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玄黑色王服的老人,本來有些佝僂,如同風中殘燭的身子緩緩站的筆直。
冠冕之下,花白的頭髮輕輕飄動。
滿是皺紋的臉上,一雙極為清澈而深邃的眼中,古井無波。
平淡的看向那一具九天之上,煌煌乎如神人睥睨天下蒼生的身影。
輕舒一口氣,贏則低聲呢喃:
“還是出現了啊老夥計,果然同你料想的不差分毫。”
聲音很輕,幾乎沒有人聽到。
看著這一幕的贏柱,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因為,贏則實在太平靜了。
而此時,天尋道人跪伏於地,恭聲開口:
“九天一脈,天尋,恭迎天人降臨九州!”
聲音朗朗。
眼見自家脈主都跪下來了,九天一脈的諸多道修俱都跪伏,口中大呼:
“恭迎天人,降臨九州!”
高臺之上,諸多文官武將卻是眉頭微皺,看著筆直挺立的贏則,俱都沒有什麼動作。
一道冷哼聲響起,天際起驚雷。
天威煌煌,向著高臺之上更為猛烈的壓了過來。
已經有些文官頂不住這天威浩蕩,心底湧生出一股納頭便拜的衝動。
而在校場之上,有人跪伏有人站立。
站著的人,仰頭看天,膝蓋不停地顫抖,卻依舊強撐著沒有跪倒。
而此時,一道嘯聲漸起,仿若龍吟。
贏則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頭頂紫氣沖天,恍若龍形。
紛紛揚揚,浩蕩而起。
本來籠罩在諸人心中的壓迫感驟然消散。
而六國使臣卻都是面色駭然的看向贏則頭頂的磅礴紫氣。
恍若一條長河奔湧,又恍若一條真龍呼嘯盤旋,龍首正對著那具天人身影怒嘯。
這是贏則的氣運!
已經垂落到高臺之上的白止,看著這一幕,瞳孔微縮。
這位秦王的氣運,竟然隱隱比周幽王還要高出一籌?!
這不正常!
白止心中清楚。
作為諸侯王的氣運,是決計不可能高於周王的!
不然,身具人王氣運的周王也不可能統御諸侯王。
周幽王死後,人王氣運四散。
諸侯國國君皆能緩慢凝聚人王氣運。
而這,也是諸侯國之間,戰亂頻起的原因之一。
但是,如今的秦王身具的人王氣運,居然隱隱還在當時統御周國的周幽王之上。
這怎麼想,都是一件極為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身居高天的元暑,看著這磅礴的氣運,也是心中微微驚疑。
仔細觀摩一番之後,元暑的眼中閃過一絲瞭然,隨即嘴角微微勾起。
想出這個法子的人,倒真是好大的魄力。
不過,可惜了......
隨即開口,恍若道音鳴顫,響徹天地之間。
“爾等何人?!
緣何妄起天人之爭,催動九鼎?!
周王何在?!”
聽著這尊天人的第一句話,贏柱臉色微微蒼白。
果然,真的和那個天尋說的一般無二。
可是,現在那個周國王室孤女卻依舊沒有找到。
那自己的備用手段,真的能起到作用嗎?
贏柱牙根緊咬,心中念頭急速轉動。
他剛剛失神,就是一直在想這件事。
當初他無意間遇到了外出遊歷的天尋道人,從他的口中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如何在繼承秦王的位置時,不會被那磅礴國運給壓垮己身。
贏柱資質算不上好,如今步入中年,也不過堪堪踏入了五品武夫的境界。
而贏柱也從天尋的口中,知道了自己身具的氣運,極少。
如果真的繼承了王位,怕是上位之後,不超過三天便會被秦國國運壓死。
贏柱無奈,為了能活的久一點,只得苦尋解決的方法。
幸虧天尋告訴了他,西周尚存時,有天人梳攏國運。
即使己身人王氣運不足,也同樣可以坐穩王位。
甚至能夠透過天門,進入九天之外,天人之所。
在那一處,有仙靈之氣盤旋。
登得天門,便享永生。
贏柱自然放在了心上,後來又經過了一番調查,發現天尋果真所言非虛。
於是贏柱便同天尋達成了條件,要在秦國進行天人之爭。
代價便是,要將九天一脈,立為秦國國宗。
贏柱腦海中,思緒翻湧。
而此時,贏則的聲音響起:
“此地,為秦國,國都,咸陽!
孤為秦國國君,贏則!
