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佘家大院給人的陰冷感越來越重。
霧氣漸濃，水井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往外爬，在沒有燈光的夜晚顯得更加陰森詭異。
傭人都已經睡了，不過大部分佘家人基本都保持著清醒。
出了這檔子事，能睡著就怪了。
王錦大致觀察了一下，大部分柳仙的情緒都不怎麼穩定。
他們心思沒那麼複雜，對於這種彎彎繞並不擅長。
認識十幾年的同族成了叛徒，柳仙們雖稱不上人人自危，卻也對其他人有了忌憚。
所幸，向來脾氣火爆的佘老太爺並沒有使用一貫的鐵腕手段，反而選擇了懷柔。
這也讓柳仙們心中多了一絲暖意。
所以，在佘老爺子發話之前，他們一致選擇了獨處觀望。
以及配合調查。
“天冷了。”
佘音嘆了口氣，輕聲嘀咕了一句。
佘家從來都是這樣，她住了這麼多年也沒完全習慣。
蟒紋大氅被輕輕披在少女身上，上面還帶著尚未散去的體溫。
“別著涼了。”
王錦輕聲說道，臉上卻並沒有出現什麼表情，只是一直看著遠方。
似乎在思考什麼。
“謝謝。”
佘音紅著臉點頭，悄悄看著王錦的側臉。
不得不說，這年輕人相當俊美。
可那雙深邃漆黑的眸子，總會讓人下意識忽略他的長相。
看得久了好像要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如果你願意，可以在這裡多留一陣的。”
佘音猶豫著開口，聲若蚊啼。
“嗯，我會的。”
王錦點點頭，沒有拒絕。
他來這裡，為的就是跟佘家形成同盟。
久住談不上，不過還是會經常轉悠。
“那真是太...”
佘音清冷的表情彷彿融化的顏料，她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
話還沒說完，她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緊緊閉上了嘴。
良久的沉默。
“常葉去跟其它仙家接觸了。”
王錦突兀地開口，卻說了句不明所以的話。
“嗯。”
佘音點點頭，疑惑地看著面前的年輕人。
“其他柳仙都在自己的屋子裡等待調查。”
"也就是說，這裡只有我們兩個。"
王錦轉過身，跟面前的姑娘對視。
氣氛一下子變得曖昧，月光從霧氣中灑落，照在少女通紅的臉頰上。
“你，你想做什麼？”
佘音眼神躲閃，卻還是努力抬頭看著王錦。
她突然有些害羞。
由於身體原因，她長這麼大連個朋友都沒有。
王錦算是她第一個朋友。
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也許不只是朋友。
“哈…你誤會了。”
年輕人攤了攤手，眼神清澈。
“柳天給我說了點關於你的故事，這讓我有些好奇。
“如果可以，我想聽聽你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
王錦看向佘音，眼中滿是誠懇。
這就是他剛才思考的東西。
策反原本屬於柳家的出馬仙，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到的。
更何況策反一位以上。
那幕後之人必須在王錦到達東北之前就開始佈局。
單從這一點來看，對方並不是衝著王錦來的。
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沒有奇物的佘家有什麼價值讓他這麼做？
王錦想不通的就是這一點。
除此之外，還有些東西透著不對勁。
佘家避陽趨陰的特殊佈局，常葉的祭祀，院子裡的水井，夜晚不點燈不起灶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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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東西因為一個突然出現的柳江河被淡化，可王錦一直沒忘記。
不論是柳天給出的情報，還是常葉若有若無的敵意，都讓王錦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個人。
佘音。
而讓他徹底將目光放在這小姑娘身上的，其實是柳江河。
他單獨跟王錦說的話並不複雜，反而只有五個字。
“佘音有問題。”
正因如此，王錦才會支開常葉，創造出難得的獨處條件。
“想知道我身上發生過什麼？”
佘音愣了愣，隨即仔細看了看王錦的眼睛。
似乎是發現對方並沒有別的什麼意思，她臉上多了幾分失落。
沉默片刻後，佘音緩緩開口。
“嗯…我命格特殊，從小體弱多病，有時候甚至會影響身邊的人。”
“從有記憶起，我就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
“我問過太爺爺，他只是說父母出去賺錢了，過段時間就回來…可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只給我留下了這個。”
佘音嘆了口氣，給王錦展示著什麼。
雪白的脖頸上，掛著一個小小的長命鎖。
“我身體弱，跟仙家待久了就容易生病。”
“後來常奶奶把仙骨給了我，又每年都給我祭祀，情況才略微好了點。”
“其實不止常奶奶，其他仙家也都很照顧我，就連江河叔也是…我是真的把它們當成親人。”
“聽起來奇怪嗎？”
佘音嘆了口氣，聲音有些沙啞。
不管怎麼說，她的童年都算不上美好。
從小就整天跟怪談打招呼，這就導致同學們都覺得她是個怪人。
“哈…可能會有點，不過沒什麼大事。”
王錦攤了攤手，隨口回答著。
他喜歡用上帝視角看待問題，所以能做出客觀的判斷。
將怪談當做親人，在人類眼中確實很奇怪。
可這並不妨礙王錦在這條名為“奇怪”的道路上撒著歡狂奔。
拼命弄錢的那段時間裡，他見識過太多比怪談更加瘋狂，更加貪婪的人類。
相比之下，那些想要他命的怪談反而可愛了許多。
看著若有所思的佘音，王錦摸了摸下巴，再次開口。
“你剛剛說自己會影響到身邊的人…這就是佘家人口稀少的原因嗎？”
這個問題困擾了王錦一陣子。
佘家房間很多，這確實沒錯。
可跟房間比起來，真正住在佘家的人類就只有十幾個。
這還不包括傭人，以及借住的出馬弟子。
真正能稱得上“佘家人”的，估計也就只有佘音和佘君。
就連佘音的親生父母，也因為某些原因選擇了離開。
這讓王錦有些...不，相當在意。
佘家精緻，大氣，古樸典雅。
可偏偏不像是給人居住的地方。
跟“家”這個字沒什麼關係，它更像是為了保護什麼，或是困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