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算是平靜地過去了，沒有人察覺到劉志遠父子的異常。
放學鈴響起，學生們爭搶著離開了校園。
王錦做好值日後剛準備離開，口袋裡的手機震了兩下。
接通起來，發現是死去女人的朋友。
女人是個普通的家庭主婦，每天買菜打掃，偶爾跟姐妹出門佔點小便宜。
生活圈子不大，哪怕王錦沒有提前錄音，也能輕鬆應對。
解決完這件小事之後，王錦轉過頭，看見正在走廊裡等待自己的王琳。
她笑著揮揮手，看起來跟平時沒什麼兩樣。
王錦松了口氣。
他還擔心王琳表現出明顯的擔憂或是恐懼，畢竟今天來查戶口那一男一女並不簡單。
“哥！快走啦！”女孩提起王錦的書包，拽著他走出校園。
“錦哥！”王錦剛走向車棚，就聽見了熟悉的喊聲。
混混畏手畏腳地站在遠處，只從巷子裡探出個腦袋。
“呼…”王錦揉了揉太陽穴，“能自己先回家吧？倉庫那邊就別再去了，幫我跟媽說一聲。”
“嗯，好。”王琳點點頭，顯然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快步走到巷子裡，王錦看到了那輛破皮卡，也看到了鼻青臉腫的混混。
“幹什麼？不是說了別來學校找我嗎？”王錦面色不善，他推開混混，坐上皮卡的副駕駛。
“沒辦法啊錦哥，事兒來的太急了。”混混揉了揉烏青的眼眶，跳上皮卡。
“今天下午收賬的時候跟人打起來了，有個小子下手不知輕重，把人家給…”
“我白天剛跟你說完，最近沒時間。”王錦打斷了她的話。
“我記著呢，關鍵林哥親自點了你…”混混臉上帶著幾分為難。
“嘖。”王錦撇撇嘴，“開車吧。”
“唉…行。”混混隨意往臉上按了倆創可貼，嘆了口氣，發動了皮卡。
——
“就是這，估摸著還得等一陣。”卡車在老舊的居民區邊上停了下來，混混看了眼手機，又看了眼王錦。
“有話憋著。”王錦把座位放平，閉目養神。
“咳…還是老樣子，既然有點空閒，那能不能…”混混又從手邊拿出了那寫滿文字的破爛田字格，“再教我學點字？”
“不教。”王錦解開安全帶，翻了個身，背對著混混。
“別啊錦哥。”混混推了推他的肩膀，“就教二十個…不，十五個就行，我腦子笨，多了記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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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別人不行嗎？”王錦擺了擺手。
“我倒是想…關鍵那些學生看到我就跑，一起混的也沒幾個上過學的，也就錦哥你願意教我了。”混混依舊低聲下氣。
“教完了你也會去當殺人犯的，多認識幾個字有什麼區別嗎？”王錦的聲音冰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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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犯？不不不…咋可能，這跟學字也沒啥關係啊。”混混搖搖頭，“我學字是想給老弟發短信。”
“你還有個弟弟？”王錦又翻了個身，看著混混。
“有啊！不然我為啥進城打工？”混混咧嘴一笑，“我很早就不上學了，一直給老弟掙學費跟生活費呢。”
“他現在是大學生，可厲害了。”混混那傷痕累累的臉上滿是得意。
“大學生？那為什麼不直接打電話？”
“我說話有口音嘛，這邊還總是很吵，他說覺得丟臉。”混混撓了撓頭，“丟臉也挺正常的，咱們本來就不是啥好人…啊不對，不是咱們，是我，我們。”
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王錦嘆了口氣，轉身搶過那本小田字格。
“來吧，今天再教你二十個。”
“但你得答應我，以後遇到事情，動手之前多想一想，明白嗎？”
“嘿…好，好。”混混乖巧地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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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個字很快就教完了，王錦其實不是第一次這麼做。
田字格上那些滿滿當當的字，一半是混混自己學的，另一半都是他教的。
所以王錦清楚，混混並不笨，她甚至比很多人學東西都快。
“誒！來簡訊了！”混混興奮地抬起手機，“是我弟！”
“這個字我認識，是‘錢’，怎麼就發一個字啊，這混小子哈哈…誒呦。”
笑聲扯動傷口，混混一隻手捂住臉，另一只手慢悠悠戳著鍵盤。
『知道啦，你在那邊注意身體，好好學習，姐姐很想你。』
點選傳送，她又把手機湊到王錦面前，“錦哥你看我打的對嗎？”
“嗯，對。”王錦眯了眯眼睛，他看到了對方的回信。
這次是三個字，『多打點』。
“好像是交女朋友了吧，哈哈。”混混又回了句什麼，盯著再無反應的螢幕愣了一會兒，把手機收進兜裡。
“走吧，時候也差不多了。”王錦推開車門。
跟被放在擔架上抬走的男人擦肩而過，混混朝著緊隨其後的幾人點點頭，快速帶王錦到了指定地點。
“嘖…你們又用刀了？砍到動脈才會這樣啊。”望著滿地滿牆的血，王錦拽了拽一次性膠皮手套，臉上寫滿了嫌棄。
“說了多少次用鈍器用鈍器，這不是給我找麻煩嗎？”
“意外，意外，我回去就罵他們。”混混遞上工具箱，看著王錦熟練地清理著現場。
有時候她真覺得錦哥很神奇，哪怕再慘烈的現場，只要經過他的善後，便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再加上受害者欠債心虛，這種情況下，多半不會再去報警了。
“他是能讓物證和人證一起閉嘴的人才。”林哥好像這麼說過。
兇器，衝突現場，甚至是目擊者，在那之後都會變成啞巴。
可他是哪裡學來的這些？錦哥今年好像才十二歲吧？
混混摸著下巴，思考著不會有答案的問題。
“你的頭髮。”王錦皺著眉頭，把密封袋拍在混混頭頂。
“每次善後都是你的頭髮最多，還是黃毛，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你嗎？”
“咳…”混混尷尬地咳了兩聲，收起密封袋。
“老樣子，埋起來或者融掉銷燬，下次再用新的。”王錦把工具箱遞過去，伸了個懶腰。
“話說認識這麼久…我好像沒見過你黑頭發的樣子。”
“啊？是嗎？哈哈哈…”混混撓著頭，笑得莫名其妙。
卡車再次發動，去郊區繞了兩圈之後，停在了王錦的小區。
“錦哥！我的…”
“弩再借我玩兩天。”王錦跳下車，“不…別人問起來最好別說那是你的，記住了嗎？”
“啊——”混混仰天長嘆，滿臉都寫著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