周國已被我秦所滅,九鼎自然遷徙於此地。
不知天人問此事作甚?!”
贏則仰頭,看向天際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玩味與譏諷。
天際之上得巨大身影沉默了一下,隨即聲音帶著怒意響起:
“大膽!
周德雖衰,天命未改。
爾等大逆行事,妄逆天命。
當罰!!”
贏則雙眸微眯,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還真是冠冕堂皇之詞!!
他可不信這個所謂的天人不知道這件事。
之所以問出來,也只是尋個由頭罷了。
而此時,一張大手轟然從天際垂落。
直接向著那漫天紫氣所凝聚而成的巨龍咽喉擒襲而去。
元暑地聲音淡漠響起
“今日,本座當削你秦國三成國運,壓你王室氣運百年!”
在場的文武百官,神色頓時變化,直接抽身而起,臉上滿是驚怒。
本來是讓這天人下來為秦國梳攏國運,效仿周禮。
結果如今這天人居然想要削秦國國運?!
漫天血氣慨然爆發,文氣隨之四散洶湧。
“我呸,什麼狗屁地天人?!
勞資日你個仙人闆闆!
居然想削我秦國的國運?!
勞資先把你削一頓~!”
方宏遠抽出一把黑刀,綠豆眼圓睜,成了紅豆眼。
看著那道巨大的聲音,高聲怒斥。
就連那些文官臉色都氣的一片漲紅。
高臺之上地那些六國使者,神色各異。
秦國,要出大事情了!
俱都屏住呼吸,緊緊地盯著眼前這一幕的發展。
而其中,有人神色平靜,臉上毫無驚訝之色。
儼然早就知道會生變。
但是,現在也沒有人顧得上觀察他們了。
那一道滔天巨手,已然掐住了紫色巨龍的咽喉,贏則的面色也是微微蒼白。
恐怖地道紋自虛空鋪展開來,數柄道器化作流光,向著巨手所在轟擊而去。
幾個人影出現在了天際之上,身材各異,但是一身氣勢都尤為驚人。
總共五人,穿著相同款式的黑袍。
其中一位二品,四位三品。
這是秦國王宮中的供奉。
但是,這氣勢迫人的攻擊在接觸到巨手之時,卻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只是深深地嵌在了巨手內部,但是這雙手,卻依舊牢牢地掐著巨龍的咽喉。
而此時,又有一隻大手,向著王宮所在直直地抓了過去。
那裡,有座高塔矗立,一道光柱通天。
那是,九鼎所在!
也是秦國國運所在!
應天塔內部,一個老人盤膝端坐。
身前的祭壇之上,八尊大鼎氤氳流光。
感受著那道侵襲而來的大手,老人輕輕搖了搖頭。
左手道訣輕掐,詭異的道紋四散而起,凝成八卦,旋兒迅速高升,浮現在應天塔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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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隻堪堪籠罩了整座王宮的大手,從高天垂落。
卻被這一面八卦道紋生生抵住。
而此時,一道聲音在老人的耳邊響起:
“陳鴻,如果你不想你的孫女出事,今天的事就不要插手!”
是天尋的聲音。
位於應天塔內的老人眉頭緊皺,天尋語氣中的威脅之意凜然。
沒有思索過久,陳鴻眉宇間有怒氣勃然,冷生回道:
“我知道了。
天尋,如果我孫女真的出事了,我要你整個九天一脈陪葬!”
天尋微笑回道:
“你放心,貧道心中自然清楚。
如果不是形勢所迫,貧道也不願意行此下作之舉!”
陳鴻冷笑了一聲,卻沒有再說話。。
而應天塔上方的八卦道紋也在此時緩緩崩裂。
抬頭,陳鴻的目光似乎透過了牆壁,看到了那一隻大手,眼中滿是冷意。
隨即嘴角微微勾起,似是嘲諷。
另一邊的天尋,看著那應天塔上方的八卦道紋在緩緩坍塌,心中暗舒了一口氣。
他並不是覺得陳鴻能夠抵住天人之威,只是這樣才更加保險一點。
雖然這個陳鴻在平時顯露的只是三品道修的境界,其他人對於陳鴻的底細也不甚了解。
但是這陳鴻的來頭,絕對不一般。
不然秦王也不會讓他坐鎮應天塔。
而天尋的心中卻是隱隱有過猜測。
如果真的是天尋心中猜測的那個人的話,即使是自己也會感覺到棘手。
那個安國君,雖然有點蠢,但也並非蠢得不可救藥。
起碼為自己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天尋目光閃爍,縱覽了一下場上的局勢。
諸多文官武將,一部分向著天際奔去,直面天人。
一部分向著王宮奔去,欲要護持國運。
咸陽城內外,有軍伍煞氣迅速蒸騰。
而剩下的,都護持在秦王身側,
漫天氣血與文氣,四散而起。
雖然聲勢駭人,卻不過都是些三品四品五品。
唯一的二品,就是秦王身後的那位二品武夫,趙煥。
天尋心中微定,局勢已然明朗。
隨即迅速尋到了面色有些發白的安國君,傳音道:
“贏柱殿下,勝敗在此一舉。
還請殿下,速做決斷!”
