁有了超過五百枚靈童，卻還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等等……
秦滿江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當初，陽是怎麼知道我眼中的世界是正常的？
秦滿江記得他沒跟任何人說過，是陽主動找到他商談，讓他帶領童界的大家找出一條生路。
難道說……陽一開始就知道我的來歷？
嚴瀟見秦滿江神情低落，便接過了橘黃色筆記本，說道：“我幫你保管著，回來找我拿。”
秦滿江抬起頭，勉強一笑：“好。”
他笑起來很彆扭，嘴角僵硬地扯著，硬是擠出了一個笑容，但眼睛卻灰濛濛的，沒有絲毫笑意。
秦滿江轉身走了，他要去尋找觀音瓷片的來歷。
看著秦滿江離去的背影，嚴瀟的目光有些闇然。
秦滿江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該說是永久道具的影響嗎？也許有，但不全是。
是身邊的人與事，將他變成了一個不會笑的人。
嚴瀟拿著筆記本，轉身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這個筆記本，他還是不會開啟看，就算秦滿江真的沒能回來也一樣。
————
剛出診所，秦滿江就迎面撞上了鍾雪燃。
鍾雪燃神情恍忽地下了她的白色轎車，見到秦滿江，她立刻衝向他抓住他的手臂問：“那個叫易雨的人呢？”
“他有事。”
秦滿江言簡意賅，他的眼神也沒有太多情緒，沉鬱的氣場讓鍾雪燃意識到了些許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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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了？”
她鬆開手，看著秦滿江的臉。
“沒什麼，查關於觀音平湖的線索。”他說道。
鍾雪燃深吸一口氣，暫時壓下了關於許一和易雨的問題，說道：“我幫你一起查吧，人多力量大。”
秦滿江看了她一眼，問道：“你瞭解瓷器嗎？”
鍾雪燃下意識地搖頭，很快她目光一暗：“如果許一還在，他會很瞭解。”
“許一？”秦滿江心中一動，“你怎麼知道他瞭解瓷器？”
“【嫁衣】怪談時，我去過他的住處，”鍾雪燃低聲說道，“他的家裡有很多關於瓷器的書。”
秦滿江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易雨的聲音——“陶瓷還是搪瓷？”
當時，他有短暫的驚訝，易雨的靈魂來自“自己”，而秦滿江並不瞭解瓷器的區別。
但易雨卻脫口而出了那樣的話。
難道說……秦滿江眼中閃過一絲喜色與不可思議。
許一的意識其實還存在？
秦滿江認真地看向鍾雪燃：
“帶我去許一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