贏柱看了一眼贏則的身影,本來挺立的身形微微佝僂,臉上閃漏一絲痛苦之色。
閉目,輕聲回道:
“天尋道長,這事情的發展,同你和我說的已經不一樣了。
你明明說天人是為我秦國梳攏國運的,可是如今,他卻要削我秦國國運。
甚至,鎮壓我王室氣運!”
天尋看向安國君,低聲道:
“殿下,不是已經早就做了準備了嗎?
這,或許也是殿下希望看到的吧。”
贏柱睜眼,眼中的痛楚被儼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幾欲噴薄而出的野心與瘋狂。
是啊,他早就知道了。
雖然他知道這是與虎謀皮,雖然他知道自己可能被這九天一脈算計。
但是,他已經受夠了當儲君的日子了!
四十年!
他當了整整四十年的太子!
而他的父王,卻依舊穩坐在王位之上!
他或許的確不應該急,畢竟自己這位父王已然時日無多。
但是,他等不起了!
他的身體,容不得他等下去了。
輕吸一口氣,贏柱深深地看了一眼天尋,傳音的聲音有些嘶啞:
“再等等!
等這天人削了國運,將我父王地氣運鎮壓之後,再出手!”
天尋恭聲回道:
“是!”
隨即移開目光,眼中閃過了一絲玩味。
這贏柱,或許是察覺出來了什麼。
故而想等事情沒什麼變數的時候,才出手。
這樣也好......
天尋看向了六國使臣所在,對其中一位身著青衫,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點了點頭。
抬頭,看向了九天之上地巨大天人虛影。
有武將一身氣血譁然,軍伍煞氣纏繞,怒喝著向天人的大手刺出無匹槍芒。
有文官身周文氣四溢,低聲唸誦詩文,如聖賢低吟,無數文字流光溢彩,勾勒各式景象向著天人奔襲而去。
而此時,那扇巨大的天人門闕之中湧動出萬千金色鎖鏈,牢牢地護持再天人身前。
那些氣血文氣,最終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未曾掀起任何波浪。
但是,一隻血色大手,從虛空湧現,緊握成拳,轟向了擒住秦王氣運的虛幻大手。
血手之上,似有神明怒吼,繚繞著一股堪稱恐怖地武道真意。
這一擊,濺起光華盈天,道紋四處逸散。
那一隻天人大手,被這一拳直接砸碎。
那紫色的龍形氣運長嘯一聲,正欲趁此時機迅速離去。
卻被數道金色的鎖鏈迅速纏繞其上,悽聲哀鳴,就連紫氣都在緩緩消散。
而另一邊,那一隻大手衝開了八卦道紋,衝進了應天塔內。
隨後停駐在五光十色的祭壇上方,遲疑了一瞬,從一尊大鼎內直接撈出了一團成霧氣狀地東西。
那是,秦國的國運!
而這一幕,自然被有心人看在了眼裡。
那位盤坐在六國使者中的青衫男子,目光閃爍。
手中出現了一枚玉珏,輕輕捏碎。
秦魏交界之地,魏國邊城刑丘,軍營之中。
一位面如冠玉,身著儒衫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案桌之前,身周有數十位氣勢沉凝如淵的武將安靜圍坐。
驟然,中年男子腰間的一枚玉符閃爍,中年男子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抬頭,看向西方。
“傳令,大軍開撥!
一個時辰內,打下曲陽!
一天以後,本將軍要看見我魏國的軍旗插在函谷關的關口之上!”
“是!”
所有的武將,都滿臉興奮與激動的看向中年男子,應聲開口,隨即迅速轉身離去。
中年男子看著身前的地圖,輕輕搖了搖頭。
白起,沒有了你的秦國,還能擋住我三國聯軍齊至嗎?
沒有了你的戰場,當真是無趣的很啊!